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见闻】此情绵绵无尽(小说)
玩得不错的朋友们向我祝贺,我把大家请到了酒店去放松。席间大家免不了提到乔娅,我听了心里像被戳了一下,心情顿时沉了下去,我不知道远在异域的乔娅现在怎样,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该有多高兴啊。我能有今天全是乔娅这个伯乐。
那天晚上,我没能控制住自己,不是说一醉消千愁吗?我就放纵着自己多喝了一些。踉踉跄跄地走回宿舍时,发现里面的东西被人动了,乱糟糟的屋子里已变得干净整齐。
正当我疑惑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我日夜思念的乔娅从厨房里向我走来,那久违而又熟悉的目光里还泛着点点泪花。我的心,像琴弦被拨动,这样的场景,曾是多么熟悉……我向乔娅迎去时,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身上传来的剧痛,让我混乱的头脑清醒,原来一切全是幻觉……
有一天我们部长通知我做好准备,到国外的合作公司去一趟,下了飞机后会有人接我。这个机会来得太好了,我正打算请假去见乔娅,有了这次出差的机会,也就不用请假了。
从机场向外走去时,我看到乔娅早在出口处等着我了,她的身旁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乔娅正依在那人的身上。我的心里由惊喜又跌到了冰窖里,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不给我回信了。
好聚好散,她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归宿不是很好吗?我压下心里翻滚的波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面色保持平和,我已经输了人,不能再输了脸面。心情平静后,我满不在乎地向他们走去。
可是我错了,那个女孩并不是乔娅,是容貌和乔娅很像的妹妹奥尔娃,那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自然是奥尔娃的男友。闹错了,白让我在心里翻腾了一阵子,还好。奥尔娃不知道我刚才想了什么。
“乔娅在哪里,她怎么没有来?”坐到车里后,我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高峰哥哥,先送你去休息,吃好饭再带你去看我姐姐。”坐在副驾的奥尔娃转过头回道,脸上满是忧愁,让我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不,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我想先看看乔娅。”不见到乔娅,我哪有什么心思去吃饭。
奥尔娃沉默了半天没有回答我,却埋头哭了起来。她的男友约瑟夫把纸巾递给了她,然后两人就快速地交流了起来,虽然他们的语速很快,我还是听出了乔娅病了,奥尔娃暂时没有告诉我,是想让我先吃点东西。
“还是先看看乔娅吧,见不到她我也吃不下任何东西。”这个傻丫头,病了怎能一个人独自承担呢?现在别说让我饿一会,就是在有天大的事,也比不上能看到乔娅更重要。
乔娅生的是乳癌,确诊之后,她以为自己没救了,变得心灰意冷。家人围着她故意装出的轻松,她全看在了眼里,心里反而更加难受,有时她甚至恨自己不争气的身子拖累了家人,但又对此无可奈何。
在我上次出国之前,她就觉得不妙。把我送走后,果然查出了毛病。她不想让我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也不想看到我为她痛苦的样子,就没有告诉我实情。相反,她还找了个借口狠心拒绝了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拖累了我。我找到她家时,老乔治刚好卖掉了乡下的别墅,因此我扑了个空。
三个多月的折磨,乔娅比过去明显消瘦了许多,但病情能稳定下来,又燃起了她的希望。她的心情平静下来后,就告诉了莫里森。莫里森是个热心的人,特意隐瞒了乔娅生病的真相,给我安排了这次出差。
“峰,你来了,这是做梦吗?”乔娅看到我后费力地向我招呼道,脸上挂着泪水,像个委屈的孩子想找到依靠。
“你这个傻丫头,生了这么大的病,干嘛不让我和你一起承担,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替她擦着那流不断的泪。老乔治夫妇和奥尔娃等人看到这一幕,便悄悄地躲了出去……
五
我带着乔娅赶回老家时,家里早过节似地热闹开了。
能带回乔娅,这要感谢老乔治的开明。从医生那里我们知道,乔娅的时日不多,我想让乔娅能开心地度过剩下的时日。便向乔娅提出了要结婚,我要陪她开心地向前走,能走多远是多远。老乔治一家不忍拒绝,就让乔娅跟着我回家了。
火红的地毯从大门外一直铺到堂屋前,喜庆的婚联衬着一张张笑脸,院里院外全是忙碌的亲朋,孩子们在大人间的缝隙中穿梭追逐打闹,不时地被假装生气的大人们喝斥着。厨师在大锅里炖着肉,香味混合着白色的水雾弥漫在半空中,旁边的案板上整齐地摆放着早已备好的菜肴。
“来了,来了……”喜车刚停好在门口时,小伙子们便燃起了烟花鞭炮,青色的烟雾还未来得及散去,撕破天的唢呐声已接着吼了起来。吹喇叭的小伙子们腰扎红巾,两腮鼓得老高,不时弓起身子卖力地吹着。
“请新人下轿,迎新人。”司仪拿着话筒高声喊道,声音从大音箱里传出来,振得人们的耳朵嗡嗡地响。
我一手打着红伞,一手搀扶着乔娅。乔娅头顶着红纱巾,纱巾映红的脸上挂着笑,红色的衣妆一团火似地把她从头裹到了脚。我的心也随着那红色在燃烧。
拜过了天地,我祈祷火红的太阳啊,赐给我俩力量,让这片火红能把折磨着乔娅的病魔蒸腾掉。
拜过了父母,我祈祷爸妈原谅我这做儿的不孝,儿子娶来了病媳妇,连累了他们二老。不是儿子无能,而是做人不能把心中的誓言抛。
夫妻互拜后,那孱弱的身影让我心痛,此后再苦再难,我也想把乔娅照料好……
第二天,家里的喜色尚未退去,爸妈便匆匆地上山去寻药了,为他们刚进门的儿媳去挖治病草药。
看着那些我认识或认不出的草药放进了砂壶里,我问道:“妈,这有用吗?”
“呸,别乱说,怎会没有用?前庄就有人靠着这些药治好了病。”母亲笑道。叭的一声,她吃力地折断了一根树枝,接着把断枝放到了壶底,红色的火苗闪耀着母亲的脸,脸上宛若盛开了花。
壶里的水熬成了褐色的汁液时,我尝了一口,那味道真叫一个“苦”啊。但乔娅眉头没皱一下地全喝进了肚里。
接下来几天,母亲在做饭时,齐娅也会挣扎着孱弱的身子过去帮忙,母亲见赶不走她,只好教她做起了中餐。学了几天后,她头顶着毛巾,已能像模像样地独自做起了饭。精神好时,还不忘和我开着玩笑,想逗我高兴逗我笑。
每看到我们相互说笑的一幕,母亲总是赶快躲到角落里。父亲忍不住地叹息一声,背过身去默默地抽起了他的烟。
在这段安静的时光里,我希望乔娅的病真的能好,然后我们像普通人一样生下孩子,平平静静过一辈子,闲时来时坐着高铁到各处去看看。
然而狠心的病魔并没有容我们度完蜜月,便匆匆地结束了这段快乐的时光。一天乔娅毫无征兆地咳了起来,我意识到不妙,赶忙把乔娅送到了医院……
乔娅死后,我们把她葬在靠近铁路的墓地,我知道她喜欢高铁,喜欢看到列车飞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