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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灵光(小说)


作者:范墩子 秀才,1206.2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030发表时间:2016-12-14 16:08:34

引子
   毫无征兆的,天上突然就下起了冷子,黑云压城般的气势,吓得孩娃们到处乱跑,地上的叶子被风卷起,然后又被打落在地和泥水搅浑在了一起,蜘蛛们更是慌了神,战战兢兢的,从网这头跑到那头,又从这头钻进了隐蔽的洞穴里。
   朝西天望去,只见暗云滚滚涌动,如江河水浩浩荡荡倾盆而下,山立即没了顶,沟不见了影,水倒着往上流,桐树、椿树、槐树、椒树混成了一块墨绿色的土疙瘩,溏土浪飞,你越往前走,越发感到胸闷气短,天地几近挨住,有孩娃大喊:天上有个黑窟窿,漏了。
   天确实是塌了,漏了,电光四射,水不是水,是神仙的尿液,漫天里洒,蛟龙张牙舞爪般伸出爪子在空中倒腾,不料被一声巨雷劈了半个膀子,然后你就看到天云再次翻涌起来,南边的黑云往北边跑,西边的闷雷在东边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震得地面裂了无数的细小口子,孩娃们根本没有看见,可蚂蚁见了,黑老鼠,蚯蚓,骡子,铁犁,簸箕,碌碡全都见了,庭院里聚了水,水哗啦啦地淌进了地窖里,鸡便叫了起来,鸡一叫,猪圈里的猪也哼哼唧唧了起来,本是天地倒腾呢,却竟成了畜生们的舞场。
   屯爷躺在厢房里的炕上,喘着说:受活啊。屯爷喊叫这话的时候,他已是十六个孙儿的爷了。
   河西村的俊生是教书先生,也能看手相,算个命,夜里他悄悄对老婆说:屯爷已经成精了,活成了一棵树。他老婆虽年纪不大,牙却掉得没剩几个,她微张开干瘪的嘴说:树都活不过屯爷,他年轻时在沟里栽下的槐树都早被孩娃们砍了烧了柴哩。
   俊生眯缝着细眼,透过窗子看出去,发现暴雨早已停了,天上竟悬了一轮月亮,那月似盘,却比盘大,中央轻微浮了些黑云,梦幻缠绕,恍若尘世向后推迟了百年。这其间,世事变幻无常,当年在丛林里奔跑觅食的野猪早已成了灰,窑口的石磨也磨得失了样子,树脖子在黑夜里粗了一圈又一圈,令人唏嘘之余胸口却憋了些许话语。
   话语不讲还罢,一讲倒让人大汗不止,股部生疮,眼中现出种种无眠的血丝出来,人说:自古广袤秦川盛出英杰,海碗赛锅口,面比腰带长,但何以轮你胡拉裘乱扯?言此,屯爷颤着身,拿起炕上的鬃刷,从屋里出来,双腿一弯,坐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上,他那右边豁着气的半个耳朵,萎缩成了一团肉疙瘩,显得极为丑陋突兀。但那天屯爷的心情着实不错,他嘴里叼着烟锅,烟锅下面掉着烟袋儿,不时地,烟锅中冒出几丝烟气,那烟抽的不似孩娃们抽的那般急,响亮,而是不响不亮,动作极为缓慢悠长。
   人说:这烟抽的不是烟,是世事,是境界。屯爷睁开左眼,右眼依旧紧闭,道:这孙儿倒会说,嘴儿灵哩。这孙儿见屯爷如此说他,心中不禁大喜,竟高兴得流出了眼泪。孙儿说,屯爷,我能否讲与旁人听?
   屯爷紧抽一口烟锅,片刻后,鼻子里,嘴里皆喷出了形态规则的烟圈,他来回品咂几口,左眼盯住孙儿上下瞅了几眼,接着说:本来带进墓子呀,你这孩娃却非要讲给旁人听,倒也无所谓了。孙儿闻此言,立即向屯爷跪了下来,连磕了七七四十九个响头后,面色突然变得土黄,沧桑了几分。屯爷从嘴里拔出烟锅,攥在手里,然后看天,天上一片蔚蓝,见不到一丝的云朵,朗朗明空,浩瀚无垠,秦朝的天也是唐朝的天,唐朝的天,却也飘过汉朝的云。屯爷九十有几,心中虽隐隐发颤,面色却静得像村后的庙山,处在缭绕香火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屯爷说,暴雨后必是岑寂,寂过了,又是暴雨啊。
   孙儿说,不懂。
   屯爷说,镜子里有青蛙,青蛙的前世就是皇帝啊。
   孙儿说,还是不懂。
   屯爷笑骂着说,球!你要懂了,爷就白活了。
   孙儿不语,却抓住屯爷的白胡子耍,耍着耍着,就扯断了屯爷的一根白胡子,屯爷盯着孙儿笑,孙儿不解,拿起胡子便问,屯爷,这不是胡子,是银线。屯爷说,终究是一股烟。说毕,长嘘了一口气,回到了土屋里。后来,当那孙儿长大回想这一切的时候,竟发现那一日是屯爷在河西村的最后一天。孙儿再也无法忍住,抱住门前的桐树失声痛哭了起来。
   屯爷离开河西村时,天色尚早,晨露落在草尖儿上打湿了行人的裤腿,屯爷上了一辆锃亮的黑色小车。门口的桐树哗啦啦地摇响,但却没有一片叶子落下来,暗暗的光影中,能够看见屯爷的双手微微在颤抖,上车时,屯爷并未掉眼泪,却突然迈过步子,绕到那棵桐树跟前摸了一把。与此同时,那个给屯爷磕了七七四十九个响头的孙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了一条青色的大蟒蛇缠住了他孱弱的身体,大蟒蛇力气很大,他根本无法挣脱开来,他说:大蟒蛇,你要作甚?大蟒蛇将头拧了过来,看着他说:你知道的太多了,却没告诉一个人。孙儿瞬间被吓得面色如土,表情凝滞,他说:我正准备写呀。大蟒蛇却不理会他的话语,而以更大的力气勒他,他吓得一下子端坐在了炕上,大汗淋漓,神色暗淡。这孙儿冥冥中感到,自己身上担负着某种神圣的使命,他觉得应该把他知道的全写出来,不然可能会面临更大的灾难,尽管他明白,其实他知道的很少。屯爷去了城里,接他去的是他的孩娃们,孩娃们出息了,干了大事,接他去城里享几年福。
   然而屯爷万万没有想到,去了城里不久便出了事。那日,他在街上乱走,他那缺了半个的豁耳,引来不少行人的注视,但屯爷丝毫未感到一点不快,他佝偻着腰身,双手背在后面,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他的眼神迷离,街面上稠密的人流让他有种恐怖的情绪。
   他隐隐想起,当年能见到这么多的人,还是在打日本鬼子的时候哩,狗日的鬼子啊,屯爷牙齿咬得咯嘣嘣响,他似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走在街上,稍不留神,可能就被鬼子的枪给崩了。那时天气冷,就是夏天他都经常穿着褂子,他试图想起曾经咬掉他半个耳朵的那个日本鬼子的模样,然而任凭他怎么想,都是无法想起来。
   是我老了吗?屯爷在心里自己问自己。瓦罐,木镰,胡基,马场等等这些东西,他现在就能想得起来,也正是因为他的走神,以至让他忽略了他此刻是走在城市里的大街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绣成的肉疙瘩。屯爷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些,在他眼里,城市可能就是放大了的河西村,隔几步就能看见东河水里的蛤蟆,水蛇,鳖鱼,抬眼就能看见蹲坐西边那体型俊朗巍峨的娄敬山。
   很多人在看屯爷,那些热辣的眼睛都藏匿在雾霾深处,细细打量,虽与自身无关,却看了个热闹。屯爷右边的半个豁耳便是热闹。当年,云雨比金子还值钱的时候,他常常立在沟岔上,看着面前纵横蜿蜒的沟坎,狼就在里面活动呢,但那时他着实胆大,背着一把弯刀,上坡下沟,爬崖走壁,人比长虫还简麻,半崖上的土裂了几指深的口子,谁家的毛驴儿还在那棵槐树下面安静地窝着,不声不响。然而他胸中郁闷万分,心想着狗日的老天真是不下一滴水了?他脚下一甩,就将一堆土坷垃踢进了万丈深沟,大喊:雨云!不久,沟对面也传来方才的喊音:雨云!这一声雨云,叫得猛烈,呛得他喉咙哽咽,眼里竟涌出两股晶莹的眼泪。
   屯爷沉浸在记忆中,将他身边的事物忘了个干干净净,似乎时间在他身上,未曾往前流淌,一直停在那个被战火塞严了的年代。可毕竟现在是在城市里,正因他连绵不断的走神,以致始终没看路,路上是否有汽车,电车,屯爷一概不知,无意识地,他在一个漆黑的下水道跟前突然绊了一脚,这一脚可绊得不轻,躺在地上,瞬间便体无知觉。
   街上车水马龙,商人,公务员,环卫工人,打工仔都在人流里混着,人们过过往往,皆往躺在地上的屯爷看,这样一个缺了半个耳朵的白胡子老人,谁能看清他的身世呢,有人说:一看都是个江湖骗子,老家伙家里说不定盖了五层的小洋楼呢。人们的眼神恶毒而狡诈,无不发出莹莹的绿光,有人又在地上擤了鼻涕,有人往地上吐痰,虽是光鲜的城市,黑污的地面却暴露了它真实的文明程度。
   这时,一位蓬头垢面形似叫花子的汉子瘸着双腿跑了过来,他一跑,身体一高一低,一起一浮,活像只蠢笨的鸭子。汉子说:人都摔得没模样了,还没人救?!不想他刚说毕此话,更多的眼光朝着他射了过来,射得他全身发痒,一身的不自在,他二话不说,蹲下,再将屯爷扶起,背在了身上,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市医院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和屯爷的身影在人们的视野里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了街巷的尽头。
   几个时辰后,屯爷的孩娃们基本上都到场了,孩娃们脸色都不好看,黄里带黑,像生吃了几斤的生姜。见屯爷迟迟未醒,过了片刻,医室凝固了的气氛终于被一声响亮的哭声给打破了,再接着,又一个孩娃哭了。两股长泪看得那瘸腿汉子都动了情,掉了眼泪。最后,孩娃们都认为屯爷是死了。爸啊!爷啊!哭声终于在逼仄的空间里散涌了开来,将整个屋子占得严严实实。孩娃们看着屯爷那干瘦的手掌,心里无不动容,惶惶然如被抽走了魂魄。正在孩娃们恸哭欲绝的时候,屯爷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爸!爷!老爷!叫爸的和叫爷的声音响成一片。
   那写书的孙儿呢?屯爷的声音小得几乎没有人能听清。
   啥?孩娃们齐问到。
   孙儿……写书……
   说毕,屯爷的双眼永远紧紧地闭上了。
   彼时,屯爷嘴里所说的那后生正在沟里放羊,他年纪尚小,连加减乘除都算不清楚,他见西天聚了一堆黑沉的云疙瘩,似神毯,又似内部藏了怪兽,来回翻腾。这孙儿冥冥中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又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他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荒草,酸枣树将他围困住,他心间一发潮,一股眼泪竟涌了出来,他并不知道屯爷死了的事。
   十五年后,当他第一次听到屯爷的死讯时,屯爷的坟冢上早已被荒草盖实了,两棵长势凶猛的柏树像两位身姿矫健的将军一样站在一旁。这十五年间,他先后走出了镇子,县城,上大学时还出了省,屯爷在他的心里一直活着,比活佛还要俊朗。求学归来,他才意识到时间竟然一下子向前跨越了十五年,心中淤积的愁苦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得住。
   夜里他孤身一人去了屯爷的荒冢跟前,抱住那棵柏树连哭带嚎,天被哭阴了,月亮被哭残了,树叶被哭落了。哭了三天三夜之后,他终于在某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拿出了一沓白净的纸张,他烧了几张扔在屯爷的坟头上说:爷,我写呀,好不好你在天上都别骂我。说毕,两股热泪糊了他的眼,他又想起以前蹲坐在屯爷跟前听他讲故事的场景。那时他虽年纪小,记性却不差,模模糊糊记了一些残缺的片段。他跪在了屯爷的坟跟前,连磕了三个响头后就走了。
   那时,山沟里万籁俱寂,没有一丝生息,月亮悬在半空,似有种神意冥冥在山野里徜徉,不远处,隐隐能够看到一团蓝火,那火不似柴火那般耀眼,也不似灯火那般亮堂,微微弱弱,在沟里晃动。等这孙儿正要从沟里上来回到村子里时,一颗明亮的流星从空中划过,落在了天的尽头。这孙儿抬头便喊:屯爷!是屯爷!
   那时候,屯爷当然不能称为爷,他官名叫万有屯,小名叫屯娃。
   屯娃出生后的几年,天下大旱,种下的庄稼还未成熟就已干死在了地里,眼见收成无望,河西村的走川立在东家的地畔上,聋拉着瘦弱的身体,虽心急如焚,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即将黄了的麦子渐渐干成了一堆草,数月的暴晒,土地几近成为一块烙铁,将鸡蛋打碎扔在地上,不一会儿就煎成了熟鸡蛋。
   隔几日,村里已有人提前割了麦子备下来年当柴火烧,走川便迈着碎步子往家里跑,他刚跑进屋时,看见他的孙子屯娃正和万景义的小女儿朵棉在院子的桐树下面踢鸡毛毽子。他擦了擦额上的黑水,又将手放在被汗浸透了的黑裤子上揉搓了几下,他走上前去,捏着孙儿屯娃的脸蛋说:你爹呢?屯娃转过来说:在后院提水呢。朵棉突然咯咯笑了,走川说:大小姐,你笑啥?朵棉说:爷,你脸上的黑水都干成条条了。
   走川便马马虎虎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就进了内屋,刚掀开门,见万景义正与其妻蓝氏搂抱在一起,他咳了一声,说:老爷。万景义被走川的叫声吓得不轻,他见走川已站在屋里,便立即放开了蓝氏,然后很平静地扯了扯衣裤说:怎么了?走川说:老爷,麦都干死在了地里,别家都去收了,咱收不?
   万景义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水,说:现在几月了。走川说:六月了。万景义沉着脸说:收了烧柴吧,收毕了你跟春连再把地一犁吧,这鬼天真是不让人活了。
   走川回到后院里,将镰从墙橛上取下来放在磨石上磨,热辣辣的阳光落在地面上,尘土浪飘,在空中形成一层虚幻的气流,若隐若现。万家后院宽敞亮堂,挨东墙的地方有口窖,窖边因为长期湿漉漉的缘故而长满了绿色的青苔。春连正从窖里往出提水,见他爹走川进来磨镰,便说:爹,老爷让收了?走川说:明儿个咱爷俩先把麦收了,后头再把地犁了。春连将满满一桶水倒进瓦瓮里,水流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犁地那日,太阳比往常还要毒,射出的光线很快就转化成了溽热的气流,打在人身上,比扎针还要难受。坡地本来就不均匀,都是先人开垦的,野草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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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灵光》是一部农家娃的血泪史。开篇用一幕诡异的天象来渲染整部小说的氛围,疯狂,压抑,憋屈,困顿。当大家都忘记本名万有屯的屯娃在屯娃的孙子辈后生的笔端出现时,仿佛时光真的拧转回到百年前的那个封建落后的时代。 屯娃和朵棉之间有着长工的儿子和老爷的女儿的鸿沟。但因为朵棉亲生母亲去世,父亲不重视她,所以,棉朵总是和屯娃玩在一起。 屯娃艰难成长的过程中,一个一个亲人离他而去。或因疾病,或因天灾,或因人祸,或因一场无法逃脱的命运,父亲、爷爷、母亲,直至他长大后刚懂得爱就因为被抓壮丁,而不得不离开的朵棉。屯娃从长工的儿子,到一个壮丁,从一个国民党军人,到抗日前线奋勇杀敌的勇士,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到不得已落草为寇。屯娃的一生在已经是屯爷对后生叙述中被模糊记忆,并在后生的笔下断续推进。他的世界一直是单纯的,单纯到云朵和花朵,还有朵棉。他的世界也一直是不由自主的,像浮云,像庄稼。直至,屯娃的死亡,都如他的父亲、爷爷,带着太多的遗憾。还好,遗憾延续了十五年。这后生,将其一生书写,像一束灵光,照亮他凄惨的、满是血泪的半生。他又如何娶妻生子,如何壮大家门,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记住了过去的苦难,就一定会珍爱此刻拥有的幸福。小说书写语言极为灵动,方言俚语运用恰当,情节推移流畅,人物描写生动形象,栩栩如生。借屯娃的经历,书写那一段苦难史,剑走偏锋,同样可以让人引起对过去时光的缅怀,并记住曾经的苦难,感恩那些为了此刻和平生活付出一切的人们。小说主题深厚,具有社会意义,当属佳作,倾情推荐!【编辑:平淡是真】【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612161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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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6-12-14 16:10:00
  感谢老师将如此厚重的文字赐予流年,反复品读,受益匪浅。很喜欢其中的语言运用。
   对于一些章节段落,略微做了调整,若有不同建议,请飞笺与我。
   再次感谢,祝福。
2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16-12-19 13:21:56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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