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肉夹馍”脱困记(小说)
去“汉堡鸡”消费了几回,李老汉确实觉得人家搞得好。咱这“肉夹馍”店,无论是品种类别,还是店内环境、服务质量,确实比人家落后了几个档次,自己也有改一改的想法,但具体改什么、怎么改,一时还没想好,想得最多也就是店面改大一点,价格改便宜一点,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说,那是要把老祖宗留下来的都改一改了,真如此,那咱这“肉夹馍”还能叫“肉夹馍”吗?
李想看出了老爸的心事,走过来开导说:“老爸,咱们要改,也是立足于‘肉夹馍’这个基础来改,把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留着,把别人好的东西借鉴过来,扬长避短,取长补短,使咱们的长者更长,短者变长,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把老祖宗的东西保留下来,传承下去。您说对不?老爸!”
儿子一席话,使李老汉豁然一亮。这些年,他总觉得“肉夹馍”生意越来越不如以前,可总也找不出原因,他甚至责怪是客人越来越挑剔了。现在想来,不是客人挑剔,而是自己没能跟上客人口味的变化而变化。过去,人们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吃“肉夹馍”简直就是奢侈享受;而今,客人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来吃“肉夹馍”,就是冲着老祖宗的“名气”来的,如果咱不能让客人吃得高兴、吃得满意,那人家凭什么还来你的店?所以,咱们这次要改,就要立足于“吃饱到吃好”这种社会发展变化带来的生活需求变化,尽我所能,改我能改,让“肉夹馍”以崭新的面孔再现于大家面前。
说干就干,李老汉立即调兵遣将,重整河山。
“儿子!你眼界宽、思路活,店面上的事就交给你了。店外要光鲜亮丽,店内要整洁宽敞。总之,要体现出咱们‘肉夹馍’的民族地域特色,儒雅中透出几丝清爽。”
“品种类别吗,蒋师傅你好好琢磨琢磨。比如这馍里面究竟‘夹’什么?能不能把肉分出肥瘦,再增加点卤牛肉、卤鸡肉、凉拌素菜什么的;另外,也可向人家‘汉堡鸡’学习,增加点饮料什么的,满足不同客人的饮食需求。”
“至于这服装衣饰、餐盘餐具、餐巾餐盒及收银机、点餐单等什么的,小王和二妹就多操点心,多联系几个厂家,先给咱们拿个样本出来,选定适合的供应商长期合作!”
“铺面吗?我去跟房东谈,争取把原来店子左右两边几间都拿过来。大家看这样行不行?”
“肯定行,要不了月把时间,咱这‘肉夹馍’就又回来了!”老刘师傅信心满满地说。
“增加品种类别这事,就交给我和老刘吧,这段时间我们抓紧琢磨,保证开张时拿出几个新品种。不过,这饮料呀,我建议还是专门请个师傅,煲点粥汤、磨点浆汁什么的最好!”蒋师傅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李想也表态,将请专门学设计的校友来帮忙规划,请专业的团队来装修,一定要把店面搞得既有现代气息,更有民族特色。
李老汉坐阵指挥,大家分头行动,每天一短会,三天一长会,随时商量解决新店面筹建中的困难和问题。
三个月后,新店面筹建完工。李老汉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巡视了几遍,非常满意。
晚上,大伙又齐聚李老汉家,商量着重新开张营业的事。最后还是采纳了儿子李想的建议,专门请了一家礼仪公司,全程操作开张庆典。
开张这天,李老汉带着儿子站在店门前。在欢快的乐声中,李老汉激动地拉下了盖在新店面门头上的那块十几米长的大红绸面,装饰得像城门楼一样的新店面立即展现在前来祝贺的宾客面前,“肉夹馍”三个鎏金大字在红底白边的牌匾正中显得格外耀眼。
透过玻璃幕墙上的清明上河图,依稀可见店内按梅兰竹菊为基调,布置了四个就餐区,就餐区的墙面、餐桌桌面、座椅靠背等,分别喷绘上了孔雀、熊猫、仙鹤、喜鹊、金鱼等图案,再加上十几组风格各异的灯笼造型灯组,把整个店堂装饰得古朴而典雅,活泼而灵动。
来宾们纷纷抬上花篮,依次摆放在店门两边,街办主任和餐饮协会会长也来了,李老汉忙迎上去,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招呼进店就座。晃眼间,李老汉看见“汉堡鸡”的店长带着两名员工,抬着花篮也向这边走来了。这让李老汉始料不及,直到店长走到他面前,吩咐两名员工把花篮抬上来,向他拱手作揖说着祝贺的话时,他仍有些手足无措,机械地连连说着谢谢!
在祥和的氛围中,“肉夹馍”重新开张营业了。
老顾客回来了,新顾客不断增加,“肉夹馍”的生意空前火爆,营业额翻着滚往上涨。
让李老汉感到奇怪的是,不远处的“汉堡鸡”并没因他的“肉夹馍”重新开张而受影响;相反,生意似乎比原来更好了。
一个多月后,店员们更加熟悉工作,生意也更加兴隆,李老汉也从刚开张时的忙乱逐步走上了正轨。他这才腾出时间,带上前几天专门托人从云顶山带回的那两盒绿茶,到“汉堡鸡”拜访店长,当面答谢。
两位坐下来,话不过三句,就聊到老本行上来了。
李老汉先开口:“恕我直言了哈,店长!都说同行是怨家,咱们都是搞餐饮的,经营的吃食也有些雷同,但你却不计较这些,我开业时,还亲自前去祝贺!你真是大人大量,让我敬佩!”
店长笑了笑说:“我可不这么看。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做生意,关键要看人气,有了人气才会有商机,尤其是咱们做餐饮的,单靠哪一家,很难成气候。”
“是的是的!我原想,我那‘肉夹馍’店重新开张,多多少少都会对你们‘汉堡鸡’有些冲击,把你们的客人拉些到我那边去了。不曾想,你这边的客人反而更多了!”李老汉深有同感地附合着说。
店长见李老汉认同自己的观点,就进一步说:“餐饮,说到底是一种文化,‘汉堡鸡’和‘肉夹馍’,虽是两种不同的餐饮文化,但两者各有优长,只要彼此包容,取长补短,就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不同群体的消费需求,把客人留在咱们这条街上;留的客人越多,生意就越好做。客人今天去品尝了你的‘肉夹馍’,也许下次他就会来我们‘汉堡鸡’换个口味。所以咱们不但不是‘怨家’,相反是同一战壕的战友!”
李老汉虽然没弄明白什么“餐饮文化”,但后面那些话还是听懂了,且深信不疑。也就毫无顾忌地对店长说:“不怕你见笑,我店里好多东西,都是取你之长,在你这偷偷学的。”
店长爽朗地笑了起来,盯着李老汉说:“你谦虚了,大家相互学习。肉夹馍店能走到今天,肯定有你们独特的东西,有机会我还要请你赐教哩。不过眼下,我对你倒有个建议。”
李老汉忙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尽管说,我就想听听你的高见!”
“我建议你店里再招几位女店员,其一是对年长的就餐者,可以帮着搀扶一下;其二是对带小孩的客人,可根据其需求,帮着照看一下小孩,尽力给客人提供一个舒适的就餐环境。”
“对的对的!就是要让客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这事,我回去就办。另外,我这次专门请了个师傅,分别用黑米、小米、玉米、红枣、枸杞等,煲了各式各样的粥汤,用花生、核桃、黄豆等磨制了各种浆汁饮料。客人们都很喜欢,有兴趣的话,你安排个员工过来,半月之内,保证让他全部学会。”
原本是一场答谢回访,不曾想却成了一场痛快淋漓的真诚交流,李老汉与店长自此便成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
此后,“肉夹馍”和“汉堡鸡”这两家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餐饮企业,互学互鉴,同兴同盛,在整条街传为佳话。
这事自然引起了街办主任和餐饮协会会长的注意。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何不乘势再助一把力,把这条街打造成“餐饮一条街”呢?
说干说干。街办主任负责向上级递报告、跑规划,最大限度争取政策支持;协会会长则广发英雄帖,诚邀四方餐饮客商前来进住开店。
经过大半年时间精心打造,“餐饮一条街”正式亮相。无论是本地居民,还是外地游客,都把“餐饮一条街”当作打卡热点。一条街走下来,既领略了当地的风土人情,又品尝了不同地域的特色小吃,使其很快成为当地的一道亮丽风景。“肉夹馍”和“汉堡鸡”自然又成了这风景中的风景。
生意出人意料的顺利。李老汉有些坐不住了,又打电话把儿子叫了回来,说出了压在他心底的那句话:“我想学人家‘汉堡鸡’,在城南,开个分店!”
这着实让李想有些意外。快奔六的人了,还有这想法,难得。李想当即表示,如果需要,他可以先申请保留学籍,回来帮老爸把分店开起来后再回去读书。
“你安心读你的书,这事不就是个现成活吗!只要选好地点,让上次那几家公司,再把咱们现在这店复制一个过去不就行了吗!”李老汉满脸不屑。
李想冲李老汉扬起拇指说了句:“老爸,您行!那,我就回学校去了。”
“回去吧!等我选好地点了,再打电话告诉你。”
李老汉带上老刘师傅,到城南转悠了好几天,最终选定一处店面,再请上次那几家公司的几位经理过来,现场叮嘱一番,拉开场子就干起来了。
三个月后,第一个“肉夹馍”分店在城南立起来了。为了确保开张顺利,李老汉把老店一大半老员工都调整到了新店,让前来捧场的客人们一下子就找到了在老店消费时一样的感觉。
李老汉舒心地笑了,直到今天,他似乎才悟到了“和气生财”的真正内涵。
这以后,李老汉就开始了在老店与新店之间的来回奔跑,在这奔跑的劳累和收获的惬意中,时间又向前推进了两年。
这天,忙累了一天的李老汉回到家,坐在那默默地盘算着这些年来的成果,突然间又想到了儿子。“这小子,出国留学也快一年了,很长时间没联系了,打个电话,问问那边怎么样?”
电话通了,儿子的声音还是那样清脆而宏亮,表述还是那样简捷而流畅。
该问的都问过了,想说的都说过了,但李老汉总要再重复一遍:“吃的,还习惯吗?”
“老爸,您就放心吧!我这边都好着啦!吃的,也还行,上周,我们周边又新开了一家火锅店,这下,吃火锅也不愁了!”儿子兴奋地向老爸讲述着国外的生活。
“什么,新开的店?去吃的人多么?”
“还行吧!现在我们周边住的大都是国内来的留学生或国内来探望的亲友,所以中餐在这里,还是有相对固定客源的;一些外国朋友,也渐渐喜欢上咱们中国的美食了!”儿子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他那边的情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老汉同儿子的这次简短通话,让他有了另一个想法。
这一夜,李老汉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眠。“汉堡鸡”能从外国把餐饮店开到我们中国来,我为何不可以把“肉夹馍”店从中国开到外国去呢?
想着想着,天渐渐亮了,李老汉索性披衣起床,走向阳台,定定地眺望远方,若有所思。
他看见,不远处,东方那一抹鱼肚白上空,一轮旭日正冉冉升起。
李老汉清楚,新的一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