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吴喜嬛的苦乐年华(小说)
祥良晖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梁敏杰和吴喜嬛的信,他认真反复地看了他们在信中的那充满忧伤和烦恼而不能自拔的心曲表述,应该说这些是祥良晖早就有所预料的。先前,他之所以没有主动给他们牵线搭桥去促成这桩婚事,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梁敏杰和吴喜嬛两人是否相互有了好感,是否相互已经产生了爱慕之情,如果人家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感觉,自己当然也不便草率从事。婚姻这件事,常常不是凭着别人包括双方的父母觉着怎么合适,也不是看着两个人的家庭如何的门当户对,也不是看着两个人的相貌如何的般配,也不是看着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如何的匹配,也不是因为两个人的工作如何的好收入如何的高,而是完全是看两个人的感情是否相投,如果真正的情投意合了你情我愿了,那么其他的一切因素都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视而不见。现在,祥良晖从面前摆着的这两封信中,已经分明看到,梁敏杰和吴喜嬛这两个自己的知心朋友,相互的爱慕已久到了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地步了,用家乡人的话说,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此刻,他感到完成这个任务,自己已经责无旁贷了。于是,他拿起笔来,铺好纸张,开始写信,祥良晖没有给他俩分别回信,而是给他俩写了一封信,寄给了梁敏杰,因为他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决定的因素是梁敏杰,只要他的顾虑消除了,吴喜嬛应该没什么问题。信中,他一改以往给他们写信时的文雅客气的口吻,而是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他们两个人在自己的婚姻大事面前懵懂畏葸软弱徘徊的状态给予了严厉的批评,他觉得这是必须的,他觉得这样比劝说会更为有效。这封信的题头是写的他俩的名字。
敏杰、喜嬛:你们好!见字如面。
你们俩写来的又臭又长的来信我收到了!我没有认真看,也无需认真看,因为自从敏杰到永顺中学报到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想到了你们俩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
我不想向你们说什么,只想大骂你们一通,敏杰是个当兵的,而且当了五年兵,又入党又嘉奖的,但是在这里我只能骂你是个懦夫,虽然在战场上你可能不怕死,甚至完全可以当个英雄,但在情场上你完全可能是个懦夫是个逃兵,甚至是个叛徒。
喜嬛姐呢,你读了很多的书,精通古今中外,在知识领域你堪称一个富有者一个强者,但在爱情领域里我也只能说你是个软弱者,一个贫困者,或者简直是个白痴。
你们俩都是中国人,不应该不知道戏剧《楼台会》中讲到的东晋时代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吧,不应该不知道唐代戏剧《两厢记》中讲到的崔莺莺与张君瑞故事吧,祝英台和崔莺莺那两个富家小姐,一个不遵父命,不恋太守之子,为了穷书生梁山伯,也可以说为了崇高的爱情,跳进坟墓之中,宁可变对蝴蝶,双双飞舞。一个不顾相国家规,冲破封建礼教,为了白衣之婿张君瑞而私定终身,被传为千古佳话。还有莎士比亚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如果说敏杰不知道,喜嬛不应该不知道吧,两个仇恨之家的后代,丢了仇忘了恨不弃爱情。可惜你们两个现代的年轻人,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不,我可能说错了,你们不是缺少勇气,而是根本不相爱。如果真的相爱,我相信在真正的爱情面前,高山不可隔断,大河无法阻拦。
我今天写信的日子是7月7日,虽然不是农历七月七日亦即七夕那个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但是,我感到也相信你们俩有能力会也一定会把它变成那样的一个日子。
另外,我向你们透漏一点我最近得到的内部消息,周总理正在组织各条战线批极左思潮。唯成份论也属于极左思潮,我觉得“阶级斗争为纲”“唯成分论”这种情势也快改变了,而且用不了多久。
情急之下,出言不逊,请敏杰兄弟和喜嬛姐姐原谅。
祝好!
夏祺!
你们的良晖
1974年7月7日
不知道是祥良晖信中大训一通使他们开了窍,还是祥良晖信中讲的古今中外令人感动的几个爱情故事让他们受到了启发,还是祥良晖说的内部消息让他们看到了光明,还是确实证明了爱情的力量势不可挡,看完信后,两个人只是相互微笑着,谁都没有说什么,当天晚上,梁敏杰又去了吴喜嬛家,帮她挑水劈柴,还在她家吃了晚饭,当晚,梁敏杰就住在了吴喜嬛家。半年后,梁敏杰和吴喜嬛登记结婚了,婚礼按照梁敏杰在部队时参加一个副连长的婚礼方式办的,除了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在学校,他们买了一点花生、瓜子和糖果,请政文组的老师和校领导蓝宇涵等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结婚座谈仪式,整个过程没有收受任何人的一分钱礼金。
一个出身贫农的复员军人,又是共产党员的男政治教师,与一个出身地主成分的女语文教师结婚了,他们的结合,在永顺公社乃至原安县,很快作为新闻传播开来,有人为他们喝彩祝福,当然也有人感到惊讶担心。但是,人们的担心很快就成为多余的事情了,因为几年之后,我们国家就改革开放了,就取消了以“阶级斗争为纲”,取消了“成分”,社会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