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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五周年】妻子出走之后(小说)


作者:寒塘瘦石 举人,4017.6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44发表时间:2020-06-20 17:06:19
摘要:一个破碎的家庭,因为一位善良朴实的乡下女人的出现,几经波折,破镜重圆。

她没有留下姓名,没有留下地址,就匆匆地走了,像一阵风,像一片雾,也像一团火。临行之时,她送我一棵灯心草。它属多年生草本植物,茎圆而细长,中有白瓤,可作灯心。在古老的民间,它曾给人们带来光明。
  
   一
   纷纷扬扬的雪花,悄然无声地从天空飘落下来,覆盖着繁华的城市。严冬季节,尽管人们久已盼望下一场大雪,然而当雪神真的来临时,铺满皑皑白雪的街道上,却并无几人在乘兴踏雪。尤其是服装市场上,失去了往日的喧阗,变得冷冷清清。我见生意不好做,便早早地收了摊。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接孩子。好在是家庭托儿所,随时都可接送。
   小宝见到我,又喊又叫地扑到我怀里,搂着我的脖子又亲又啃。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回家,非要我带他下饭馆。这也难怪,自从妻子同我离异,我是硬赶鸭子上架,可做出来的饭菜,连自己都咽不下去。更让人犯愁的是,四岁的小宝拖住了我的后腿,生意做的越来越不景气了。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我抱着小宝刚迈进餐厅的大门,就觉得有人拍一下我的肩头,回头一看,原来是我的生意竞争对手高大胖。
   “哥儿们。”高大胖笑嘻嘻地说,“带孩子嘬一顿儿?”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却一把拉住我,来到了楼上的雅座。
   “哥们儿。“高大胖说道,“你我有不解之缘。为了抢生意,咱俩如同二虎相斗,杀得难分难解,各有输赢。不过,离开生意场,你我就是朋友,情同手足。你若是瞧得起兄弟,这顿饭就算在我的头上。”
   高大胖是个红脸汉子,此刻又说的有情有义,自然不好驳他的面子。可是,白吃人家一顿,又觉于心不忍。正在犹豫间,高大胖早已向走来的女眼务员点了六菜一汤。一张百元的票子,也到了女服员的手里。说话间,几道菜陆续地上了桌。
   “哥们儿,吃!”
   这种场合,有吃就有暍。一瓶卢州老窖,引来了一大堆话题。
   “大胖,今日相聚,不念生意经。”
   “不是为了一张嘴,谁肯人前扯嗓子叫卖?他蚂的,难哪!”
   一个“难”字,勾起了我的心事。我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不由得长叹一声。小宝抬起头,直瞪瞪地瞅着我。
   “爸爸,你又在想妈妈啦?”
   我疼爱地拍拍孩子的小脑袋,下意识地点点头,猛然省悟,慌忙又把头摇了摇,苦涩地笑了。
   “我明白啦,”小宝说道,“你是说也想也不想对不对?”
   高大胖不禁笑道:“小家伙,你倒挺会猜大人的心思。”
   “当然啦!”小宝调皮地挤了一下鼻子,说,“妈妈不在家,没人做饭,没人收拾房间,回到家里好寂寞,能不想妈妈吗?可妈妈不要我们了,想她又有什么用?”
   孩子的话,刺疼了我的心。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明白苏娜为什么要离我而去。自从改革开放以来,我办起了服装生意,可谓买卖兴隆。为什么有了钱,我的生活反而不如过去安稳了呢?
   “来,喝酒!”
   于是,我和高大胖又连饮了几盅,便觉得脑袋些发胀。高大胖天生豪饮,又有贪杯的毛病,喝起来就无拘无束了。他见我愁眉紧锁,便动了侠义心肠。
   “我说哥们儿,“离大胖边喝边说,“自从你遇了难,你的生意明显地滑了坡。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少日子,你的买卖就黄啦!”
   我心神黯淡地说道:“唉,命中不该有财,有财也得散去。”
   高大胖说:“我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我勉强地笑了笑,说:“自家兄弟,什么话讲不得?”
   “好,我就直说了吧!”高大胖又一盅酒下肚,说,“人活着不能认死理儿,大事小事都得想开一些。该记在心里的自然不可忘记,该忘记的也不能总记在心里。不然的话,人就没法活下去啦!嫂子走了,你却忘不了情,算得上是‘宁她负我,我不负她’的忠诚好汉,可未免又太痴情。想一想,你没有铁饭碗,若这样一蹶不振,那后果我不说,你也清楚。”说着,他又喝了一盅,“讲一句掏心窝的话,我若是处在你这步田地,就干脆再找一个。”
   我茫然地注视着高大胖。
   “用世俗的眼光看,肯定有人骂我高大胖不是西。”高大胖理直气壮地说,“可眼下你这样艰难,只有走这一步,才是最明智的。她背叛你,我不敢定她的对与错。但是,既然她忍心而去,你就该拿出点男子汉的气魄,重新开拓人生。妈的,这话有点说的太文气,换一句话说,就是‘去他娘,滚他娘,不是老子爱骂娘。老婆嫌我不中意,照样娶个美娇娘。’再换一句时髦的话,就叫做‘好离好散,更新观念,你嫁我娶,各不相干’。”
   我喃喃地说道:“你的话,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突然?”高大胖哈哈一笑,说,“我讲得合情合理,你本应该早就想到才对呢!再说一句捅你肺管的话,你这里旧情难忘,她那里说不定已另寻新欢,你又何必自找苦吃?好,不谈这些啦,喝酒!”
   我双眉—蹙,仰脖灌下一盅酒。高大胖的那番话,我情知他是出于一片好意,心里却由不得有些恼他。我为了不让那情绪在脸上流露出来,又陪着他喝了几盅。连我自己也没察觉到,不知不觉中,我们都喝过了量。这时候,高大胖已经面红耳赤,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哥们儿,”高大胖舌头打着卷说,“我喝多啦!再不赶紧回家,非睡在马路上不可。你……怎么样?”
   我晕头晕脑地说:“我没事儿,你先走吧!等我喂饱了小宝,也走人。”
   高大胖弯腰亲了小宝一口,然后打了一个酒哏,向我行了个举手礼,又喊了声“拜拜吧哥们儿”,就一摇三晃地下楼去了。
   “爸爸,咱们也走吧!”
   “你……”
   “我早就吃饱啦!”
   我太粗心了,只顾得说话喝酒,却没注意到孩子在一旁胡吃海塞,早已填饱了肚子。只见他嘴边身上,满是饭渍菜汤。我忙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就这样,我抱起小宝,腾云驾雾般地走出了餐厅。
   此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冬夜的街道,原本行人就稀少。况且,又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大雪天。我抱着小宝,只觉得越走越沉,渐渐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这时我才意识到,经夜风一吹,那酒劲涌了上来,只怪自己喝得太多了。小宝是个乖觉的孩子,见我呼呼地喘着大气,硬是要自己下地走。于是,我放下小宝,紧紧地攥住他的小手,艰难地往前走。然而,双脚踏在松软的雪地上,两条腿越来越不跟劲了。猛可里,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噗咚”栽倒在雪地里。
   “爸爸!爸爸!你病了吗?”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黑,然而心里却很明白。我怕吓着孩子,拼命地想爬起来,却未能如愿。小宝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哭着喊着,想把我扶起来。可是,四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尽管他累得浑身是汗,又如何能够把我这个醉汉扶起来呢?
   “谁来救救爸爸呀!”
   小宝的哭喊声,在寒夜之中显得那样凄凉,我也不由得流下了眼泪。我几次爬了起来,又都重重重地摔在地上。蓦然间,跑来一个女人,好不容易把我架了起来。小宝这才止住哭声,眼巴巴地瞅着我。
   “大哥,“那个女人说道,“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你住在哪儿?俺送你回家。”
   我往前指了指,心里在说,离这儿并不远。当我意识到扶我起来的是个女人时,竟然产生一股力量,支撑住了沉沉欲倒的身体。那女人见我立住了脚跟,便把小宝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却扶住了我的胳臂。我感到很惭愧,又无力拒绝她的帮助,只好迈动软软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好几次,如果没有她的搀扶,我会重新摔进雪堆里。
   “谢谢,谢谢,"我不住地说道,“给你添麻烦啦l”
   那个女人始终一声不吭,只顾搀着我,抱着小宝,往前走路。我满嘴喷着酒气,脚下如同绊蒜一般,出尽了洋相。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看见了那幢熟悉的楼房,望见了自家的窗口。过去,每当我夜晚归来,一看见窗口闪着柔和的灯光,心头便涌起一股甜甜的情意。而今,那美好的时光消逝了。黑洞洞的窗口,仿佛吞噬了光明的世界,使我感到心田布满了凄凉和痛苦的阴影。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真不愿意走进那个冰冷的房间。
   “阿姨,我们到家啦!”
   我的心一沉,那脚下顿时没有了力气。天哪,那算是个什么家啊!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死死地架住了我,我早已瘫倒了。
   “到……家里坐坐吧!”
   那个女人平静地瞅着我,似乎想拒绝,却没有汗口。小宝忽然搂紧那个女人,并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只见她冲小宝淡淡地一笑,便搀扶着我,走进了楼洞。我吃力地往楼上爬,终于在一个门口停下来。好一会儿,我才从衣袋里摸出钥匙,哆哆嗦嗦地打开了房门。机灵的小宝,在那个女人的帮助下,很快就拉亮了房间里的灯。
   我住的是两室一厅的单元房间,那屋里的摆设当然很讲究。那个女人看得有些发怔,一时忘记了我是个醉汉。此刻,我只觉得一股辛辣的东西直往上涌,心头一难受,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顿时,房间里弥漫着酒臭味儿,熏得小宝直捂鼻子。我挣扎着奔到卫生间,又“哇哇”地吐了起来。直到我吐够了,才被那个女人连拖带拽,架到了床上。一时间,我只觉得天昏地暗,却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眼,就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旋转。我“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小宝递过来的凉茶,心里顿觉舒爽了许多,便歪身靠在了枕头上。我朦胧地看见,那个女人用袖口抹了一下额头的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却又马上跳了起来。
   小宝一惊,说:“阿姨,怎么啦?”
   “没啥,”那女人解嘲地一笑,说,“叫它吓了一跳。”
   小宝也笑了。
   “多可惜!”那女人自言自语地说,“好端端的花布,却用来包裹椅子,山里人若是也这样过日子,家早败啦!”
   小宝认真地说道:“阿姨,这不是椅子,是沙发。”
   女人一怔,随后又笑了,忙返身走出了房间。我似乎听得她在厅子间里打扫我吐的污秽,有心想要阻拦,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自己沉重的鼾声吵醒,睁眼一看,见沙发上睡着一个女人。我一时没有完全清醒,以为是苏娜回来了,真是悲喜交加,--下子扑了过去。
   女人猛然惊醒过来,吃惊地瞅着我,脱口说道:“哦,你的洒醒啦!”
   此时此刻,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曾醉倒在路边,是她把我送了回来。我的心里,不免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
   “多亏了你,不然……”
   “没啥。”
   “你叫什么名字?”
   “……就叫俺‘灯心草’吧!”
   我觉得好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名字。转而一想,也许是口音的缘故,我听错了,也许是故意说的谐音,不愿告诉我真实姓名。这时候,我才仔细地打量了她,只见她穿着碎花大襟棉袄,下身是黑色棉裤,脚上穿着一双粗布棉鞋。她的面色显得苍白憔悴,两只大大的眼睛,掩饰不住一身的倦意。
   “看你的装束,不象城里人。”
   “俺是从山里来的。”
   “串亲戚?”
   “不,找活儿干。”
   我明白了。随着改革开放,不少人涌进了城里。那城市青年不愿干的活计,便落在了这些乡下人的身上。
   “你是什么时候进城的?”
   “好几天啦!”
   “找到活儿了吗?”
   “那位给人家当保姆的乡邻,换了人家,让俺扑了空。”
   我没有再问下去。毫无疑问,她如今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我真想象不出,这几天她是怎么度过来的。
   “俺该走啦!”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我不忍就让她这样的走。人家帮助了我,自然应该有所表示。于是,我从怀里掏出五十元,向她递过去。她不等我开口,便慌乱地摇着手,身子直往后退。
   “不,俺不能要!”
   她的态度十分坚决,丝毫没有虚伪的推让,这不免使我为难起来。也许她感觉到了我的尴尬,抑或领会到了我的真诚,便向我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那钱俺决不要,”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假如……给俺一点儿吃的,俺就谢谢你啦。”
   我闻听她的话,忙去打开电冰箱,取出面包、罐头和火腿肠。这些食物,是我和小宝的应急之物,因此全放在电冰箱里,此时入口,未免太凉。她却并不在乎,低着头吃了起来。看样子,好象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似的。我怕她凉着胃口,又给她沏了一大杯浓浓的热咖啡。她却只喝了几口,便不肯再喝了。
   “大哥,”她吃饱之后,随口问道,“怎么不见大嫂呢?”
   我苦笑了一下,说:“她抛弃了我和孩子,走啦!”
   她怔住了,不理解地望着我。那眼神似乎在问,你家里这样阔气,她怎么舍得扔下你和孩子呢?这时节,屋里响起了音乐声。当她发现那是墙上悬挂的石英钟发出来的声音,不由得呆呆地望着。
   “你出来,不想家吗?”
   显然,我的问话触动了她的心事,只见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能不想家吗!”她黯然神伤地说道,“俺们山里人,日子过得苦。听说城里的钱好挣,便想出来闯一闯。谁知道……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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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小说中的我无疑属于改革开放中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中的一个,对于妻子总认为满足她的一切物质需求就是最好的爱,殊不知婚姻家庭里虽然离不开物质,却有比物质更重要的情感尊严以及精神存在。而这种交流勾通在我与妻子之间是严重缺失的,由于我对于这方面的忽视直接导致了妻子的出走,她去追求属于自己活着的尊严和价值。而我不仅没有认识到妻子出走的根本原因所在,还在别有用心的生意同行高大胖的怂恿下,没有明辩是非便做出了种种对于妻子更加不利的举措,这些行为更加剧对于离家出走的妻子的伤害。幸亏,我的人生中遇到了从农村来的不愿透露姓名的“灯心草”。她好心的帮助我照顾儿子,打理家务,在伍珍珍无理取闹污辱我妻子时毅然出面保护她,并且细心地观察了解到我与妻子之间的问题真相,从中努力,最终使我的家庭重新恢复正常。文章成功塑造了众多人物形象,“灯心草”的淳朴善良,妻子的自强自立,高大胖的卑劣,我的糊涂,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感谢老师佳作分享,力荐赏读。【编辑:萧垦】【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00624000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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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萧垦        2020-06-20 17:08:04
  学习欣赏老师精彩作品,周末愉快。
2 楼        文友:寒塘瘦石        2020-06-21 20:29:48
  谢谢萧垦老师的桉语
3 楼        文友:何叶        2020-06-25 09:21:33
  恭喜精品!五元红包已发!感谢老师对社团的支持,敬茶!
何叶
4 楼        文友:寒塘瘦石        2020-06-25 10:41:39
  谢谢何叶社长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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