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守望花开】倔老牛与穆桂英(小说)
已经跟老牛的大丫头梨花结婚的半斗大儿子满囤,好奇地问:爹,您跟娘为啥在大堤上栽树?不是只为找活干吧?
老牛胡乱揉搓满囤的头发说:你已经是成家的人,怎么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现在爹带你到大堤走走,体会有树没树的感觉。
爷俩来到大堤上,沿着已经栽好树的大堤走一趟,又到没树的大堤走一遭。满囤明白栽树的意义,爹娘是在美化水渠,更是在美化家乡靠山屯,他不由得对爹娘肃然起敬。
老牛指指水渠北面那片光秃秃的山坡说:满囤,如今分田到户,分的几十亩庄稼地禁不住全家人几天忙活。空闲时间一大把,你是长子,想没想过带领弟弟妹妹,如何利用空闲时间做点啥?
满囤望着北面一大片光秃秃的山坡,寻思一会儿说:爹,我知道该咋做,今晚我就召集弟弟妹妹开一个集思广益会,大家一起出主意想办法,尽快使荒山坡变成绿洲。
老牛点头说:光变绿洲不够,还要从荒坡上要收入。
满囤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即是丈人又是爹的老人,也是自己心目中最敬佩的大英雄,他为有这样一位爹而骄傲,也为有一位敢爱敢恨敢担当的娘而自豪。
晚上,六个下一代围在小圆桌开始讨论,且说是讨论还不如说是争论更贴切。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这个说种果树见效快。那个说栽松柏树四季常青,管理起来容易。更有异想天开的说,栽种各种不同的风景树盆景树,将来有经济能力盖小别墅,搞旅游,让全世界都知道靠山屯。
在门前偷听的老牛和桂英,听出异想天开的是三丫头,老牛贴在桂英耳边悄悄说:三丫头像你,不,比你更心大,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
老两口正在议论孩子们的时候,英子抹着眼泪回来,哭着对老牛说:大哥给我评评理。我兢兢业业在公社干了这么多年,咋地,变成乡政府就不要我,说啥我的破格提拔不正常,退回靠山屯村另作安排。大哥你说说,这叫啥事儿,不是欺负人吗!
老牛嘿嘿一笑说:英子,叫大哥瞧不起你。你嫂子为主持公道被免去县长,回屯劳动改造都没尿叽,你这芝麻大点事值得流尿水(流泪)吗?
英子不服气地说:嫂子不是被平反了吗!各种待遇还是享受县团级。我呢?每月的工资就是全家的零花钱,现在没了,副科级的职务也没了,我流几滴尿水有错吗?
老牛楞了一下问:不对,这么多年,你嫂子每月给全家的零花开销,不够吗?
英子破涕而笑:我都存起来了,打算明年盖套新院子,几个孩子相继都要结婚,没有新房哪儿成不是。
桂英上前拉住英子的手说:你做的对,大老爷们儿不懂治理家。以后就不用我们操心,你听听孩子们正在想办法研究挣钱的事儿,你就在家等着享福吧!
英子把眼泪擦干,贴在门上听了听说:嫂子说得对,几个孩子有出息,那几个工资算个啥。现在我的心敞亮多了,还是嫂子好。
老牛晃晃脑袋说:得,我永远唱黑脸,当然你嫂子好了。
很少开口的半斗上前搭话:大哥说对一半,应该是嫂子和英子都好,嘿嘿……
六个孩子经过两个晚上的争论,最后得出结论:果树、松柏树、风景树、盆景树全栽,重要的是如何规划布局,更有发展前景。
老牛对孩子们说:你们还等啥,明天去荒坡实地考察,不去实践得不到真实情况,说啥都等于白说。
在与孩子们讨论开发荒坡时,桂英小声对老牛说:首先要如何解决荒坡的使用权问题,土地已经分田到户,使用权非常明确,属于每家每户。然而,荒坡属村集体所有,除非以农户的名义承包使用年限所规定的使用权,才可以安心去开发那片荒坡,没有其他办法可行。
老牛听了桂英这番说辞皱起眉头说:简单的事情到你这儿变得如此复杂,我们修水渠栽树没寻思使用权,不是一直干的很好吗?
桂英用眼扫一圈孩子们说:不一样,那时是集体所有制,我们只为把靠山屯建设的更好,没想从中收取回报。而孩子们开发荒坡不单单绿化山坡,美化家园,他们必须从中得到应有的回报。没有明确的使用权,回报从哪儿来?
满囤首先赞同娘的说法,另外几个孩子也点头表示赞同。
老牛的三丫头杏花,瞅瞅黑着脸皱着眉头的爹,蓦然“咯咯”地笑了,把大家整的一片茫然,她挥动双手说:爹是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们也学爹做一回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有使用权我们搞小面积试验田,反正也是利用农闲时间,通过试验田学到荒坡栽培技术,也是相应给予我们的回报,不是很好吗!
桂英用指头戳了戳杏花的小脑袋瓜说:怪不得你爹经常夸你,敢情我三丫头能给你爹找头驴,让你爹顺坡下驴哟!咯咯……
尾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老牛和桂英带领全家人开始向荒坡进发,看到一家人精神抖擞的架势,屯中都认为,倔老牛老两口又跟寸草不生的山坡较上劲了。围观的屯中仔细瞧瞧干的冒烟的坡地,全都在摇头,有人小声议论:倔老牛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土里混合着许多石头的坡地能长出啥?瞎费工夫。
另一个说:开始修引水渠时,没人相信能修成。结果呢,人家用二十多年修成了。沾光(受益)的还不是全屯所有屯中,我相信他想干的事儿一定能干成。
其实,老牛和桂英开始在水渠栽树时,老两口已经瞄住这片荒坡,因栽树腾不出手,一直没声张。经过多次实地查看,荒坡之所以寸草难生是缺水造成的。凡是能积存雨水的坑坑洼洼,草长的分外茂盛,这给他老两口吃了定心丸,下决心要开发足有几万亩的荒坡。
但是,万事开头难,第二年春天栽的果树成活率不到百分之十,成活的树苗也是干巴扯叶(长势不好)。就在这个时候,八十一的桂英老娘病了,在县医院救治无效去世了。李大爷悲伤成疾,相继也走了。
屯子里传出一种说法,自打有了靠山屯就没人敢动北山坡,那是一片妖气很重的荒坡,谁敢动这片妖土谁家会倒大霉。英子听到这种说法沉不住气了,提出放弃开发荒坡,为此跟老牛大吵一架,并提出分家。
桂英马上召开家庭会,征求孩子们的意见,孩子们一致反对分家,英子没咒念了,对桂英说:嫂子,你不愧是当过县长的人,蔫巴叽(不动声色)地抓住我的软肋,我只能听孩子的。不过,今后我不再佩服死犟死犟的大哥,一切都听嫂子的安排。嘻嘻……
一年后,县政府根据本县实际情况,出台了允许个人承包荒山荒地的政策。文件中着重提出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光秃的山坡等,可以无偿承包给农户自行开发,五十年不变。
靠山屯的乡亲们对屯子前的一片低洼盐碱地,产生极大兴趣,对荒坡不闻不问。低洼盐碱地就那么屁大点的面积,每人只能摊到两三亩,李大栓和村委商量之后,以分配的形式分给各家各户。
老牛却让满囤以户主身份和村委会签订了,五十年无偿承包一万亩荒坡的协议。李大栓原本让老牛全部承包那片荒坡,老牛认为屯中现在对开发荒坡还不了解,等他的实验搞成,四五万亩的荒坡应该留给其他屯中去开发,他不想占住茅坑不拉屎。
承包之后,在靠近水渠的北坡盖起一套大院,一家人欢欢喜喜搬进新居,把全家生产的重点转移到荒坡开发上。老牛的二丫头和半斗的二小子,在搬进新居那天悄然结婚了。
因满囤和大丫头梨花结婚就引起屯中的议论,二小子满仓和二丫头枣花结婚,会引起屯中议论的大风潮,所以没通知任何人。老牛和半斗两口都认为,两个孩子王八瞅绿豆对眼,又没有血缘关系,亲上加亲有啥不好。
经过两年实验,本地特产的大白梨长势非常旺盛,满囤决定以大白梨为主打产业,以盆景花卉为副业进行全面开发。在满囤的带头下开始了漫长的艰苦创业,通过几十年的奋斗,他们在靠山屯建起大白梨产销一条龙的股份公司。当然,这是后话。
英子的侄女玲子听说姑姑一大家承包了荒坡,死活要跟着姑姑干,赶也赶不走。桂英通过一段时间观察,发现玲子对儿子争气眉来眼去,争气对她也特别关心,就跟英子商量,干脆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英子恍然大悟:敢情死丫头片子赖着不走,不是为我这个亲姑姑,而是为争气呀!
桂英说英子:啥姑姑就有啥侄女,当年你不是也赖着不走吗!
英子眨眨眼睛说:老黄历别提了,我老牛家的丫头脸皮都像城墙。不过厚脸皮没啥不好,汤岗子屯我这一拨丫头都羡慕我嫁一个好人家,我挺知足。
只剩下三丫头杏花一个在飘单,英子对杏花说:三丫头,你总要找个婆家出门子,老林家一帮孩子,只有你要离开这个家,想起来真舍不得。
杏花顽皮地撅撅嘴,又做一个鬼脸说:我不出嫁,招一个上门姑爷不就留在家了吗!嘻嘻……
原来前两年杏花去省农学院学习盆景花卉栽培技术,认识一位比她小三岁的在校大学生翁喜林。二人一见钟情,敲定他毕业后跟杏花回靠山屯,携手努力实现他们的梦想,将盆景花卉产业做大做强。
在桂英六十六生日时,按照当地的老令(讲究)要大办酒席庆寿,孩子们积极张罗办酒席的事儿。却被桂英老太太阻止了,她对孩子们说:我穆桂英要像佘老太君那样,过就过百岁生日,别的生日不过。
时间飞逝,一晃三十年过去,老牛和桂英在送走了半斗和英子,还有李大栓,陈书记和王驴子两口子。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出失去亲人和战友的悲伤,每天围着开满鲜花的山坡溜达。享受着梨花白如雪的景色,各种盆栽花卉弥漫在整个山坡的芬芳,还有引水渠绿树成荫的美丽景象。
一天初夏的傍晚,也是穆桂英老太太九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倔老牛和穆桂英相互搀扶来到绿树成荫的大堤,他们一边漫步一边唠着嗑,老牛说:这条引水渠是我们一生干的最值得荣耀的事儿,当我看到这片土地上绿油油的庄稼苗,心里特别舒畅。
桂英手指漫山坡挂满青色的果子说:最使我留念的是我们二人的青涩年华,我还想跟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老牛紧紧抓住桂英的手说;我奉陪到底。哈哈……
开心的笑声震荡着这山、这水、这片土地,还有这座村落。他们二位老人携手迎着夕晖,漫步在大堤上,夕阳映照在他们的身上,划出一道亮丽人生的风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