【东篱】尼罗河水染乡愁(小说)
望着面前的景色,姐妹三人于不经意中,各自谈起了自己的内心感慨。
快言快语的三妹莫妮卡高声道:“正是因为,烤沙瑞的美味能香煞人也,我还真想退休后,回到咱们故乡埃及来养老。不过,不瞒你们说,上次我和二姐回来时,给我的整体感觉外加昨天再次回到故乡的感觉,我意识到,在这里,咱们小时候所生活的宁静空间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没完没了的摩托车和汽车的鸣笛声、随处可以听到的叫卖声、人们隔着马路大声吼叫着聊天的刺耳声响,以及充斥在整个城市上空的喧嚣鼎沸声,这些都让我很难适应。特别是,咱们这个位于非洲撒哈拉大沙漠地带的国家,所特有的扬沙天气,更让我受不了!这不,从昨天下了飞机到现在为止,我就一直咳嗽不断,我上次来也是如此。而且,本来因为时差原因就睡不好觉,可今天凌晨四点半,那一声接着一声的,从附近的清真寺传出来的祈祷声,哎呀我的妈呀,让人怎么睡得着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也让我绝对不能接受,那就是烤鸽子肉!鸽子,对于全人类来讲,那可是和平的象征,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拿过来,用火来烤着吃呢?而眼下,喜欢吃这一口的人还越来越多!这是现代社会的文明人,该有的正常行为么!”
“还有一件事,也让你受不了,那就是,”二妹森蒂故意夸张地高抬起手臂,来回晃动着,“1美元,快来买啊,这件花格衫只卖1美元!哈哈!”
“对对,这种推销方式,也不对我的路子!上次我和二姐回埃及时就发现,在开罗大街上和尼罗河边的灯塔附近,那些拿着服饰产品走来走去的小商贩,几乎都毫无列外地嘴里高喊着:‘1美元!1美元!’我当时还想,嘿,家乡的货物好便宜哎……还好,我们当时没想买!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的拉客推销方式还没变!”
说到这里,莫妮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行了,不说那么多了!有一句埃及谚语不是说,‘世界上只有两种动物能够到达金字塔顶,一种是雄鹰,一种是蜗牛!’吗?其实,我就是一只蜗牛!不过,我可是个永远也爬不到金字塔尖儿上的、总喜欢悠哉悠哉,过慢节奏生活的懒蜗牛。”
作为地理学家的二妹森蒂,由于常年游走于世界各地考察的缘故,对于三妹所言,她倒不是特别介意。不过,她平时喜欢小动物,别的不说,单说生长在北极地带的那种能拉雪橇的爱斯基摩狗,她就喂养了有十多只……她笑道:“本来,我也有返回故乡颐养天年的想法。而对于我这个一年四季总满世界乱跑的人来讲,三妹所说的噪音和空气,对我来讲,还真算不上什么。可若要让我回到咱亲爱的、离赤道如此之近的故乡的话,我在加拿大豢养了多年的那十几条可爱的爱斯基摩狗狗,它们可咋办呀?!如果我不问青红在白,突然间让它们从北极圈儿附近,飞到烈日炎炎的撒哈拉沙漠地带来扎根?那可如何是好?”
说完,森蒂又补了一句:“再有,妈妈生前不是常抱怨说,加拿大生活节奏太快,所以,她老人家一直怀念在埃及时,那闲散的生活节奏吗?在我看来,埃及眼下的生活节奏,比加拿大要快得多!别的不说,就拿咱们这里如此众多的伊斯兰教信徒们来讲,他们每天必须从早晨四点半,到夜里十一点半的时间段内,总共要做五次祈祷……哎呦,我的上帝!他们真得好勤快呦!难道他们不觉着累吗?他们的睡眠时间够吗?!”
说到这里,二妹和三妹都不约而同,将脸转向了大姐芭芭拉。
“哈,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芭芭拉笑着回了一句。
森蒂与莫妮卡可能还不是很清楚,大姐的许多想法与她俩迥然不同。作为一个考古专家,芭芭拉曾经来埃及做过考察。虽然还未来得及走访所有文化遗迹,但已涉足了一些主要的考古景点。位于开罗附近的“金字塔”,位于尼罗河西岸的卢克索,那闻名于世的“图坦卡蒙”等古埃及法老王朝墓葬的“国王谷”,建于公元前4世纪,位于埃及第二大城市亚历山大港的“太阳神城”、“庞贝墓”,以及建于公元前2世纪、位于“库姆布谷”的“古罗马剧院”等等。
在当年的考古、考察过程中,芭芭拉亲身领略了埃及文化的不朽与伟大。同时,她也为埃及人民不遗余力地保护和维持这些享誉全球的远古文明,心怀敬意并感到自豪。不过,有一件看上去、听上去,都让人觉着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惊异地发现,无独有偶,在她所去过的所有景点的地面上,均可以看到随处乱丢的香烟蒂。这种事,对于为人做事一向认真、甚至是挑剔的芭芭拉看来,绝对不可以接受!她意识到,埃及的文物古迹保护,还需要再加一把力。而自己作为一个出生在埃及的正牌儿“埃及人”,她有责任、也有能力,为埃及的文物保护事业尽自己的一份儿绵薄之力。
听了两位老妹刚才的感言后,芭芭拉满面轻松地说道:“你俩难道忘了妈妈嘴里经常嘟囔的那句埃及谚语吗?‘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会再回来的!’此番重返故乡,我的感触与之前大不相同!风沙也好,嘈杂也罢,我在多年的考古工作中早已习以为常。要知道,我喜欢这里的浓厚的生活气息。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决定了,等我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毕,我会立刻返回故乡埃及!一来我真的喜欢这里,二来,这样做,也能实现爸爸和妈妈的临终遗愿。
再有,我作为一个出身在埃及的考古专业人士,如果想为世界文物古迹的考察研究,和文物保护,做出点儿应有贡献的话,那最该永远停留的地方,当属咱们这个文物古迹几乎遍布全国的世界文明古国。除非到时候,忽然出现了什么突发事件造成我回不来,而我不得不永远留在加拿大。你们二人刚刚说的那些话,对于我来说都不是大问题!假如我喜欢一个地方,我就会尽最大可能来改变自己,让自己能尽快适应,并融入到新的环境中去!……”
二妹森蒂插话道:“嗯,大姐的话蛮在理的。我也忽然想起了爸爸常说的一句阿拉伯名言,‘没有不经痛苦的成就,没有不带苦涩的甜美’。干什么事情都得有付出才是!”
“二妹说的没错!”芭芭拉笑着表示赞同的同时,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三妹刚才所列举的、有关开罗的负面印象确实存在。不过,我这次来,发现了一个令人非常振奋的现象,不知道你们俩有没有注意到……”
说着,芭芭拉抬起胳膊,手指着尼罗河沿岸及马路两侧那流光溢彩般的绚丽灯火说:“看见了吧,这个城市的夜晚,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是灯火辉煌!你们在别的发展中国家能看到这样的壮美景色吗?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国家的电力不是一般的发达!电力发达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虽然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家,但却有着深厚的发展潜力!”
芭芭拉看上去有些激动。略微沉吟了一下后,她又转对二妹森蒂:“你刚才说,这里的人们不睡觉、很勤快。是啊,不爱睡觉的人们,大都属于勤快的人吧?!如果把我刚才说的“潜力”和你说的“勤快”加到一起,想想看,这个国家的未来会如何呢?!”
言毕,芭芭拉又调侃了一句:“真没准儿,我将来在开罗,也会开一家烤沙瑞专卖店!而且,说不定我还会24小时营业!不关门!也不睡觉!哈哈!”……
八
夜深了,侧卧于旅馆套房外间的森蒂和莫妮卡,因时差原因,迟迟未能入睡。她们悄然起身进入到了大姐的房间。偏巧,大姐芭芭拉也由于时差,及白天和睡前过于兴奋的缘故,一直未合眼。
姐妹三人相互簇拥着,统统躺在了芭芭拉的大床上。
一阵沉默后,大姐芭芭拉情不自禁地嗫喏着:“我是自由女神一个,说返回埃及,就可以随时回来,毫无问题!可我唯一担心的是,等我走了之后,你们姐妹俩在外边儿溜弯时,可别因为总喜欢闷着头走路,而找不着北哎!”
二妹和三妹听后笑答:大姐不必多虑,我俩能照顾好自己!当然啦,你的生活能力比我们俩都强,肯定用不着我们过多担忧。不过,等你返回埃及之后,我们一定常回来看望你!
谈笑中,阵阵睡意袭来,姐妹三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内心感触,渐渐进入了梦乡……
午夜的开罗市,仍遗存着日间的繁华余韵。尼罗河水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河面上不时划过的游轮和渡轮灯火辉煌;街面上,三三两两的食品、百货售卖机动车,仍在通宵达旦地营业……
当钟表的指针停留在了凌晨四点三十分时,这个穆斯林信徒占全国人口80%的国家,位于开罗全城,并遍布埃及全国的、那成千上万座清真寺的顶端所安放着的高音喇叭,与昨天凌晨一样,同时响起了虔诚的祷告声……
这一突然迸发出的,既持续不断,又近乎于喊叫的祷告声浪,瞬间将三姐妹从睡梦中惊醒。
三妹莫妮卡用双手紧捂着耳朵,碾转反侧着抱怨道,“哎呦,吵死了,吵死了!一天也不让人睡好!……”
二妹森蒂平静地说:“习惯了就好了!别忘了,大姐将来要开的烤沙瑞饭馆,会24小时营业不睡觉。那咱先体验一下不睡觉的滋味,也没什么不好。”
大姐芭芭拉听后笑道:“哈哈,二妹所言有道理!不过,难道你们真没觉着,外边的那些高音喇叭里突然发出的声响,是在向所有人宣布:咱这个既可爱、又独特的美好故乡,新的、迷人的一天,又开始了……”
2023年4月原创首投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