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短篇 >> 情感小说 >> 君与杰(小说)

编辑推荐 君与杰(小说)


作者:许归平 布衣,269.2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98发表时间:2017-11-03 16:38:30
摘要:主人公陈诚是一个传统意义上哪个方面都称不上评价高的人,在学校时逃学成瘾,在打工时打架斗殴,对金钱盲目崇拜。但事情总有转机,就像人总有善的一面。在偶遇了一个不像妓女的妓女后,他开始慢慢被影响,最终选择选择与她相伴一生。也许男女主人公都算不上社会评价高的人,但却都有追求美好事物的权力,从这方面说,每个人都是不应该被歧视的。


   一
   有些故事是十分漫长的。
   这是我在读厚厚一本似字典的人物传记时想到的一句话。因此我尤其钦佩那些能对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孜孜不倦记录的作家。对我而言这是十分困难的事,比如要是写我自己无趣的自传,六岁之前的记忆我是丝毫不剩。况且就算记得所有,也不见得能很好的用文字表达出来。在学校时我也经常写一些文章,好的,坏的,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物件,不值一提的风景,我每周一篇,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十五岁时,我寄身于家乡的一所乡村中学。那是一个年轻人开始追求自由的年代。我一周五天的学习时间会花三天在网吧里。考试科目更是除了语文无一及格。我的语文老师老邢喜欢我的文章,常给打满分,这样想不及格是很困难的。这样学校也没有开除我,规定义务教育不能开除人,但每年离开的人不少,或是打工,或是成为街头混混,总之能安安心心一直读到大学的人是很少的。
   那天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天气,清晨的薄薄雾气刚刚散开。走了几分钟,暖洋洋的光让我困饿交加,我拖着身子坐在学校对面的早餐店高高的长凳上,要来米粉和油条。在等着食物端出来的时候,我一动不动看着铁门,上面贴上的红色高考喜讯看上去有些刺眼。好像这里是学子辈出的地方一样。何况上面还有某一年的高考文科状元的名字。那是一个非常腼腆的女孩,所有对学校的宣传文字中都能找到她的名字。但如果真正看到她,只会觉得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我还记得她旧地重游的那天,学校勒令学生站在路的两侧,那些老师全部出席,甚至从未露面的校长也站了出来,整个学校陷入了新年一样的欢乐中。那时我和原趴在三楼的栏杆上,一边看那个女孩是怎样腼腆地笑着,一边讥笑人们的丑态。我们为那三个每天傍晚翻墙进学校打球的男生感到不平,他们在这里三年,却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我从楼梯转角上来,本想走进教室。不过当我看见猫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就知道不会那么轻易了。因为他对学生的体罚与拳脚,被人冠以“猫”之名,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他的名字了。一般他不会理会我,也许是昨晚在哪里受气,或是手中多出来的一根教鞭让他更加暴戾。我本想走进教室,他阴沉着脸,盯着我像不可置信暴跌的股市一样。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他额头一侧的青筋凸起来,显示他已经年岁不小,在打骂学生这件事上也有些力不从心。
   我并没有太在意他的话,有些人是这样,不用去认真思考他话中的含义,实在是就算理解得透透彻彻,其中的内涵(就像被层层拨开的卷心菜一样)也是空空如也的。猫试图用语气和氛围给我压迫以求镇住我。我站在涂满蓝色油漆的铁皮门旁,被他堵在门口。他手中拿着棍,像年迈中气不足的老人那样拄着。里里外外的中学生像一股浪潮一样将我和他包围,更远处的隔壁教室,四五个脑袋从窗外探出,或许里面还有一个不太重要的人在拼命挤着,想要知晓发生何事。我突然有了一种孤孤单单的感觉,我是说,如果有个人现在和我做一样的事一定会让我好受得多。
   猫有些不耐,用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黑色夹克,便宜的西裤,还有那个制式的平头,任谁都看不出来他是个老师。他教生物,一年只会把教材从头到尾在学生面前念上四五遍。
   “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冷静地说。并非有意驳他面子,只是这样的动作让我也心烦意乱。
   “你觉得自己很拽是不是。”我的话好像刺激到他。他像被人踩中看不见的尾巴一样,险些跳起来。
   我现在还能记得自己是如何从他的手中夺走棍子,他脸上错愕,甚至有一些茫然,我有一瞬间可怜起他来,随即,我用自然的动作就像膝击一样将它在膝盖上折断。然后等待着刺耳的声音。
   “滚。”声音震得我耳朵发麻。他皮肤下的青筋简直像要跳出来一样,让人忍不住替他的身体担心。
   我扭头就走。想了一下,又回头将最靠近我不知哪个倒霉蛋的课桌一脚踢翻,书和文具散落一地。我这才安心离去。几百双眼睛看着我,恍惚间我受到了明星一样众星拱月的对待。
   但一拐进墙角,没有了众人的视线,我却一个相伴的人也没有。何况又想到猫,他也并不算一个标准意义上的恶人。他有一个七十多岁和棺材住在一起的母亲,还有成绩优异在县里高中上学的儿子,差不多就依靠这份不算高薪的工作养活全家。我又有什么必要非和他过不去呢。但当时发生的时候,我确实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与我做一样的事。不过没有,人们喜欢背后议论胜于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我离开教室后没有去宿舍收拾东西。那样的地方也不想回去一次。平均二三人睡一个不足一米二的小床上,潮湿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排泄物的味道。总有人喜欢在深更半夜在墙角撒尿之类的。我是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如果我不想去很远处的那个厕所,白天也会这么做,而不是特意在无人察觉的时候。何况宿舍原则上也是不大可能有什么东西要收拾。这里最多的就是小偷,什么东西都会拿。比方有人带来一个小板凳,一觉醒来或是上课归来,它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不在那里,可能会堂而皇之出现在别的宿舍或是消失不见。像衣物鞋子之类的,如果太过鲜艳也极有可能被人偷走。
   宿舍存在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来自于不懂事提着大包小包来宿舍的初一小鬼。偷是一个方面,也可以“借”过来,只是没人会还,他们宁愿放在那里让人拿走也不愿还回去,好像这是一件让人羞耻的事。学校指定的寝室管理员对此也无能为力。这是一个有着稀疏头发的中年男人,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个头不高,经常在右手手背用圆珠笔写上一个“杀”字来威慑初一学生,初二时他便会轻言细语和人交谈,到了初三大可以和他称兄道弟,有说有笑。据说他年轻时也是个热血的人,曾一次打过八个初三学生,有他床头下一根凹陷的金属双节棍为证,此事也是真假莫辨。
   我在操场边一棵参天的樟树下坐着,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栋发黄的又长又矮的教学楼。我第一次来时就站在二楼最左边的走廊上,手持一把自制的金属弹弓,腰间挎着一盒小石子,不时向黑色电线上停留的小鸟打去。后来有人阻止了我,说这可能会射到楼下的行人,于是我们在那一个下午成为了朋友。
   我等待着某人的时候,一共有两个人过来。一个是与我偶尔在qq上聊天的女孩,我对她略有好感,我觉得她是一个好女孩,但不承认对她怀揣爱意。我喜欢的是永远坐在最后一排,染着黄发打扮时髦的女生,她常与校外男生一起在街上游荡,大概一年有三四个男友,我喜欢的就是这种。但实际上,我并不是她男朋友中的一员。
   她走来的时候相当忐忑。这是下课时间,她甚至没有直线向我走来,而是与另一个有些胖胖的女生朝商店走去,她在商店门口犹豫了几秒,假装漫不经心向我走来。我一来感到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感动。问题是,让一个害羞的姑娘下定决心靠近你,这原本就叫人感动。
   “你真的不打算上学吗?”她低着头开口了。仿佛在地上寻找着某物。
   “你其实也看到了,我是读不下去了,再说我也让他那么下不来台。”
   我用手清理出身旁一块空地,示意她坐下。
   她依然站着,试图继续劝我。
   “我觉得班主任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最多让你写一篇检讨。你是我玩的最好的男生之一,再说走了你又去哪里呢。”
   “那其他男的是谁啊?”我问。
   “这不是重点好吧。”她瘪瘪嘴,“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为了缓解一下疲劳,我将双手放在脖子后面,扬起脸看着她有些单纯的脸。
   “检讨那玩意不写也罢,再说闹成这样,回去还有什么面子。”我淡淡地说。
   “面子那玩意不要也罢。”她笑了一下,坐在我身旁。“你走了班上会感觉少了什么。”
   “我还以为一个个知道我要走都要放鞭炮庆祝呢。”
   “哪有,至少我就很难过。”
   我摇摇头,离开学校已经不仅仅是这件事的后果了,而是一件命中无疑的事。就算没有猫,我也不会待太久。
   她遗憾地撇撇嘴,定定看了我一眼,红着脸起身离开了。就快上课,她必须在铃响之前坐到课桌上。
   我与她之所以相识,是因为她曾经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友。他像炫耀一样将她带入我们的圈子,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在ktv的几个小时中,她睡着了大概有三次。我和他们一起享受在酒精的微醺中,后来在厕所外面,那个朋友找到了我。
   “有个事。”他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一个喝酒脸色通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
   “帮我送送她,我还在街上有事。”
   “没问题。”我答应下来。
   我在仿佛静止的澧水河边将速度降到了四十码,我十二岁就骑摩托车,而且通常是六十码以上。随着与远处山顶巨石的接近,她渐渐和我交谈。
   “我很少在教室看到你。”她说。
   “那个位置还在吗?”
   “最后一排,最干净的那个就是你的,不过你好像从来没坐上去过。”
   话是不错,我如果回去,一般会坐在姚亮座位上或者靠在窗边。他是我一个幼时的朋友,而且是那种在我面前不太硬气的朋友。有些人就不是这样,即使一起聊天,游玩,但却不让你碰他哪怕一根铅笔。
   “你觉得可以的话搬去用吧,反正我也用不上。”我毫不在意。
   她没有回答,只是尽量用力往后面挪,不让自己的身体整个趴在我背上,我敢打赌,如果现在我回过头,她一定会红着脸。
   我有点好奇她是怎样和我那个朋友走到一起的。在我看来那个人极度幼稚,是个喜欢大吵大闹的窝囊废。比方说每当他与人发生矛盾,总会向每一个遇到的人散布他将如何如何要他好看,那势头不禁让人想起当年揭竿而起的洪秀全。而让人好笑的是。当他摔到地上,腿上留下一块淤青的时候,疼痛让他毫无气节的留下泪水。他将身体团成一团,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静止了十几分钟。
   “不太清楚。”
   “这都不清楚?”
   她脸红了,可能是我太过吃惊的缘故。
   “那时候被好多人围着,心里一紧张,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从后视镜里她无奈拨了拨额头上的刘海。
   “你呀,确实是稀里糊涂的。”
   “最好和他断了,利利索索的。”分别时我说。
   “谢谢。”她礼貌一笑。“我叫林心雨,你肯定还不记得我的名字吧,再见。”
   我装作漠不在乎点点头,将车速加到了六十码,像风一样离去,我希望她能看到我现在的速度,让人看到我性格中的难以改变的部分,这样的动机我时至今日也不甚了解。
   我的耐性极为有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陷。在等了不过半个小时,我就在想自己应该去哪里逛一逛。不过现在差不多是午睡时间,干巴巴的校园空无人影。我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这片空间之外的人。不开玩笑,我现在倒有点想念那个满是尿骚味的宿舍了。
   这时候老邢出现在教师公寓那一栋红色建筑的门口。他教语文,五短身材,皮肤微微泛黑,额头上一道疤也十分明显,说起话来总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常德口音。他妻子早早离世,匆匆留给他一个女儿。他对我倒是非常关心,不仅仅是这样,我对他内心的尊重不仅仅是对我的爱护,而是他确确实实待人真诚友善,甚至这样的个性在别人眼中成为了软弱。他喜欢我的作文,我也习惯让他去点评,他总是对里面的思想观念绝口不提,只讲写作的技巧,如果不是他收入不高,我确实向往他这样的人。
   我看到他今天穿上了一件不失体统的旧西装,第二颗纽扣无力地垂落,一双皮鞋擦得蹭亮。手上拿着不知道什么的文件。
   我看到他的视线就知道他是朝我走过来的。对于这些细微表情我把握的得心应手。可能是受《读心专家》的影响。
   “小诚,跟我过来吧。”他语气委婉。
   “猫让你来的?”我有些怀疑。
   他哑然一笑,习惯性推了推鼻梁上的厚厚眼镜。
   “我自己来的,想找你说说,还有张荣是个好老师,不用那么针对他。”
   我便踩着人字拖,沓拉着跟他过去了。
   长桌一端,零零星星放了一些文案用品。我坐在另一端,这场景让人想起电视屏幕中的审讯室。电视真能害一些小孩,我猜想他一定会先慈眉善目和我聊天,然后口气再变得严厉。我猜这些东西一向很准。他的房间窄小,除了床和长桌,一个三层书架,基本上就只剩下七八张椅子的空间了。排列在架子上的书我基本上都借来读过,像《狼图腾》《边城》之类的,有趣的是我还在上面找到了一本梦幻西游的漫画,不知道从何处得来。
   在我将房间环视一周的时候,他用桌子上放在一侧的饮水机给我像对待老友那样倒了一杯再渴的人都喝不下的热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我的对面坐定,以富有干劲的神态将两肘拄在桌面。
   “我们也不像那么剑拔弩张的,毕竟我也不是你的班主任,你说是吧?”
   他不喜欢对别人说出确定无疑的话,而是喜欢反问,然后得到肯定的回答。
   “对,嗯,差不多吧。”我点头。同时偷偷看着他面不改色喝下他自己那杯茶,内心暗暗吃惊。

共 33418 字 7 页 首页1234...7
转到
【编者按】陈诚在学校时逃学成瘾,尽管老师对他作文评价很高极力挽留,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学业;在打工时又打架斗殴,有自己的小团伙,对金钱盲目崇拜,也耳渲目染接受了一些社会不良习气,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二流子”。如果他要这么一直沉迷下去事情就没有转机,当他在理发店偶遇了一个看来腼腆其实是坐台小姐的女孩后,他们慢慢接触,心灵的触动与彼此的慰藉最终选择与她相伴一生。小说生语言简约流畅,叙述自然生动,场景描写生动,闲笔运用得当,人物刻画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关注社会众生,通过小说告诉读者,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事物的权力,我们应该用公平的眼光看待芸芸众。欣赏佳作,推荐赏阅!【编辑:老土】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老土        2017-11-03 16:40:41
  问好老师,这篇小说从一个逃学的男孩说起,选材独特,语言简约流畅,叙述自然生动,闲笔运用得当,人物刻画传神,关注社会众生,是一篇精彩的小说。祝您写作愉快!
老土祝您写作愉快!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