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逝水流年 >> 短篇 >> 情感小说 >> 【流年】青梅(小说)

编辑推荐 【流年】青梅(小说)


作者:姚鄂梅 举人,3119.2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4731发表时间:2017-10-05 13:55:15


   他说,如果你实在不满意,就分开算了。
   她没吱声,专注手里的事。
   话又说回来,跟谁在一起,都免不了要吵架。
   她还是不吱声。
   好吧,算我多话。
   有一天,邹郭突然出现在这个家里,推开门的一刹那,她尖叫起来:你在跟踪我?!
   邹郭怪怪地一笑:跟踪你?有必要吗?我比你更熟悉这里。
   她用眼睛去找俊哥哥,俊哥哥偏了一下头,邹郭就跟着他到卧室去了。门擦着邹郭的脚后跟关了起来。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认识?好像不只认识,好像还挺熟悉呢。
   迟疑半晌,她把耳朵贴到门上。他们好像在争论什么。
   ……
   你怎么能这么干呢?当初要我上,现在又要我撤,我总是人吧?抽刀断水我可做不到,你得给我点时间。
   哎哎哎,到底谁听谁的呀?当初也没说一直不让你撤。
   再往下,他们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听不见了。
   邹郭出来时,竟然满面笑容:原来你们是老邻居呀,怎么不早说昵?我跟他是同学。
   她想,他们到底是老同学,随便说一句话,就有极深的渊源,那是她没法弄明白的。
   他们一起往外走,刚一拐上大路,她就问:你不问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既然是老邻居,就跟亲戚差不多。他伸出胳膊,搭在她的肩头。
   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有心胸开阔这种可贵之处。
   要不,我们去把证拿了吧?他搭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
   她心里哆嗦了一下,但她哼了一声,假装生气地说:就你上次那表现,起码还要再考验两年。
   哎呀,我知道我错啦。把考验期缩短一点行吗?我有点害怕了。
   你怕什么?你还会怕?
   当然怕,怕夜长梦多,怕你跟别人跑了。
   世上女人多的是,还能缺了你的那一个?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少了我的那一个,但我现在才明白,一个人能跟谁在一起,不能跟谁在一起,都不是没有来由的,要好好珍惜老天爷的安排。
   怎么珍惜?白天工作,晚上出去应酬?拿我当一个盆栽,你不在的时候,我仍然活着,仍然在生长?
   对不起,我改还不行吗?我一定改,从今天开始,天一黑,我就在家里陪你。
   我何尝这样要求过你?话说回来,带我出去一定会丢你的脸吗?
   怎么会呢?我是怕跟一帮男人在一起,你会觉得闷,不好玩。
   走了一阵,邹郭的脚步慢了下来,像个想要逃学的小学生,磨磨蹭蹭,爱走不走。她白了他一眼:走走走,我就知道,外出的时间又到了。他挠了挠头皮:好好好,回家回家,回家像个老年人那样看电视,睡觉,打瞌睡。
   谁说非要看电视睡觉了?你也可以看看书,上上网,学习学习啊。
   快到家的时候,邹郭再次停下来,一脸的张皇失措:哎呀,我差点忘记了,我得去见一个朋友,我们上午就约好的。
   她的脸迅速拉了下来。早点说嘛,我就直接回我妈妈家算了,也不用多走这么多冤枉路。
   对不起对不起,我先说好,明天晚上我一定哪儿都不去,不光明天,从此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全心全意在家陪你。话音刚落,就甩开大步往外走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俊哥哥家多呆会儿呢,她原地驻足,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要不,再去俊哥哥家看看?她回转身,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邹郭的背影了,他在打电话,嗓门挺大,有点随便,不,是痞气。她隐进墙角,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去俊哥哥家。
   操你妈!尽管是在马路对面,这几个字还是一而再再而三不屈不挠地刺她的耳鼓,刺得发疼。他身子一顿一顿地骂:老子操你姐姐!操你家五辈子女先人!妈个×的,趁老子不在!你不要跑,给我原地等着,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然后啪地关了手机,扬手招了辆出租。
   她的脚完全挪不动了。这满口粗话不堪入耳的人,竟是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吗?是拥有酒楼同时还在炒股同时还在朋友公司兼职的那个人吗?当他独处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个人?他身边的朋友呢?他们也都像他每句话都要加上跟生殖器有关的前缀或后缀吗?
   叫了辆车,她紧紧跟了上去。也许有人惹他生气了,瞧他打车时那气哼哼的样子,莫非他真遇到了麻烦,这才暴跳如雷,出口成脏?如果真这样,她就该悄悄尾随上去,起码关键时刻可以替他报警吧?’
   出租车停在小巷口,他下了车,把车门狠狠扔回去,头也不回,钻进黑咕隆咚的小巷。
   她很怕跟丢了他,又担心硬底皮鞋的声音被他发现,就脱了鞋子,紧紧跟了上去。小石子路坑洼不平,每走一步,套着薄棉袜的脚就疼得钻心。他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莫非他发现了自己,故意跟她绕弯弯?突然一声鸟叫,黑暗中一扇门拉开一道缝,一条长长的灯光泻了出来,邹郭踩着光束进去了。
   她没法进去。邹郭一进去,光束就消失了,门严严实实关上了。她在窗根下侧耳聆听。屋里先是含混的寒暄,没听清一个完整句子。偶尔捕捉到几个字,无非是邹郭脱口而出的那些粗口。突然,像断电了,寒暄消失了。她蹲在窗根好久,都没听出一点动静。
   适应了光线的昏暗,她看清了小屋的轮廓,破旧而寂寥,绝不会是社交场合,连普通聚会场所也算不上。她想了又想,不知道他来这里干吗,也不知道刚才那些声音都去了哪里。
   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她正在上班,起初她以为是谁打错了,要不就是自己耳朵听错了,派出所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呢?
   邹郭赌博被抓了,作为家属通知她。她脱口说我不是他家属。
   这是他自己留下的联系电话。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呆在那里,眼睛发直,连水杯被胳膊肘带翻了,水流了一地都不知道。等她醒悟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给俊哥哥打电话。
   我不要去,我才不要去,我又不是他妻子,你知道的,我们根本没结婚,我没义务要去。
   等她发作完了,俊哥哥才说你当然可以不去,不过,要是人家把电话打到你单位怎么办?那一来岂不是影响更坏?
   她急得哭了起来:他凭什么这样对我?他没有父母兄弟吗?他们才是他的家属啊,他为什么不找他们偏偏要找我。
   他一字一句说:在他心目中你已经是他妻子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说不定你这帮他一次,就赢了他这一辈子,不然你们可能真的完了。
   完了更好。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但你知道他上次来找我干什么吗?他要我帮他请客,参加你们婚礼的客人,所有在本地的同学都要参加。
   她终于还是去了。参与赌博的另外几个人的家属也在拼命找门子,做工作,她便跟着沾了点便宜,只需要付笔罚款就可以领人回家。
   罚款交给女警察,办手续时女警察问她:怎么这次是你来给他交罚款?你是他什么人?
   她这才知道,邹郭已经是个老赌鬼,已经不止一次在这儿交罚款了,上一次赌博被抓,是他妻子来交款领人的。他有妻子!他在骗她!
   她使劲咬住唇,屏住气,才没让女警察听见她由内而外的剧烈喘息。女警察告诉她,她现在可以去见邹郭一面。但她没吱声,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派出所大门。
   只用了半天时间,她就查清楚了,那个酒楼,还有什么朋友的公司,跟这个已婚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过是打点了领班,配合他在自己家人面前演了出戏而已。炒股的事更是无中生有,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跟股票两字沾过边。她,他们一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蒙过去了。
   她两腿发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她只有一个愿望:化成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躺在马路中央,让汽车们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碾来碾去。
   思来想去,她觉得是自个儿一家三口太没防备了,谁会打着结婚的旗号,公然向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姑娘行骗呢?她既非有钱有权人家的女儿,也非貌美如花,普普通通的姑娘而已,谁会处心积虑骗她呢?
   她决定先不说给父母,怕他们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对她来说,无非是又一次失恋而已。她只感到紧张,怎么尽快还母亲那笔钱,被邹郭拿去炒股的钱。
   独自躺在出租屋里,她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要他收回房子,退租。房东说预交的一个月房租不退。她麻木地说随便。跟她的损失相比,这点房租算什么?她只想赶在邹郭回家前离开,从此消失不见。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除此没有更体面的办法了。
   回到家,对父母就说,他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出很长时间的差。她需要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向父母交代。也许,过段时间再跟他们说,他突然死于非命。
   没等她想清楚,第三天,他就在她单位门口堵住了她。
   正是上班时间,人太多,她赶紧把他带到僻静地方,没等他开口,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他英俊的左脸上腾起一个红印。他垂着眼皮,把右脸也凑了上来,送给她打。
   她只呸了一口:龌龊的骗子,滚!
   她抬脚要走,他揪住她的皮包带子。听我说……
   她盯着皮包带子上的那只手,如同盯着面包上的一只苍蝇。拿开!
   他的手被她的目光逼开了。你听我说,就一句话,我是骗了你,但不是我要骗你的,是别人要我骗你的。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你可能会恨我一辈子。我不想被你恨到死。
   她根本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径直往里走,他英俊的容貌在她眼里无疑成了邪恶的象征,跟这样的人原本就该是陌路,好在错走了一段,退回去还来得及。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在她背后大声说:你怎么都想不到的。
   接着,她听见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陈文俊。她猛地想起来了,这是俊哥哥的名字,她一直打捞却一直没能打捞起来的名字。
   她想回头,可身体转动不了,她背对邹郭站着,像根柱子。
   他说你太顺利了,需要我这个命运坎坷的人来帮你调和一下。
   邹郭什么时候走掉的,她完全不知道,等她终于醒过神来,马路上已经光光的,没一个人了。太阳照得她鼻尖冒汗,头晕眼花。
   一周后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尽量用一贯的语气给俊哥哥打了电话,说要见他。
   好啊,来吧。他的声音听上去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几天来,她一直在琢磨见到他时该说的第一句话:我全知道了。你不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吗?我对你做过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可一直到他拉开门,站在门里迎接她时,她还是没有想好。
   她像怕惊动屋里什么人似的,迟疑着,一点一点地往里走。她听到自己心跳得厉害。
   你怕了吗?这里可是你一手一脚布置起来的。
   他露出少见的表情,想笑又笑木出,眉头仿佛埋了个小虫子,一鼓一鼓地跳。突然,她两臂一张,整个人拔地而起,朝他飞去。
   就像一只拽着蛛丝荡过来的蜘蛛,她牢牢粘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他的手在她背后傻傻地张着,久久地张着,最后一点一点合住,抱住了她。
   你把我弄糊涂了。
   她落下来,后退两步,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弄皱的衣服,一边低着头说:陈文俊,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你让邹郭跟他老婆把婚离了吧,最好离得无声无息。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
   不知是不习惯陈文俊这个称呼,还是她求的事让他为难,他没吱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来:你不会说你做不到吧?你只要给他打个电话就成,我才知道你有这么厉害。
   他清了清嗓子:怎么不喊俊哥哥了?
   再也没有俊哥哥了,从今以后,这世上只有陈文俊。
   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非要跟他结婚呢?我是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吗?那就照我说的去做,邹郭也不差,起码长得还凑合,是吧?
   他又不说话了。两人谁也不看谁,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我就当你答应了,一个星期后我来听结果。她转身就走。出了门洞,拐上楼前小路,她转头一看,他还站在那里,还是那个姿势。
   一个星期后,她来敲门。一个陌生男人打开门,扶着门把手,用外地口音问她找谁。她直通通地说:陈文俊呢?男人耸耸肩,你在说谁?这房子我刚跟一对老夫妻租到的。
  

共 40085 字 9 页 首页上一页1...56789
转到
【编者按】读这篇小说的过程仿若品尝一粒青涩的梅子,其中的滋味有酸有甜也有苦涩。她喊他俊哥哥,他喊她丫头片子,她读幼儿园,他读五年级,她喜欢依偎在他身边写字玩耍,他宠溺着她。然而,这么美好的回忆就在一个游戏中变成了一个伴随一生的噩梦。这个游戏让俊哥哥进了派出所,虽然强奸未遂,虽都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却无形之中改变了他们两个人生活,甚至颠覆了他们的人生。强奸犯这顶帽子牢牢扣在了他的头上,所到之处,只要与这个有关的事件,人们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他的高考,工作,婚姻都因这个被人质疑,他被人们牢牢拴在一个无形的笼子里,感受到的永远是唾弃和避而远之。他不能正常的生活,不能享受生活中所应该有的快乐,他的生活在无底的深渊中,头顶是黑漆漆的茫然无边,找不到情绪的出口,看不到希望。她因为五岁那年的事被父母看管起来,脱离了与外界的一切交往。没有独立的自由。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像当年的俊哥哥好奇身体里的秘密,再加上青春荷尔蒙的美好甜蜜,她一次次偷尝幸福,却最终淹没在苦涩的岸边。她一连遭遇几次以上床为借口的恋爱失败后遇到另一个男人,她以为他与众不同,以为可以与他携手走进人生,然而他比那些男人更令她绝望。原来是他的俊哥哥利用这个男人来报复她,以此达到扭曲的心灵平衡。故事读完留给我们许多沉重的思考,他和她的悲剧人生到底是谁造成的,是她父亲的报警,是社会固有的传统思想,还是他们自身的原因。这些其实在故事中已经能找到答案,故事有条不紊地诉说,却难以掩饰一种痛心的存在,给予我们的启示是需要整个社会共同关注的话题,是整个社会的责任,他关系着无数孩子的成长,孩子的成长需要多元化的教育,而不是单一的文化知识与经济的满足。结局扑朔迷离,也令人揪心与无奈。佳作,流年倾情推荐阅读!【编辑:清鸟】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清鸟        2017-10-05 13:56:26
  问好老师,向您学习写作,欢迎继续分享佳作!
愿与你在茫茫人海中保留一份纯真与美好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