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生是一道波，其实除了波峰和波谷外，还有它们之间很长的一段波线很容易被人忽视，而恰恰就是这段波线将峰谷紧密相接。人所经历的道路也多是漫长而平淡，峰与谷只是平淡时奏起的小插曲。只不过有时风大一些，波峰会高一些，波谷也会深一些。
　　
　　 十
　　 谁也想不到，在学业上一直顺风顺水的眉莺在进入社会后频频碰壁，看似风景就在眼前，最后却都是镜花水月。经历过一些事情也便成熟几分，现在她感觉眼下的工作也还不错，干起来很顺手，进步很快，领导对她也很很赏识，当然收入也是令她满意的。可是当以为自己正在从波谷向波峰处攀爬时，更加沉重的打击却没放过她。
　　 那天天气很冷，眉莺去临市出差办完事时天还尚早，她突然想吃米线，便在大街上信步闲逛。当路过一家幼儿园时，远远就听到嘈乱的声音，而且还看到了一股浓烟萦绕。她紧走几步上前，原来是幼儿园一楼大堂里起火了，浓烟正从门口滚滚冒出。被困在二楼三楼的老师冒着寒风打开窗子呼救，隐约还能看到身后有一些幼小的身影攒动。
　　 这个时候消防车还没到，楼前挤了好多人，一个个焦急无比。
　　 “别等消防队了，我看明火不大，拜托年轻人们跟我冲进去救孩子吧！”中年保安在查看了一番后回头发出号召，然后就冲进了楼里。
　　 情势紧迫，年轻人们纷纷相应，争先恐后的往楼里跑，眉莺也大义凛然地冲了进去。一楼大堂里已经浓烟充斥，进来的人们一边咳嗦着，一边流眼泪，在保安的带领下捂着口鼻往楼梯口摸索。此时烟已顺着楼道开始往上层蔓延了，情势真的很紧张。
　　 好在大家顺利到了二楼，保安还算沉稳，让一些人留下去教室里把孩子抱出楼外，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跑去三楼救助。
　　 北方的冬天门窗紧闭，导致浓烟在屋里里越积越多，无处消散。眉莺一边用棉服的袖子堵着口鼻，一边冲进教室抱起一个孩子往楼下跑去。其他人也像她一样奋力抢救着孩子们。消防车汽笛声越来越近了，当一队消防员冲进楼里时，眉莺已经抢出来四个孩子，此时她已疲惫得顾不上寒冷，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良久，在消防车、救护车的缝隙中，眉莺悄悄隐去了身影。当晚新闻上就播放了她怀抱孩子冲出楼洞的画面，并配标题“最美女孩儿”。
　　 不幸的是，由于长时间被浓烟熏灼，她的嗓子变得沙哑了。原以为多喝点水，吃点自备的清喉片就能很快好起来，所以也没在意。谁知隔天嗓子沙哑得更加厉害了，她这才意识到了严重性，赶紧跟公司请了假去看医生。
　　 经过大夫诊断，说她由于长时间吸入有毒气体，且受到高温炙灼，导致声带严重受损，这种情况有的可以慢慢恢复，有的会留下后遗症，也就是声音会一直沙哑下去。
　　 听到这个消息眉莺感到有如五雷轰顶，虽然现在从事助理工作，对嗓音要求不是很高，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是当一位播音主持，没有了好嗓子一切将变成空谈，而且连江山主播的工作都将无法胜任。这些对她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若真如医生所说，那她仅存的梦想也将被折断了翅膀。
　　 她请了几天假，跑遍了省城的大医院，结果诊断结果如出一辙。她开始绝望了。
　　 偏偏就在此时，江上文学又给她分派了任务，她对着手机屏幕，看着对方的留言，流出了伤心的泪水。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然而她是一位有责任心的女孩，强忍着心痛和对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对方先是静默了几十秒，然后对她安慰一番，并说有网友反馈在新闻上看到了一位抢救孩子的女孩儿，很像她网站上传的头像，网站领导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想找她验证一下。最后依旧邀请她试着录播一下刚发的文章，并安慰说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也说不定。
　　 眉莺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嗓子坏掉了，但现在也没心情纠缠，便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她噙着泪，操着沙哑的嗓音完成了录制，听着自己的声音不再清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她在心里责备着自己，既然明知道听了会伤心为何还答应录制，但似乎有回音想起：“以事实告诉他们不是自己在推诿。再有，以不完美结束这段美好的日子，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梦到了该醒的时候了。”终于，眼泪冲破了眼眶的束缚，扑簌簌流了下来。
　　
　　 十一
　　 录播资料发送给江山影音部三天了，没有反馈。眉莺无奈苦笑，但本来也没报发表的奢望，只想用这种方式给两者之间的缘分做出一个交代。万幸的是嗓子顽疾不影响现在的工作，若现在从事播音主持类工作那基本该崩溃了，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人生就同波一样，也许没有轰轰烈烈，但给世界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自己亦是回味无穷。以观日出的心情看月亮，只有夜风陪伴，而海的心事，只有波懂。
　　 沉寂了几天之后，眉莺偶然间发现在江山文学公众号里，竟然出现了自己那篇用沙哑嗓音录制的有声散文。她意外，惶恐，幸福，忐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既有打开页面的冲动，又似乎顾虑着一些什么，久久点不下悬空的食指。
　　 最终决定把结果交给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一边听着自己那沙哑且略带苍凉的声音，一边浏览后面的听众留言。
　　 “这是眉莺吗？怎么不像她了？”
　　 “这嗓音也能当主播吗？差评！”
　　 “我们喜欢的眉莺，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莺子，无论你发生了什么，我都喜欢你的声音。”
　　 ……
　　 大约在十几条跟评后，江山网站也留言了：“朋友们你们好，感谢再次来到江山。这篇文章是我们的老朋友眉莺老师倾情制作的，她是我们一直喜欢的主播。有朋友肯定会问眉莺老师的声音是怎么了，借此机会简单和大家做一个解释。前段时间，我们的眉莺老师在火灾中救助儿童时，被浓烟熏坏了声带，目前尚在恢复中。本来她不接受这次录播，但我们考虑，她曾将美丽的声音奉献给大家，现在虽然短时间嗓音变了，但在我们看来，英雄的声音是最动听的！希望朋友们给予支持鼓励！顺祝眉莺老师早日康复！”
　　 读到此，眉莺泪水已然磅礴。她模糊的看到后面真挚的留言：“祝眉莺老师早日康复！我们爱你！”“你的声音依然美丽动听！”“祝福英雄！”“我们会在江山一直等你！”“……”
　　 眉莺没想到自己已经这样了，江山领导和朋友们对自己还是如此信任与支持，她内心感受到了温暖，也充满了感动，更多的则是幸福。
　　 不仅仅如此，在眉莺不知晓的情况下，江山文学网领导发动了全站力量，帮助她推荐好医院，好偏方。一时间来自五湖四海的声音雀起，纷纷响应。每日，眉莺都会在感动中收到各种推荐信息，她仿佛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鼓励与关怀，而她的心也似乎软成了一摊沙，一道波。
　　 眉莺知道，无论将来自己的结果怎样，她都不会离开江山了。因为那里有关心她的家人，有大家爱戴的宽容，而且那里也期盼着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暗自揣想，即使嗓子难以痊愈，她也不离开江山，她会重新拾起笔，以动情的文字为江山留下另一种声音。
　　 周日一大早，眉莺特意远道赶到“波光湾”，迎着冬天刺骨的海风等待日出。风不大，波像记忆中的一样清晰，层层涌上滩涂。远方海天一色，颜色厚重。她知道，那黑暗尾声的颜色即将被升起的朝阳敲破打碎，然后会把尸体的渣滓丢进大海，被汪洋掩埋，再随着海波涌动……
　　 未久，朝阳初露，晨曦乍现，映的波峰通红，也照亮了波谷……
　　 2023.7.29廊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