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王羲之与“千古第一行书”(赏析)
诚然,书法体现了美学的思想,是美学的表现形式之一。讲求的是精气神、天时地利人和的高度统一。淫雨霏霏的江南三月三日,突然天气晴朗了。参加聚会的群贤们在明媚的春光里,感受着和煦的惠风,可远眺、可近观、可仰视、可俯察,流觞曲水,含觞赋诗,畅叙幽情,何其快哉!而“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王羲之的内心十分激动而快乐,于是文思泉涌,乘着酒兴,欣然用鼠须笔,在蚕纸上,尽情挥洒,那唯美而飞扬,侧媚多姿,神清骨秀,变幻无穷的28行、324字的行书就形成风华绝代的一篇行书墨宝,流传千古了。
笔者自幼爱好书法,学习、工作之暇,喜欢临写《兰亭序》,然生性愚钝,仅得皮毛,现将自己半个多世纪临写《兰亭序》的心得体会简述如下。
从《兰亭序》的笔法来看,可以说笔笔精到,以圆笔中锋运笔为主,但也有不少字开创了侧锋起笔,而收笔时,钩挑波撇多如垂露,不露锋芒,由横转竖也随势圆润使转。用笔出神入化,牵丝细如须发,竖划又宛如钢筋铁骨,神清骨秀,撇捺收放有度,顺捺、反捺,反复变化,令人目不暇接。尤其是带“戈”的偏旁,真乃铁画银钩,后人望尘莫及。
从《兰亭序》的结体(即字的结构)来看,结体疏密自然生动,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圆润刚健,变化无穷;中宫裹束,开阖向背自如,反复偃仰,侧媚多姿。如前文所述,《兰亭序》中,就有20个“之”字、三个“足”字,形态各异,宛如飘浮于清江的“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鹅。其余,多个“为”字,多个“以”字,多个“怀”字,多个“畅”字,多个“叙”字等,各具姿态,富有动感。通篇324字,字字器宇不凡,真是风情万种、仪态万千。有的像插花舞女,低昂美容;有的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沼浮霞;有的像《洛神赋》中描述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有的像“龙跳天门”,有的像“虎卧凤阙”;有的像铁甲将军,有的像金戈铁马;有的像婉约仕女,脉脉含情;有的像春花秋月,引人入胜……总之人间之美尽被抽象其间。这就是王羲之书法的抽象美!
从《兰亭序》的章法来看,可以用一篇绝妙的乐章来形容。通篇文字皆以单个字竖排,没有连书,然笔断意连,一气呵成,没有凝滞之感。墨气随浓随淡,行款忽密忽疏,字形随大随小,参差排列,浑如天成。妩媚多姿映带钢筋铁骨,流畅自然隐藏抑扬顿挫,将阴柔美和阳刚美高度统一到一起,谱写成了《兰亭序》的卓越韵致和优美的旋律。人们只要认真读帖、临帖,就可以感受《兰亭序》里的“管弦之盛”的古典音乐节奏和旋律。感受到高山流水,感受到字正腔圆,感受到“大珠小珠落玉盘”,感受到“江城五月落梅花”,感受到“春江花月夜”,感受到“余响入霜锺”,感受到美妙绝伦的天籁之音……情愫优闲逸裕,韵味深不可测,这就是《兰亭序》的韵律美!
四,
《兰亭序帖》是世人公认的瑰宝,始终珍藏在王氏家族之中,一直传到他的七世孙唐代大书法家智永大师,智永少年时即出家于绍兴永欣寺,临习王羲之真迹达三十余年。智永临终前,将《兰亭序》传给弟子辩才。辩才擅长书画,对《兰亭序》极其珍爱,将其密藏在阁房梁上,从不示人。后被唐太宗派去的监察史萧翼骗走。唐太宗得到《兰亭序》后,如获至宝。并命大臣、著名书法家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等临写多本。又命以冯承素、诸葛贞、韩道正、赵模、汤普彻等弘文馆拓书人,仔仔细细将原迹双钩填廓摹成数本副本,分赐皇子及最为亲近的大臣。所谓双钩填廓摹写,乃是古代的一种手工复印技术,又称“映本”,由技术高超的专家——拓书人来做。大致做法是使用特製的黃蠟紙或油素紙,蒙在原作上(绝对不能损坏原作),對著光源,用极细的毛筆直接对著光源,先將字的笔划轮廓用细线精细地勾摹出來,再用毛笔填满轮廓线中的空白部份。最困难的地方是墨色的浓淡变化、字中的飞白和牵丝。古代高级的摹工可以用此法勾摹出非常精细的、甚至可以乱真的摹本,原件为素本,摹本叫荤本。
唐太宗死后,侍臣们遵照他的遗诏,将《兰亭序帖》真迹作为殉葬品殉葬于昭陵。
唐太宗在世时,还命大书法家欧阳询亲自手摹《兰亭序》,并刻成石碑,置于唐学士院。在石碑上涂上墨,拓成拓片,分赐众臣学习、临写。一时间,临写《兰亭序》就成了唐朝的时尚。后来历经战乱,《兰亭序》石碑流落到河北定州,有人在那上面拓片,流传了下来,就是著名的《定武兰亭》,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院。
现在存世的是唐太宗时代冯承素双钩廓填摹本,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上面钤有“神龙”(唐中宗年号)小印,是断为唐摹的一个铁证。“神龙本”是现存最接近王羲之真迹的摹本。因其钩摹细心,故而线条的使转惟妙惟肖,不但墨色燥润浓淡相当自然,而且下笔的锋芒、破笔的分叉和使转间的游丝也十分逼真,从中可窥见王羲之书写时的用笔的徐疾、顿挫、一波三折的绝妙笔意。是价值连城的国宝。
唐代诸遂良的临本也流传了下来,所谓临本,就是照着原本写的、或者照着摹本写的。诸遂良是唐代大书法家,然而他的临本比起《兰亭序》神龙摹本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就拿“盛”字的“戈”旁,诸遂良就直写下来,干脆不带“钩”了。再就是少了真迹的韵律——就是音乐感。
王羲之有七个儿子,个个都是书法家,次子王凝之继承了王羲之的书风,写的字最像王羲之的字,但没有超过王羲之;而小儿子王献之在学习王羲之的基础上,还刻苦学习其他书家,博采众长,如学习张芝的草书,形成了自己飘洒俊逸的独特风格,尤其是他的“一笔书”(一行字,一笔流畅地写就),名震书坛,后人把他与王羲之并列,称为“二王”。
宋代的大书法家襄阳人米芾,就是王羲之的狂热追崇者,一次,他与朋友坐船在汉江上游览,朋友拿出王羲之的《兰亭序》唐摹本给他观赏,他干脆就向朋友索要,朋友不与,他就以跳江自尽要挟,那朋友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借给他观赏三天。米芾带回家,连夜双钩廓填摹写,做成荤本,三日后将荤本还给了朋友,那朋友却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米芾继承、发扬光大了王羲之书法追求意趣和韵致的书风,成为我国历史上继王羲之后的第二大书法家。苏轼评价米芾的书法为:“风樯阵马,沉着痛快”!
五代时期,出现了一个大书法家杨凝式,他承唐启宋,刻苦学习王羲之书法,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写的《韭花帖》为后世所推崇。宋代书法家黄庭坚为赞扬《韭花帖》写了一首诗:“世人尽学《兰亭》面,欲换凡骨无金丹。谁知洛阳杨风子,下笔便到乌丝栏。”意思是赞扬杨凝式下笔就如王羲之《兰亭序》的精妙。这里所说的“乌丝栏”,是指练习书法用的纸张版本,划有黑线边框的叫做“乌丝栏”,而划有红线边框的叫做“朱丝栏”。在此是代称《兰亭集序帖》。
王羲之是中华民族的杰出人物,而《兰亭集序》文章和帖都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必将光照千秋,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