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从秋天开始(短篇小说)
七八十年代的江西是很牛的,因为是农业大省,人们在田间地头挥洒汗水换来 的粮食尚可以维持生计,所以很少有人会离乡背井,远离故土。不仅如此,那时的江西还是个务工输入地,许多安徽的浙江的人因为天灾或是人祸无以果腹难以生活,他们就背上行囊辞别亲人远赴江西,有的补锅,有的修伞,有的弹棉花,有的就直接帮人打短工,以此维持自己和一家人的生计。
那时的远行是没什么车可坐的,就算有,也没钱。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样的远行和流浪没什么差别。他们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着生活的长度,行一路,歇一程,走到哪里就把生计带到哪里。
他们永远风尘仆仆,尘头垢面,身上总是背着干活的工具,迈着沉重的步伐,偶尔吆喝一两声,“补锅嘞!”或者“弹棉花嘞!”直到有哪个主顾喊住他们。
在鄱阳湖畔的亭西村虽地处偏僻,也经常会有这些走江湖的人走街窜巷,引起村里人的好奇。那时的亭西村远没有现在的规模,绿树掩映,青砖灰瓦,四角飞檐若隐若现,篱笆小庭,鸡逐犬吠,三三两两的人们就在绿荫下家长里短,吃饭聊天。
李贵就在这个时候背着他的弹弓走进了亭西村。李贵的衣服上满是补丁,但洗得很干净,拉得很笔挺。他的头发短而且黑,黑得发亮,整个 人看上去精力充沛,清爽秀丽。更引人注意的,是他背上的那把弹弓,油漆锃亮,似乎它不是一把工具,而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一进亭西村,看到那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家庭主妇,李贵就轻轻挥动手里的木棰,“当”的一声,又脆又响,“弹棉花嘞!”这一响一喊就把主妇们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她们齐刷刷地看着李贵,谁都忘记了说话。
“弹棉花嘞!”李贵知道自己的声音引起了注意,不禁趁热打铁再一次挥动木棰拨动弓弦。
主妇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收拾得这么齐整的弹棉工,那么清秀的脸,那么好听的声音。她们很想知道那张油漆锃亮的弹弓怎样弹出一张温暖的棉被。
汪大娘说:“小伙子,你过来,我们要问你话哩。”
听说有生意上门,李贵喜上眉梢,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干上活了,包袱里的干粮也吃得差不多,再不揽到生意就得挨饿了。
他答应一声就径往几个主妇们走去。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把自己锃亮的弹弓轻轻地放了上去。
李贵满脸堆笑,问汪大娘道:“大娘要弹棉花?”
汪大娘说:“价钱实惠,棉被弹得好,我们这些老娘们都来照顾你的生意。”
李贵一笑,说:“价钱好商量,我们手艺人不图发财,就图混口饭吃,保饭之外,工钱随便给。至于我的手艺嘛,如果您不满意,我分文不收。”
汪大娘说:“小伙子嘴皮不赖,我可以帮你拉点生意,手艺好的话,保你干个十天半月。”
其他几个主妇附和道:“那可不,收了棉花哪家不弹一张两张棉被的?只要手艺好,干活精细,我们的被子都给你弹。”
李贵在石头上坐下来,笑着说:“那是当然,我们出门在外的,吃的就是手艺饭,没有不用心做工的道理。”
听李贵这样说,主妇们也乐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汪大娘说:“黑妞,你不是早就想弹张棉被吗?现在小师傅在这里,你给个话呗。”
黑妞说:“您老都开了这金口,就算我一个呗。”
汪大娘说:“还有谁要弹的,合计合计吧。”
大脚姑说:“也不能少了我的。对了,听说我东边的何姨也要弹张被子,等下我去问问她,估计也能算一个。”
汪大娘统计下来,大概有七八床棉被。她冲大伙说:“先给我弹吧,工夫的好歹大伙到时都看得见,小师傅先在我家吃饭,以后弹到谁家的谁家就管饭。”主妇们都点头称是。当天晚上,李贵就在汪大娘家里吃饭过夜。
汪大娘笑呵呵地问他的名字,哪里人,李贵塞了一嘴的饭咕噜咕噜地回答着。
汪大娘说:“我看你这么年轻,有没有娶亲呢?”
李贵脸一红,一笑,说:“像我们这样贫寒的手艺人,有谁看得上呢!再说,我们四处奔波,今天东家,明天西家,连个固定住的地方都没有。”
汪大娘笑笑,说:“我们亭西可是有好女孩,如果有合适的,干嘛不考虑留下来呢?也没有谁规定做手艺的就一定要在外游荡!生活嘛,总是要安定地过。”
李贵羞涩地点点头,说:“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我。”
第二天李贵开工的时候,那些主妇们都围着观看,她们就像看马戏团演出似的,不放过李贵的每一个动作。路过的人见汪大娘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也都好奇地围拢过来。最后,李贵是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李贵知道,这是他在亭西村的第一件样品,大家都在瞧他的工夫呢,所以,他干起活来格外仔细,每一根线头,他都要让它在绵软的絮面上服服帖帖,就像是绣在上面的一样。
李贵的动作娴熟流畅,看得大伙眼睛都直了。他们不禁啧啧称赞,赞叹起李贵手里的艺术品来。
有人说:“小师傅,手艺挺不错的,也帮我弹一床呗。”
后面的人跟着说:“是呀是呀,我也要一床。”
最后,汪大娘一合计,又有了七八床的活计。汪大娘乐了,冲李贵说:“我的话没错吧,保准让你想走都走不了。”
李贵呵呵一笑,只顾低头干活。
大脚姑对汪大娘说:“汪大娘,你的弹好了就弹我的吧,我的和何姨的一起弹。”
汪大娘说:“那可不!小师傅住的地方我可以提供,你们解决吃饭就行。”
大脚姑说:“那我们就把棉花拿过来放在您这儿弹?”
汪大娘说:“也行。”
大脚姑家其实也有庭院,摆张弹棉花的铺板是没有问题的。何姨家就显得促狭了,没有庭院,只有一栋低矮的茅屋,里面阴暗潮湿,如果再摆上一床铺板就连放屁的地方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吃完早饭,何姨就对女儿小凤说:“今天翻地你就不要去了,你把那两袋棉花提到汪大娘家让弹棉花的给我们弹一床好棉被,到了冬天你就不会冷了。”
小凤“哦”了一声就收拾起碗筷来,麻利地刷洗。收拾完了,何姨已经荷着锄头出门了。小凤抹一点肥皂在手上仔细地洗起手来,她把手放到鼻子前面深深地闻着,被肥皂的香味陶醉了。
她舍不得擦掉手上有香味的皂水,用湿手抚一抚原本乌黑齐整的发丝。经她的手抚过,头发放射出黑色的光芒。
打扮得差不多了,小凤才一手提一袋棉花往汪大娘家来。
李贵刚铺好大脚姑家的棉花,一抬头,就看见了浓发如墨、脸若桃花的小凤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瞅着自己。李贵身上一麻,魂就出窍了,手停在半空,眼睛怔怔地直盯着小凤。
小凤被李贵那样瞧着,脸唰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只知道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汪大娘荷着锄头正要出门,看到两个人的糗态,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凤来了?”
小凤点点头,叫了声汪大娘,说:“我妈让我送棉花来了。”
汪大娘说:“我刚好要到地里去帮你叔翻下地,你就在我这玩会儿,等会李师傅要拉线你就帮他搭把手,啊?”
小凤说:“好的,我妈说了,我今天不用下地。”
汪大娘笑眯眯地走了。小凤提了个板凳坐在边上看李贵干活。有小凤的眼睛盯着,李贵感觉浑身不自在,不打起百倍的精神,就连手都不听使唤。李贵想,这可不行,这怎么能把活干好呢?他干脆放下弹弓,走到屋里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瓢冷水。
从屋里走出来,李贵对小凤说:“看我干活一定很无聊吧?”
小凤轻轻一笑,摇摇头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看着那些棉花就让我想起冬天的雪来。”
李贵说:“你喜欢冬天?”
小凤说:“我喜欢白白的雪,但我又比较怕冷,所以不能算是喜欢冬天吧。”
李贵说:“放心,有我弹的棉被,你会觉得冬天都是暖和的。”
小凤噗嗤一笑,说:“想不到你还喜欢吹牛。”
李贵说:“才不是,我的手艺你到时就知道了。”
拉线的时候,李贵让小凤拉着线的另一头,教她放线的间隔和角度。李贵说一遍,小凤就明白了。两个人配合默契的程度一点也不像是初次搭配,倒像是心有灵犀的一对。
有时候,小凤会从李贵身边走过,那轻轻的皂香让他迷醉了。他忽然有一种置身仙境的错觉,鸟儿的啁啾是天上的仙乐,身边的小凤就是天上的仙女,而他手下的棉被则是无比珍贵的艺术品。现在,他正在和小凤一起创造这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李贵在小凤的棉被上用鲜红的头绳摆出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凤”字。当小凤看明白后,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红晕。
按照约定,李贵今天是要在小凤家吃饭的,小凤特意为李贵煎了一个香喷喷的鸡蛋。李贵见只有自己碗里有蛋就没舍得吃,他瞅了个空,把鸡蛋夹到了小凤的碗里。小凤抬头一笑,把鸡蛋从中间夹开,和李贵一人一半。
也就从这天开始,只要有空,李贵就往小凤家里跑。李贵不是去玩,而是帮着小凤干活,小凤洗衣服,他就帮着提水,小凤做饭,他就帮着洗菜。何姨看李贵不仅手艺好还这么勤快心里也很高兴,就热情地留他吃饭。李贵先是推辞,后来就老老实实地接过小凤端过来的饭碗。
半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李贵手上的活是干一件就少一件,心里不禁开始失落起来。活干完了,自己就得离开亭西村了。这样一想,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干起活来也有气无力。
晚上,李贵默默地坐在小凤家门口数着天上的星星,没有欢笑,也没有言语。
小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遍又一遍地扭着自己的辫子。
过了好一会,小凤热切地看着李贵,说:“明天晚上东村放电影,你去看吗?”
李贵说:“你去我就去。”
小凤甜甜地笑了,看到小凤笑,李贵才挤出了一丝笑容。
第二天天还没黑,许多人就提着小板凳三五成群地往东村走,大人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聊天,孩子们则追追打打,嘻嘻哈哈。
小凤等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和李贵带着何姨炒的半斤瓜子动身了。两个人徐徐地走着,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却都沉默着。
放电影的地方是一所小学的操场,其实说是操场还不如说是空地,学校是没有围墙的,地方又那么空旷,只要是没造房子的地方,学生们都可以为己所用。还没到,远远的就能听到许多人形成的轰鸣声,就像千万只蚊子汇成的声音的河流,间杂着孩子们兴奋的尖叫。
开始放映了,一道笔直的光束越过众人的头顶投射在白色的荧幕上,电影里的人就活了。不知道是谁从光束下走过,头顶竟然遮住了半个荧幕,尖叫的、吹口哨的四处响应表示着自己的不满。耍酷的半大小子故意举起手来遮挡光束,于是,荧幕上就有了他的偌大的手。有孩子也学着他的样子纷纷举手,于是,一只大手下面就有了几只小手。
小凤拉着李贵的衣角钻进人堆,两个人就那样很近地站着。李贵能够清晰地闻到小凤身上清新的味道,眼睛盯着荧幕,整个心思却全在小凤身上。
小凤的手还轻轻地拉着李贵的衣服,李贵深吸一口气,一把就把她的手攥住了。两个人就那样心手相连地站着,一言不发地看着电影里热闹的场面,连带去的炒瓜子都忘了吃。
中间要换影带,场上的人们像是一觉醒后又开始聒噪起来。小凤拉着李贵的手就往人堆外面挤。
待走出人群,小凤才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贵说:“你不看电影了?”
小凤说:“这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看!”
李贵问:“那去哪儿呢?”
小凤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走出人群走出村庄走向田野,轰鸣的人声听不见了,此起彼伏的是唧唧的虫声。天上的半月和群星撒下如水的光辉,笼罩着整个原野。远处的村庄和树木朦胧成一幅黑魆魆的剪影,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氛。
小凤也不说话,拉着李贵的手只管往前走。
绕过一座小山,两个人到了一个山洞口。小凤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个人在前面一猫腰就钻了进去。李贵紧紧跟着,走了五六步,过了洞口,感觉空间大了一些,直起身子也不会碰到头。
李贵一站定,小凤就扑了上来。李贵吓了一跳,紧紧抱着小凤,问:“怎么了?”
小凤摇摇头,头贴在李贵的肩膀上使劲抱着。李贵闻到了小凤粗重的喘息,有清新芬芳的味道。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气息经过山洞的扩大显得又急又重。
小凤喘息着拉过李贵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脯上。
一股电流击中了李贵,他的手有点痉挛地颤抖着。他有点窒息的感觉。
他轻轻地抚摸着小凤的酥胸,饱满的柔软的感觉,难以自拔,整个空气中都是小凤的芬芳的气息。
他低下头去尽情吮吸着小凤舌尖的芳香,久久不停,地老天荒。
他无师自通地解开了小凤的纽扣。手在游走,不断地探寻,一把抓住那让人心颤的坚挺又柔软的乳房。
此时的小凤陶醉在爱情的伊甸园,完全敞开了心扉任由李贵驰骋。她是一朵盛开的鲜花,却软得像一滩泥,紧紧地贴着李贵。
李贵的手继续游移,试探着,犹疑着。他停住了。他迅速地抽出手,一把抱住了小凤,紧紧地抱着,贪婪地闻着小凤的发香。
似乎是第一次编发世热的文章,可能把握得不是很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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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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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