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熟的鸭子飞了，我们几个去抓人的小子被书记乡长劈头盖脸很熊了一顿，书记甚至激动地怒斥我们：“一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干不了都给我滚出桃花乡！”
　　 水灵在一旁抱着双臂，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自己也思忖，水书记一次不跟着一次就不成事，桃花乡离开水书记还能干成什么事呢？我打心里佩服水灵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我们刚挨过训，乡政府大门口开进来一辆小轿车。车子平稳地刹住后，从车里钻出3个白白胖胖的男人。书记一见，脸上立即开出了一朵花，刚才的满脸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离小轿车还很远，他就伸出双手大踏步地走过去，笑哈哈地说：“哎呀，几位领导大驾光临，棚壁生辉，棚壁生辉呀！”水灵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妩媚秀丽，紧随着书记来到车前。握手寒暄后，两位书记陪着客人朝办公室走来，到了我们近前，书记好像早已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冲我们招了招手说：“小伙子们，过来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县委组织部的祖部长、这位是宣传部的玄部长、这位是团县委的谈书记。”几位领导很慈祥、很平易地跟我们一一握手，玄部长说：“老弟，你的兵都年轻有为，还是你领导有方啊。”又转过身来对水灵说：“你们乡有个叫吕沙洲的，是干什么的？地区报上经常见他的报道，县电台里不断播他的稿子，把你们乡的工作宣传得相当好，桃花乡藏龙卧虎呵。”水灵把我推到玄部长面前介绍说：“玄部长，这就是吕沙洲，我们乡的笔杆子。”玄部长赶忙握住我的手，文质彬彬地说：“久闻其名，今天一见果然名副其实。今天共青团的谈书记可是专门来看你的，快去见见。”被称作谈书记的人看上去只有30岁，但少年老成，一副很稳重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很淡，他只是碰了一下我的手，声音很厚重地说：“沙洲同志，团县委为了培养后备干部准备与地委党校联合举办一期新闻培训班，每个区镇推荐一人参加。因为经常在报上看到你的名字，知道你是个人才，所以我和你们区团委商量你们城关区就推荐你了，这个事祖部长、玄部长都很支持，一会儿我给你一张表你填一下就成了，希望你珍惜这次机会啊。”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没有经济基础，没有政治靠山，人家又没见过我这个无名小辈，竟然拐着弯找到我，当时我真想唱一曲“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了”。我说：“谢谢团组织对我的栽培，谢谢谈书记。”谈书记说：“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两位老部长，他们是伯乐，一直力主提拔年轻人，力主不拘一格用人才，没有他们的大力支持我们团县委别说这个事，其他什么事都做不成。”我于是又对两个部长一一谢过。他们都很大度地对我鼓励了一番，最后还谦逊地说：“我们都老了，以后有什么事还要靠你们年轻人，后生可畏呀！”接着他们就和两位书记向会客室走去。
　　 中午的时候，乡领导都陪县领导去饭店吃饭，其他人都在乡食堂就餐。吉星照打了一份菜，怀里揣了一瓶酒，拉我到我们俩的办公室去。坐下后他说：“吕弟，你升官的时候来了。”我在官场上是个雏，不懂这里面的微妙关节，就问：“何以见得？”吉星照打开酒瓶，往我们各自碗里倒了酒，很内行地说：“那个谈书记是少壮派，两个老部长退休前肯定要提拔他。提拔他以前肯定要在下面物色一批青年人，作为那个谈书记的群众基础。团县委为什么要办培训班？将来凡是参加这个培训班的都是谈书记的人，只要你参加了这培训班，以后别论工作干得好坏，只要不犯错误，准会有人提拔你，这就是官场上经常说的联络图。来，喝酒！”我有点不相信，就说：“共产党咋能兴这一套？”吉星照呵呵地笑着说：“老弟，你还是个学生娃，还没从书本里钻出来。现实社会和书本是两个天，你要把从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往社会上套，我保管你碰得头破血流。”我被他一席话说得心里有点发慌，就喝了一口酒向他讨教：“那我该怎么办？”他不回答我，反而问道：“你想当官吗？”我心里说憨熊才不想当官，我的家庭迫切需要我马上有个一官半职支撑门面，但我没有把心里话告诉他，我说：“这还用问吗？人生谁不想让有限的生命发挥最大的光热？有职才能有权，才能施展抱负，改造世界，名垂后世。”吉星照说：“到底是才子，随便说出话来就有深刻的道理。等一会儿他们吃饭回来上车走的时候，你一定要到车门前去送他们，要表现得谦恭温顺，毕恭毕敬。只要你做得地道，他们就会感觉到你是一个知道远近高低进退的人，会增加你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掂量出你是一个可造就之才。他们是什么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久经历练的老官油子，你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用意他们立刻就明白。等着吧，按照哥哥的话去做包你没错。”我心里没准，就说：“那就按你说的试试吧！”
　　 一会儿果然按吉星照说的那样，他们喝得红头酱脸回来了。也没有进办公室，直接就向小车走去。书记、乡长、水灵都在车前恭恭敬敬地相送。吉星照推推我，示意我赶快过去。我壮了壮胆，走过去，对他们说：“您走好啊！”我相信我的表演才能，我做的比吉星照教的更地道，毕竟我在学校是经过场面的。然而，他们看到我并没有像吉星照说的那样，有什么特殊的表示。甚至也失去了上午对我的热情，而是冷淡的“嗯”了一声，就转过身向乡领导告别，钻进轿车绝尘而去。我一下子愣在那里，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书记乡长看了我一下没有任何表情的转过身离去。水灵对我笑了笑，也转身朝后院她的家走去。
　　 我神情沮丧地走回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到一点精神也没有。吉星照问：“怎么样？”我把情况和他一说，他狠劲儿地挠了几下头皮，疑疑惑惑地说：“这不对，不可能会是这样。”然后在屋里转了几圈儿，自言自语地道：“这里面有猫腻，不然不会是这样。”我有些心灰意冷，精神萎靡，就昏昏沉沉地趴在办公桌上。吉星照推推我的头，关切地说：“老弟呀，别灰心呀。古人怎么说来着？古人怎么说来着？”他一连说了几遍，到底没有想出古人说了什么话。我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说：“古人说，患难之来，当以心制境，不当以境役心，处处体认，顺境反不如逆境之受益也。”他拍了一下手掌，劝我说：“对对对，你什么都懂，这件小事肯定不在话下，坚强些，顶住！”他见我没有反应，又出主意说：“我看水书记对你不错，你去找找她，她一定会告诉你中间出了啥叉子。”我不敢相信他的话，就问：“找她行吗？”他也不说话，点着头直往外推我。
　　 水灵的门关着，我怯怯地敲了一下门。门很快就开了，水灵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对我说；“进来吧。”看他的表情，好像知道我会来一样。我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不知怎么样开始我要说的话。她轻轻地坐在我的身旁，很温和地说：“我知道今天的事对你打击很大，我相信你会来找我问这个事。在这个大院里真正关心你的只有我，你明白吗？”我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很感激地说：“我又不是憨子，怎会不知孬好？您这样关心我，我不知怎样报答。今天的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大着胆子来问您，除去您在这里我靠谁呢！”她把身子朝我跟前挪了一点，声音很低地说：“你对我的相信和亲近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我对你是很崇拜的！”她的话让我怀疑身边坐着人的身份，我不由抬起头看她。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神让我想起花溪，因为长这么大我只有在花溪眼里读到过这种目光，这种勾魂摄魄的目光只有热恋中的人才有。我的心有点乱，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她站起身，从桌上拿来一封信，无声地交给我。花溪的信，我心里颤了一下，急忙接过那封信，见信封已经被拆开，就有些不满地直视她说：“你怎么能……”她没容我把话说完，就悠悠地说：“怪我拆你的信？那个大学生是关心你的人，我也是关心你的人，怎么就不能拆你的信？刚才还说无法报答我对你的关心，仅仅是拆了一封信你就这样对我，你还能报答我什么？”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我默默抽出花溪的信，一眼就看到她对我的称呼：老白。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称呼前边一大溜亲热的定语都被她省去了，我觉得有一股冷风从琅牙山飘进我的心里。她在信里默认我的选择，没有言辞激烈地和我争辩，只是热烈地向我介绍大学里沸腾的生活，介绍琅牙山秀美的山峰。我想起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精彩的世界让花溪有一种登高望远的感觉。我和花溪由原来地位和经济的差距，变成现在精神上的差距，我得承认自己是一只丑小鸭。由丑小鸭向白天鹅的蜕变竟然是这样的艰难！我的沉默让水灵看出了我感情上的颓丧，她的话语透露着春风般的温暖：“你别灰心，要有思想准备，大学生和你的地位太悬殊，我劝过你，她和你不会有结果。”我明显感觉到她省去了对我的称呼，而是用“你”来代替。“你看，你的入党申请书党委已经批下来，只要你听话，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她在我心情沉重的时候幽了一默。我问她：“是谁今天把我的名字顶掉？”她摆摆手：“谁也没顶你的名字，是你的身份挡住你的路。县里领导来的时候不知道你的身份，他们是想找年轻有能力的人来为自己培养羽翼。你虽然有才能但你毕竟是个临时工，没有正式编制。他们无法培养你，因此就不会去做无用功，这你理解了吧？”我听了她的话，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两个字：异类！我原来以为只要自己有能力，工作干得好，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不在话下。现在看来我在乡政府里仍然是异类，和那些所谓有“编制”的人相比，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有了“编制”即使是一堆狗屎也是统治者，是上流社会的白领阶层，是阳春白雪。没有“编制”即使有上天入地之能，也是下里巴人。
　　 水灵见我情绪低落到极点，轻轻拍了我肩膀一下，又捋了捋我的头发，这种不用言语的关心我体会到了，对她产生了一种无形的依赖感。她从卧室里拿出了一套新西服，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重又坐到我身边，用她的腿碰了一下我的腿，柔柔地说：“你的衣服不适合在机关里穿，我知道你那点工资挺紧张，昨天我去县城就给你买了这套东西，你穿一下试试看是不是合身。”我有点诚惶诚恐，有些不太利索地说：“水书记，这、这。”水灵很生气，一下子就本了脸，数落我道：“我这会子的话白说了！以后没人的时候不许叫我书记，要么就叫大姐，要么就叫我名字。”说着就帮我解上衣的扣子。穿上后，她让我左右转转让她看看是不是合体。看后点点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接着就去解我的皮带，要让我试试裤子。这下把我吓了一跳，里面就一条三角裤，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换裤子呢。她见我死抱着腰带不松手，脸上显出很失望、很无奈的神情，懒怏怏地说：“知道你是童男子，怕春光暴露。算了算了，你回家试试，要是不行我再给你换。”
　　
　　 花溪春节没有回家，春节前来信说她要去勤工俭学。我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盼望见到她。她给我的信越来越来简单，称呼也变成了“沙洲”，而且信中多次出现了她们班长的名字。我知道水灵和左大爷说的话就要应验了，心里的痛折磨得我很快就廋了一圈儿。一整春天我盖上了6间屋，也帮两个哥哥找上了对象，压在我心上的石头总算搬去了。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在乡政府这个“衙门”上班的好名声帮了忙。可是我在那里算什么呢？乡政府又要搞计划生育了，我自然还是和水灵一个组。那天回到乡政府中午12点多了，头头脑脑都有酒场，小兵蛋子们都敲着搪瓷缸子，去食堂吃饭。水灵拎着一个袋子朝我使颜色，让我到后院她家里去。她家里很安静，他那个3岁多的儿子也不在，就问她；“你儿子呢？”她兴致勃勃地说：“被我送我母亲家去了，那小子太调皮，总是碍手碍脚的。”她从袋子里拿出了4样小菜摆在桌子上，又从酒柜里拿了瓶酒，满脸像桃花一样笑着对我说：“这几天累了吧，今天我慰劳你！”她拉我坐在她跟前，倒上酒要和我干一杯。我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就一饮而尽。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也把酒喝干。我知道她喜欢我，有这样美丽的女人喜欢，我也高兴。况且，花溪在逐渐疏远我，我的感情也空落落的。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水灵说嫌热，要到里屋去换件衣裳。可是到里屋老也不出来，我就问她怎么回事。她在里屋说：“你来帮我一下！”我不知道她在里屋怎么了，就推开门进去。里屋铺着一张很大的床，没有水灵的影子。我正纳闷，门轻轻地关上了。我一转身，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水灵一丝不挂，脸上红红的，肌肉有些抽动，光着脚从门后走过来。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完整地见过女人的身子。她的身子白得耀眼，肌肉细腻光滑，乳房在她走来的时候微微地颤动，小腹下的森林黑黑乎乎的鬈着。我的身子一下凝固了，思维也凝固了，当时就象死了一样没有任何知觉。“洲，我的好人，你让我想死了！”她的咒语般的声音把我唤醒，我立刻成了一个魔鬼，无法控制自己。在我自己脱衣服时，水灵也手忙脚乱地上来帮忙。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她娇喘微微，手指不停地抖。当我脱下三角裤，她立即松开我，仰躺在床上，两手搬起大腿脚心朝上，她的那个神秘的地方一览无余的对着我。我没和女人做过，不知道怎么下手，刚刚跪在床上就支持不住了，一股热热的液体喷涌而出，全喷到她那个地方。我浑身发颤像被电击一般，一下子坐在地上，失望地哭了。她立即折起身子，把我拉上床，用她的脸去蹭我的泪，嘴里喃喃地安慰我：“别紧张，别紧张，男人第一次都是这样，你很强壮，喷在那上面让我感到很有力。你马上就行，我今天会让你做个真正的男人！”她是个魔鬼，很快就让我恢复信心挺拔劲立。这回她不再把腿朝上了，而是很大地打开，用手引导着我进入，在一刹那间我感觉到她的体内很热，有一种滚烫的感觉。一下午她不让我上班，晚上也不让我回家。我沉浸在她的温柔乡也没有坚持。在这一下午和一晚上里，我们做了7次，每一次都翻江倒海，天翻地覆。晚上做饭时她也不穿衣服，就那样全裸着忙里忙外。她不让我帮忙，就让我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电视，用她的话说就叫“好好躺着，抓紧恢复体力，还有更艰苦地劳动等着你”。她每弄好一样菜端到床前的茶几上，都要在我嘴上亲一下，叫一声心肝儿宝贝儿。我觉得就像在天国一样，不禁生发出感慨：有女人的感觉真好！说句良心话，在那半天一夜里，我只有两次想到花溪。一次是内疚的痛苦，一次是报复的快感。那一天一夜，让我觉得经历了一生。做爱时水灵幸福地叫声不绝，做爱间隙她又泪流满面诉说她的痛苦，让我产生了无限的同情。后来我才体会到，我那时在性爱上是个稚童，她实际上是在尽情玩弄一个处男。我在她的诉说中知道，原来她的婚姻很勉强。她母亲是教师，青年丧夫，一直没有再嫁，孀居的痛苦可想而知。后来终于耐不住寂寞，引诱一个男生填补她的寂寞。后来又逼着水灵嫁给他。水灵不知道他们有性关系，后来发现了，但水灵已经升任乡党委副书记，张扬出去恐误了前程，就将婚姻维持下来。我知道了她的遭遇，觉得人生就是这样无常。一个看上去很快乐的人也可能有难言的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