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只求今生不言它(小说) ——续《可给的幸福》
千钧一发之际,小李和几个警察赶到,齐喝“住手!”王二没想到会突然有人出现,他双腿一颤,手也没有了力气,念龙从他的手里摔在地上。小李一声疾呼:“小少爷!”等他抱起念龙的时候,才发现念龙的头正碰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念龙头上不停涌出的血,小李哭喊着:“小少爷,你一定要挺住啊!”
就这样,陪小李去的五个警察,有三个把王二和那群孩子带去公安局,另外两个帮着把念龙送往医院。孟舒雅听着念龙伤到了头部,又差点没有站稳:“进手术室多久了?怎么还没有出来?”小李带着哭腔回答:“才进去呢,也不知还要等多久……”孟舒雅平定了一下心情,叫小李带两位警察去吃饭,这里自己守着就行了。小李他们刚走,闵际洲和方楚梅就赶来了。孟舒雅看着他们,原本想把自己所有的恐惧与担忧在这两个最亲近的人面前哭一场。可是,她看见方楚梅的一只手,还放在闵际洲的胳膊上。人的心思就是那样的瞬息万变,她甚至想闵际洲不是说没时间陪儿子吗?怎么会有时间跟楚梅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会打念龙吗?念龙又会跑出去吗?不跑出去,就不会被送进医院生死未卜……她冷笑着:“小小一个念龙,居然劳驾二位……”
方楚梅抢过话:“舒雅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着这么酸呢?我是念龙的亲姨,际洲是念龙的爸爸。念龙有事我们跟你同样的着急……”孟舒雅的脸像被霜打过一样:“呵,那念龙有福了,有你们这样的好姨妈、好爸爸!”方楚梅还想再回嘴,闵际洲制止了她:“楚梅你别说了,念龙发生这样的事,全怪我!如果我陪他去踢足球……”方楚梅着急地:“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的身体怎么还能踢足球?”孟舒雅看着闵际洲,又看看方楚梅:“他的身体……怎么啦?”方楚梅愤懑地看着孟舒雅:“你是他的妻子,你居然不知道?舒雅,你一天究竟在忙些什么?难道所谓的事业就可以使你对一切不管不顾吗?”
闵际洲打断方楚梅:“好啦,别说了!我没事!”孟舒雅静静地看着他们:“是,我在忙事业,我忙到我自己男人的事,要靠你这个外人来告诉我!”方楚梅举起手想给舒雅一个耳光,继而又放了下来,她噙着泪:“舒雅,以前我一直羡慕你、嫉妒你,可是今天我可怜你!我不知道以前那个善良、大度的舒雅跑哪去了?你以为际洲去我那里是为了调情吗?他是为了你,他担心他的身体不能再照顾你们母子了。他是来拜托我,让我今后好好帮着你……如果你真把际洲当做你的男人,你就不会连他得了睾丸癌也不知道……”孟舒雅一个趔趄:“你——说什么?”她望着际洲,眼里充满了哀痛与懊悔,终于明白为什么际洲总是躲闪自己。她捂住自己的肚子,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原来不幸并不是从今天开始,而是潜伏了好久,只是自己怎么会笨得看不出一点先兆?
她走向际洲,扑在他的怀里,抚摸着他的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际洲拥着她:“别担心,郝叔叔说在德国给我联系到了最好的医生。也许……要被切除……”舒雅哭了:“都是我不好,我对你不够关心……”际洲帮她擦着泪:“不是你的错,你把万氏打理得那么好,也是在替我分忧。再说,这是小时候埋下的祸根,是因为那次……产生了病变……”闵际洲说不下去了,他也许想着:如果不是那只该死的猴子吃掉了自己另一侧的睾丸,自己也肯定会与舒雅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想起孩子,他就想到念龙。他轻轻地说:“医生怎么还不出来?”孟舒雅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又回头望着际洲:“如果念龙出来没有大碍,我们马上就去德国!”
手术室的门,就像即将开戏的帷幕慢慢打开了。医生取下口罩,脸色凝重地看着他们:“孩子伤着了脑部,手术虽然成功,但还得在重症病房观察一周。希望,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孟舒雅扑向念龙:“不会的,我的念龙不会有事的!”医生和护士拉住她:“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力的,现在一点也不可以碰着孩子!”孟舒雅想冲上去抱住念龙,对他说“妈妈错了!”可现在,她却只能看着医生们把念龙慢慢推走,什么劲也使不上。闵际洲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你别太难过,念龙这孩子从小就皮实,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孟舒雅揉了一下发红的眼睛,她望着闵际洲:“你也会好起来的,对不对?”闵际洲轻抚着舒雅的头发,这样旁若无人的关切,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的目光写满了爱意:“舒雅,你不要给自己太重的压力,不管我好不好……”孟舒雅用手堵住他的话:“你必须好!”闵际洲微微一笑:“我相信郝叔叔介绍的医生。”
那一刻,舒雅觉得郝医生简直成了挽救他们家庭的幸运之神,她也自信地说:“我也相信郝叔叔!”可是,命运之神偏偏是那么的爱捉弄人。他一边将希望点燃,一边又将厄运推进门。郝梦飞突然打来的电话,让他们憧憬的目光一下子残杀得干干净净。闵际洲的手机从耳边摔落下来,看着他惨白的脸,孟舒雅抱住他:“际洲,怎么了?”方楚梅将电话捡起来,听完后呜咽起来:“舒雅,万阿姨和郝叔叔,想要亲自回来接际洲去德国动手术,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发生车祸,双双坠入了万丈悬崖!”这个消息,把孟舒雅震惊了,她不明白老天怎么会这样来惩罚她。她忘了这是医院,也忘了抱住的闵际洲,大声怒吼:“这不可能,你骗人!”她的手一松,闵际洲咚一声倒在地上……
给闵际洲检查的医生出来了,对她们说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手术。孟舒雅的嘴唇被她咬出血来,她拉住方楚梅:“姐,你一定要帮我!郝叔叔联系的医生是谁,际洲一定清楚。你先陪他去,等念龙的情况稳定后,我再赶过来。”方楚梅抱着孟舒雅:“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六】
五天后,闵际洲在柏林万锦荷与郝医生的别墅里,搜寻着万锦荷的遗物。突然,电脑桌上的一张F城的老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看着那张照片,闵际洲不由想起万锦荷QQ的头像就一直用的这张照片。想着妈妈走得这么突然,竟然没给自己留下一句话,说不定她还有什么遗愿。
于是,他试着登陆万锦荷的QQ,最后总算用自己生日的日期猜中了密码。打开QQ空间,他注意着里面的每一个细节。当他点开一篇三年前的私密日志,坐在那里半天没有换一个姿势。直到方楚梅进来,他才觉醒。关掉电脑,对方楚梅说:“一会梦飞回来,叫他来见我。”
郝梦飞来了,看上去比三年前胖了一点,皮肤也没那么白了。见到闵际洲就哭:“大哥,我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爸爸妈妈走了,今后我怎么办?”闵际洲本来为妈妈和郝叔叔的死悲哀至极,可听着郝梦飞那有点失真的哭声,他努出一个微笑:“大哥现在的身体,你也明白。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舒雅要管理万氏,又要照顾念龙。我想你回中国,去帮帮舒雅……”
郝梦飞的心,简直像踩着棉花糖般的云彩,那个甜、那个飘,简直难以形容。要控制这样的喜悦,纯碎是一种折磨,他强压自己,装出一副不舍的样子:“可是大哥,我走了你怎么办?要不我等你手术过后再走?”闵际洲皱了一下眉,一时没有说话。方楚梅过来:“际洲已经帮你订好了机票。舒雅现在一个人,又是公司又是孩子的,你还是赶紧去帮她吧。这里有我,你放心!”
郝梦飞走后的第三天,闵际洲就要动手术了。去医院之前,闵际洲给方楚梅说了一句话:“无论手术是否成功,必须告诉舒雅——我死了!”方楚梅心里一震:“为什么?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好吗?”闵际洲不看方楚梅,他的目光好像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一定要按我说的做,我是为了舒雅好!”
为了舒雅好?这无疑是在舒雅的伤口上撒盐,这能说是为了她好吗?方楚梅左右为难。可看着闵际洲的眼神,竟是一种理性思维后的达观与超脱,他是那样的平静、安详……这不由得让方楚梅说不,她愿意选择相信——那样做,是对舒雅好。尽管如此,心里还是害怕会接到舒雅的电话,她双手合什,细声祈祷,求各路神灵保佑际洲手术成功、舒雅别来电话……
可有的时候,你越怕什么,那所怕的事偏偏会撞上门来。方楚梅一听到皮包里手机传来熟悉的来电铃声,她不知所措地弹了起来,手怯怯的伸向包里又缩了回来——接,还是不接?她矛盾加纠结!鼓足勇气拿起电话,舒雅的第一句就是问际洲怎么样?手术一定很成功!方楚梅咬了咬嘴唇,还未说话,自己却先哭了。舒雅一听见她哭就更加着急:“姐姐,你说话啊,际洲怎么了?手术……”方楚梅哭,是因为目前确实无法确定际洲是好是坏,即便知道,能给舒雅的也只有一个结果。偏偏这个结果是如此的残忍,她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舒雅来说那不是雪上加霜吗?可是,自己既然答应了际洲,就得按照他的办。于是,她狠下心肠:“舒雅,你一定要坚强——际洲他——已经……”
听着舒雅撕心裂肺的哭声,方楚梅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她骂自己不是人,连自己的亲妹妹也骗。可当舒雅说要来德国,要来送际洲最后一程的时候,她慌了神。如果阻止,舒雅一定会觉察,如果让舒雅来,那结果目前都还是一个未知,到时候又怎么向她交代?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她听到舒雅疾跑的声音,接着是念龙的哭喊声:“妈妈、我是不是瞎了!”舒雅按住念龙的手,声音有些发颤,那声音让人觉得她仿佛在与命运抗争:“谁说的?我的念龙怎么会瞎,我的念龙很快就会像以前一样健康了!现在只不过是停电了……”谁知念龙听了她的话更加激动,他在病床上胡乱挣扎:“你骗我,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看着他这个样子,孟舒雅又持续着刚才听到方楚梅噩耗时的哭声:“都是妈妈的错,都怪我!为什么瞎的不是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站在旁边大半天没说话的郝梦飞吞吞吐吐地开口:“舒雅……刚才是我不知道……我从饮水机里给念龙热水……我不知道……你对他说停电……”念龙又吼又叫,直到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才乖乖地睡了。
孟舒雅趴在念龙的病床上,一边抚着他的脸一边抽泣:“都怪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学西洋赶驴的人,以为只要在你的唇吻之前挂一个萝卜,就可以让你看到希望——所以才骗你停电了,天黑了……我以为我只要陪你一起等待,电总有来的时候,天总有亮的一天……我错了,你是念龙,不是蠢驴。”
郝梦飞还在絮絮叨叨地道着歉,孟舒雅根本不看他,继续陪着念龙说话。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只剩下念龙,她仿佛一下子把念龙之外的事情,全都忘了。直到她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才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好像给楚梅打过电话。楚梅说了些什么呢?她像在梦境里突然侧换了一个睡姿,就把梦给忘记了一样。直到公司的助理打来电话,告诉她公司因为接到了闵际洲去世的消息,炸开了锅,公司人心浮动。这时孟舒雅才觉醒,与楚梅的电话不是一个梦,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不幸是那样恬不知耻地纠缠着自己?
看着舒雅苍白无助的脸,郝梦飞主动请缨:“我去德国,料理大哥的后事!”孟舒雅迷茫地看着窗外,一瓣一瓣的雪花静默地落在树枝上、草坪上、地上……她的脸上露出凄凉的笑意:“天为其痛、地为其伤!今年的雪,下得是这样的猝不及防,是上天在让大地给际洲带白花啊……现在际洲给我留下的,就只有万氏了,念龙现在的样子,我怎么走得了?如果你想帮我,现在你就是万氏的总经理,马上去帮际洲守住万氏!至于际洲的后事,我相信姐姐会办好的!”
这样的差遣,是郝梦飞从德国飞回的那一天起,就梦寐以求的。如果不是念着闵际洲刚离开人世,他真想卖萌地给孟舒雅行一个军礼,以示承诺。可看着孟舒雅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又重新回到念龙身边去了。觉得没劲,便说先去公司看看,等安排妥当后再来看望念龙。
等郝梦飞一走,孟舒雅就将念龙转到另一间病房,以此杜绝记者及公司的人的来访。她关上门,睡在念龙身边,抚摸着他的小脸,一串一串的泪难以抑制的掉了出来:“我可怜的孩子,是你太命苦,还是妈妈的命太苦?你的亲身爸爸还未看见你来到这个世界,就离开了!现在连你的际洲爸爸,也不要我们了……”说着说着,她翻身起来,给方楚梅打电话:“姐姐,因为念龙的头部受伤,导致失明,他现在情绪失控,我……想拜托你,把际洲的骨灰运回来……”电话的另一端,方楚梅哽咽着:“舒雅,原谅姐姐……不能按你说的做!因为际洲生前交待——他的骨灰,要撒在他妈妈坠崖的那个地方。他说在生前没有好好陪过妈妈,死后一定要陪着她……”
孟舒雅以为,可以将际洲安放在E城。而际洲的遗言是那样的合情合理,为了她孟舒雅,已经付出的太多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他最后的遗愿?“碧海青天无限路,更知何日重逢君。”想起石评梅为高君宇写的挽联,她又伤心地哭了起来。最起码石评梅还可以唱《墓畔哀歌》,而自己却连这样的地方都找不到。“我的心,也将是深夜梦里,寒光闪烁的残月;我的情,也将是青碧冷静,永不再流的湖水。我也能如石评梅为高君宇哀唱的那样,用一粒一粒眼泪凝成的珍珠,替你缀织绕颈的围巾。也可以用一颗颗相思的红豆,堆积成永久勿忘的爱心。可是际洲,你会不会也如高君宇待石评梅一样——停息在我的窗前,徘徊着等我的影消灯熄;随着我唤你的声音,悄悄走进又含泪退到墙角;站在我低垂的帐外,哀哀地对月光叹息?我还是无法接受——人生的尽头便是死的故乡!”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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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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