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雾里看花(小说)
【一】
李儒川推开车门,并没有注意到隔着玻璃的白若正望着他,目光热得仿佛要融化地上刚下的雪。
李儒川噔噔地上了楼。虽然是周六,但他上午又很忙,X市的几个文化名人今天来,他要接待。他是有身份的人,在外人眼里没有半点儿瑕疵。白若告诉我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一种深陷而无法自拔的光。
“我爱他,我知道这不好,而且……”白若停了停。
我拍拍白若的肩,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一直诉说自己的心疼,犹如反复揭开已经长好的伤疤,太过于惨忍了。白若的故事我一清二楚。她熟练地摸出一根烟,颓废的软进沙发里不再言语。
“自古佳人难再得,从今比翼罢双飞”,这是李儒川在西冷桥上第一次吻白若时许下的承诺。白堤尽头,栖霞岭下的绿荫深处,环拱如月的西冷桥上,都是她的情深,皆是他的一往。李儒川比白若大了十三岁,有个完美的家庭,至少看起来是的。女儿已经上了大学,妻子是一个部门的科长。原来白若不是李儒川的下属,为了李儒川,她四处求人托关系调动工作,就是现在的这份工作,只为自己来上班的第一时间看见李儒川。今天是周六,白若已经一周没和李儒川说上一句话了。李儒川太忙,白天忙工作,晚上还要回家做好丈夫。别提打电话的事儿,白若不打给他,因为怕李儒川不方便。所以白若只能在这等,等他白天有个十分八分的空闲,来她办公室跟她说句话。
“我就他妈的贱……”白若偶尔也和我抱怨,“你说他是真的爱我吗?”我无语。
“他是不是没责任心?”
“不,不是的!他不可以失去眼前的一切,他的名声更重要。他的事业更重要。我只要默默地爱他就好。”
白若不用我劝,很快就自己劝好自己。
他们交往了三年,白若纠结了三年,却一直做着李儒川的地下情人。我觉得白若快崩溃了。不会吸烟的她,学会了吸烟,一份氤氲里麻醉着自己;不会喝酒的她,习惯了喝酒,因为这样可以不失眠,喝多了就睡觉。至于她的工作……工作很清闲,每天也没什么事儿,在这个文化部门,她只是助理之一,负责整理一下文件。多数情况下,其他助理都争着干完了,只有白若不争不抢,所以经常无所事事。
有时候白若跟我说:“真他妈闲,要是有点正经事做就好了。你有作品要复印、打印都给我,我给你弄。你有空就来陪我吧,没准我还能帮你改出好作品呢。”
“好的。”我答应下来不是因为自己打印、复印费事儿,只是因为可怜她。
我是个自由撰稿人,因为老头儿赚钱养家,我就是随意生活。看看书,写点小情小爱的诗歌,竟然也获过奖。后来才知道是老头儿做了手脚,给人家赞助了,所以我才获奖了。获奖后就有人找上我让我签约。其实我知道,不过是纸质杂志遭遇了寒流,他们要生存,就得拉赞助。而签下我,就是个资金来源。随便吧!过一天就该开心一天。老头儿也觉得那点钱不算什么,让我签了约。杂志社对我很放松,愿意写就写,从来不催稿。我称自己是“自由撰稿人”。
白若也取笑我,说我的日子也可怜。是啊,偶尔我也觉得自己可怜。活着为了什么呢?我奋斗为了什么呢?我不用奋斗,我有老头儿。白若也不用奋斗,李儒川什么都能给她,除了婚姻,除了在这个城市明目张胆的和她在一起,除了在外人面前,不关心她一个字。
白若以前是个多好的女孩子,明眸皓齿,如瀑的长发,尤其是说话的声音——甜甜的特别迷人,还有一份体面优雅的工作——空姐,追求她的人排着长队,但她却一个都看不上,直到一次在飞上海的航班上遇到李儒川,竟一头陷进去不能自拔。那是一次怎样的遇见,飞机在中途遭遇晴空湍流,机身强烈的颠簸让正在服务的白若身体倾倒在李儒川的身上。李儒川不但没责怪白若,还用有力的手护住白若,安慰白若没关系的,说他以前遇到过晴空湍流,一会就没事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白若又害怕又窘迫,几次想挣扎起来,但飞机的颠簸又把她送回到李儒川的怀里。飞机一会上升一会下降,整个飞机上寂静无声。将近十分钟后,飞机终于平稳了。看着轻轻揉动手腕的李儒川,白若害羞的道了谢,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个爱情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她经常和我谈起李儒川,说他的爱好、兴趣、习惯,给我念李儒川为她写的诗,那时骂人的话怎么可能出自白若的嘴呢。但是现在……每次等不到李儒川,白若就打电话给我,头不梳脸不洗的蜷缩进那个真皮沙发(李儒川给她买的),摸出一根烟,吞云吐雾。白若说沙发真好,就像李儒川温暖的怀抱,软软的厚厚的。我笑白若傻,她还总说傻人有傻福。就今天,我又说白若傻,她冷冷地看看我,
“你不傻,你知道你家老头儿外面有没有情人?你一天傻乎乎的,还写什么破情诗,你歌颂的爱情都在天上吧?”
我突然一惊。是啊,白若爱上的那个人看上去多好啊,幸福的家庭,成功的事业,天天按时按点回家,跟老头儿一模一样,但他外面就有她。我一时慌了神,我揣着疑心回了家。
【二】
家里的阳台上,全是老头儿养的花,其中一盆白茉莉开得特别好!那是老头儿最喜欢的花。
我仔细地端详着这盆花,突然想起一张脸,一个叫茉莉的女人的脸。素净、阳光、美好、温柔、淡雅……总之一连串的词语铺天盖地而来。茉莉是老头儿秘书,好像是今年才招聘的,在公司的一次舞会上见过。当时老头儿介绍她时特别夸奖她有能力,肯吃苦,是块好料。私下里还和我说再锻炼锻炼让茉莉去主管公关部,形象和能力都行。对,她是公司里的新人,而且……都说老板和秘书容易有这种事。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我有什么好啊,有点小文采吧,又不正心用;要说长相吗,三十好几了,眼角也有了细纹,幸好还没眼袋。因为一直没要孩子,又总去健身,身材还看得过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老头儿喜欢呢?家务?嗯!这倒是,我喜欢厨房,喜欢做吃的。每天早饭和晚饭都亲自动手,午饭多数出去吃,因为他不在,或者让阿姨做。老头儿最喜欢吃我做的东北菜,他是东北人,因为生意主要在江南,才定居在杭州。
想起和老头的相识,自己忍不住笑出声。一次过马路,我没注意右侧来车,差点被撞到,正被司机破口大骂的时候,有一个“老头儿”推开人群,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把愣头愣脑的我拉出来。他长得可真着急,从那时起我叫他老头儿。他还问过我,咋不叫他欧巴呢,多流行!叫大叔也好啊,可我就叫他老头儿。“对于救命恩人就是这样报答的,”他无可奈何地对我说。我问他为什么帮我,他说我像他妹妹,愣头青还傻乎乎的。那时他就是x公司的总经理了,而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本来毕业是可以做老师的,但我不喜欢,我喜欢文学,所以一直游荡着。
相识的两年里,偶尔他会约我吃吃饭,看看电影,喝喝茶。有一次我独自游荡在断桥上,天空飞起烟雨,他突然出现,就向我求婚,油纸伞、玫瑰、钻戒。在大家“答应他”的欢呼声中我傻乎乎的点了头,后来就开始筹备婚礼。现在想想,我开始怀疑自己,我爱他吗?他——爱我吗?
【三】
白若又打电话给我,让我去陪她。
“多久没见他了?”我递给白若一杯奶茶。
白若接过奶茶,双手捧着,要取暖的样子,唇色也白,眼窝深陷,“两周。”
“打过电话吗?”
“没有。”
“从你窗前经过吗?”
“没有。”
“哦。可能……他出差了。”我忍不住伸手去理了理白若垂下的头发,“头好烫,你,你发烧了。”我一下子站起来!
“乍呼什么呀,死不了。”白若用白眼仁儿看了看我。
我满屋子找退烧药,然后逼着她吃了药。
“要是没有你,我会死吗?”她没好气地说。
“也说不定哦,你这傻瓜。”我也生气地说。
看白若蜷在沙发里,病猫一般,“我真是欠你的,吃点粥吗?”我问她。
“我辞职了,白若突然冒出这句话。”
“真的?真的吗?”我瞠目结舌。
“嗯,就今天上午。”白若的眼睛里竟有一丝天真闪过。是的,是久违的天真。
“我辞职了,我把辞职信狠狠地摔在他桌子上。真痛快!”
“他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别闹,这段时间他太忙,单位里事多,家里岳父有脑血栓住院了。”
“你呢?你怎么说?”
“我?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呗。”白若出神地望着窗外,我看见她的背影在颤抖。
“我去给你做粥,你等着。”我一时找不出什么话安慰她,只好借口去做粥了。
一边煮粥一边想着白若这三年,从开始的如痴如醉到现在的支离破碎,“女人啊。感情就是一切!但没了自我的感情就一文不值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打了冷战。我有自己吗?我一天为什么而活着?我有事业吗?没有!现在离开老头,我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了。我有希望吗?比如有个孩子,可以寄托。或者说即使离开老头我还有孩子可以支撑余下的生命与光阴,没有。爱情需要浪漫,婚姻需要经营,而我为这些做了什么呢?悄然流逝的年华在我的脸上写意,我已然过了靠脸过日子的年龄,婚姻里我将用什么让爱情得以保鲜?我一无所有,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己。最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老头儿不要孩子呢?每次我提起这件事,他都推脱说还来得及。真的来得及吗?我今年,今年三十六岁了!还是……
“流沙,粥好了没呀?”我的名字,叫流沙,其实我叫刘莎莎,自己改的流沙,不是说幸福就像手里的流沙,攥的越紧流得越快吗,我自己当流沙,流沙就是我的命。
“哎,好了!马上哦……”我回应着白若。
【四】
我递给白若一碗粥,她真饿了,胡乱地吃着。
“你不是真的辞职?是不是?你不会这么容易放下他!”
白若没抬头,但我看见她的泪水滴落到碗里。
“他会来找我的,对吗?”白若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
“白若,离开他。很久我就想说这句话,就这次离开他开始新的生活好吗?”我很激动。
白若没说话,她放下碗,安静得像那个青花瓷的花瓶。花瓶里原本会常有一些玫瑰花,而今既无花又蒙了尘。那是李儒川在一次拍卖会上得来的,说是清朝的不值多少钱,给白若当个放花的瓶子玩儿。此刻蒙了尘的颜色就像主人的心。
门铃突然响了,白若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开门的瞬间,我第一次看见了李儒川。
一身合体的很有质感的米色套装西服,没有打领带,脸型俊朗,身材颀长,一双深邃的眼睛望不见底。
李儒川进门见有我在,望向了白若,“这位是……”
“流沙,过来给你引荐,李儒川。”白若的声音里渗出甜甜的味道。
“哦。白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我一时很无措,接着落荒而逃。
我是怎么了?好像撞见了鬼!不,应该是他们的行为我一直就反感,但今天当他们真实的站在我面前时,我反而像做了贼——我偷窥了他们不见光的“情事”。我还为见到李儒川的瞬间冲击着,这是个怎样的男子?身材样貌真是一流,从白若那里早就听过许多溢美之词,但我那时不信,我只是认为是白若被迷了心智,而今天我见到他的一刹那,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个男人,儒雅,深沉,连声音都那么有磁性,要是真如白若所说的才华横溢,那他真是完美啊。难怪白若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我摸摸自己的脸,脸热热的,白若会不会跟他说我说的话,我后悔了,不该说那些话。要是有这么个人也深情地对我说爱我,我也会投降吧!那么,茉莉呢?优秀的男人招人,优秀的女人也一样吧。如果茉莉也这样对老头儿一往情深,当然老头没李儒川帅,但那也说不准茉莉就喜欢呢?如果不是茉莉,那也一定有别人。老头儿偶尔半夜在卫生间接打的那个电话,每年回东北都借口空气太干燥,怕我不适应而不让我去……
回到家里,阿姨问我今晚做什么吃的,她好准备食材。我没回应她,直接上了二楼的卧室,钻进被子里。
【五】
蜷在被子里,我继续分析。
白若就不用想了,毋庸置疑她又回到李儒川身边去了。
“对,我应该弄懂江浩然——我老头儿,为什么不要孩子?该怎么办呢?”我灵光一闪,“打电话给婆婆。”
婆婆的电话很快接通了,我简单的问候了几句,就步入了正题,“妈,您知道浩然为什么一直不要孩子吗?”
“哦。这件事呀,你问过浩然了吗?”婆婆的声音由先前地兴奋变成了低沉。
“我问了呀,可是他说不着急,眼看着我都快四十岁了。而且,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妈,你能告诉我吗?浩然他是不是……?或者,或者……”
没等我说完,婆婆赶紧接过话头,“莎莎,你别乱想。这些年,你和浩然感情一直很好,我们老两口心里特别高兴。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只是,你要相信,浩然是个好男人,值得你一生托付。”
我一听这话,心里这个急呀,看来浩然的确有事瞒着我,究竟是什么事呢?
我们追求的,是心灵的高尚,还是外表的美丑?是柴米油盐般平常的生活,还是锦衣玉食般的养尊处优?是精神上的慰藉和满足,还是物质上的享受?
人生尔尔,孰能白头?在于爱夯在什么样的基础上。
不错的一篇,但小说开头就可以直接切入人物姓名,他(她)太多,读来费力。
瑕不掩瑜,欣赏佳作,问好轻舞!
也可能是自己的想法不成熟,所以给您带这样的困扰。不过说实话,开头的样式可是我精心设计的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