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强也又去了工地，他还会在晚上给冯小荣发QQ，冯小荣也会回话劝他，好好对待王辉，她才是你老婆。李志强真的从对冯小荣疯狂变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他常常精神不振，活在相思和煎熬中。
　　 王立东的咳嗽病经过一周的吊针又好了，天天起早出车，晚上回来早了继续去小卖店打鼓。
　　 眼看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十月一了，秋收也要来了，冯小荣把场院里种的红小豆和绿豆摘完了，正在拔秧，忽然听见有人家吹喇叭奏哀乐的声音。“嫂子，谁家老人了？”冯小荣问同样在园子里平场院的表嫂。“你还不知道？李志强的老爸，打打更突发心脏病死了，昨天晚上贪黑拉回来的，李志强还没赶回来呢。”“啥？李广志老师死了？他才不到七十岁，比我老爸小好几岁呢。”冯小荣吃了一惊，心想，李志强家的顶粱柱倒了，虽说李志强长年在外带工，但挣不多少钱，孩子多，地少，后生的两个孩子都没有地，父母都是城市户口，也没有地，李志强家就六亩多地。父亲一个月退体金近三千多，家着忙用时会及时取出，不用时会存在折里的，父亲见李志强生活压力大就去县里的一个工厂打更，一个月能开二千元钱，和李志强的妈妈长年不在家。“阳世三间没老少，六十六岁，一辈子没出过力，硬梆梆的，说没真快。”表嫂继续说，“这下李志强倒了座靠山，毁了。”“是的，不然一年有几万块钱的收入，他得减轻多少压力？”冯小荣心里真的难受，心想，志强不知咋难过呢，本来就是个孝子，父母这辈子就生了他和一个妹子，在那个年代是很少的。
　　 “你不去看看去吗？小荣？李志强可能也赶回来了。”表嫂就没说出来，你和李志强好了一回，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咋能不去看一下呢？“嫂子，你和我一起去吧，我自己不爱去。”冯小荣的眼里满了泪，她心疼志强，想他听到这个噩耗不知道怎样的伤心和难过的。“我不想去了，你大哥一大早就去了。”表嫂面露难色，放下平地的锹站在墙边，对站在对面的冯小荣说。“走吧，嫂子，陪我去一趟，我自己不愿去。”“行，走吧，回屋换件衣服就去，早点回来，还得干活呢！”表嫂禁不住冯小荣的哀求的眼神，陪冯小荣走进了李志强的家。
　　 这是冯小荣二十多年第二次来到李志强的家，初次是李志强结婚那天，一晃二十多年了，房子也变旧了，院子里人影来回的走动，进了院子，一口大红的棺材放在门口，李志强身披重孝的跪在棺木的前方在烧着纸，他的小儿子头戴白色的孝帽，帽子的顶尖系了一个小红布头，双膝跪在门和寿木的旁边，给前来吊孝的人挨个地磕头。
　　 冯小荣在村子人的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和表嫂双双站在了寿木前，泪水顺着冯小荣的脸往下淌，她不知道自己为了谁在流泪，为了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还是为棺木里的老人，还是想到了离世的妈妈，反正泪不停地流。“小荣，你来了，嫂子上屋坐吧？”王辉从屋里出来，拉着满脸是泪的冯小荣的手，让她和表嫂进屋。
　　 跪在地上的李志强这时才知道冯小荣来了，站起身，回过头来，“小荣，你来了？进屋坐吧。”李志强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眼里满了红红的血丝，白净的脸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他满眼的泪在看着满脸是泪的冯小荣。“嗯，志强，王辉节哀，自己多保重，父母总归要离开我们的，要学会面对。”冯小荣的眼里满了怜爱。“知道，上屋坐会吧？”王辉把冯小荣拉进了里屋。“小荣，你坐，我去照顾一下来的客人。”王辉瘦了一圈，在冯小荣面前显的又小又老，冯小荣觉得王辉就是几年前的她，母亲去逝时的自己，瘦得能被风刮走一样，好可怜。
　　 “去吧，王辉，我一会就走。”“冯小荣吧？你爸挺好的吧？”李志强的母亲坐在炕上看着冯小荣问。“婶，您还认得我？我爸挺好的。”冯小荣没想到李志强的老妈还能认出自己，“认得，你结婚时我上你婆家喝的喜酒，你叔去的你娘家喝的喜酒，你没变，还是那么好看。”李志强的妈妈在冯小荣小的时候就认识冯小荣，一个大队住，前后屯，冯小荣的老爸和李志强的老爸共事几十年，冯小荣上小学时，曾和李志强的堂姐一个班，一起去过李志强家玩，那时的李志强家是土坯房。
　　 冯小荣写了礼账后，和表嫂陪李志强的妈妈说了会话，安慰着这个满脸泪痕，眼神显得孤独的老人。李志强也上屋来回几次，人太多了，他真的好想多看冯小荣几眼，但还是控制住了，父亲的离世给他打击太大了，他痛苦得几乎绝望了，他不敢相信，身体一向很好的老爸怎么会突然间没了，真的是老天在惩罚他和冯小荣犯下的罪吗？他不敢想，为什么会是用老爸的性命？难道真的是自己害了无辜的老爸？泪水不断地流，痛悔的泪，悲伤的泪，怎么也流不完。但当他又一次看见冯小荣时，他的心仍然会动，会狂跳，她还是那么令他不能忘，他真的不知如何才能把这个女人忘了？怎样才能自然地面对那张令他忘魂的脸，怎样才能忘了那温柔甜嫩的声音。
　　 “志强，王辉，我回去了，在这也是闲站，帮不上什么忙。”冯小荣和表嫂走出了李志强的家。
　　 晚上的冯小荣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李志强得瑟大劲了，老天报应他。”王立东也没睡。“别瞎说，他咋的了，他爸是心脏病，和他有啥关系？”冯小荣的眼前总是抹不去李志强忧伤的脸，和满眼血丝痛苦的眼神。“你说咋的了？在外面有钱胡扯，让老爸出去打更挣钱，有扯那钱养家，还用他老爸出去，该，报应。”王立东真的从心里往外的解恨。他总认为冯小荣喜欢李志强，听说李志强外面养了女人的他，高兴得很，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了冯小荣，想让冯小荣知道李志强是啥样的人。他知道冯小荣最看不起的就是不正经的男人，王立东做梦也不会想到，李志强外面的那个女人，竟会是他的老婆冯小荣。
　　 “你别听村子人瞎造谣，李志强不是那种人，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冯小荣看王立东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同情他干嘛？自作自受，看来你还挺关心李志强的，告诉你，离他远点。”王立东狼狠地对冯小荣说。“没人和你说话，没有共同语言，从来都是，别人家一有事，你就会说些烦人的话，不定哪天，你有事了，也会有人解恨的，没人味。”冯小荣把被蒙在头上，转身不理王立东了。“他又不是你相好的，为什么这么向着他说话？”王立东气得又大叫起来，一下掀开冯小荣的被子。“忘恩负义，你就是现用人现交的小人，忘了当初我打工时，你对李志强点头哈腰的样了，你是最不可交的人，抢我的被干什么嘛？”冯小荣一下又把被抢过来盖在身上。“是，我就看他不顺眼，就看你和他不清白，怎么了？”王立东脸红脖子粗的又要犯疯病。冯小荣气得浑身发抖，心呯呯直跳，“你是不是好两天半，又要犯病，我没力气和你吵架了，我的病都做成了。王立东，你总怀疑我和李志强不清白是么？就不清白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不行就离婚。”冯小荣又哭又叫地大喊。她今天心里非常难受，从李志强家回来，一想到棂棚、棺材还有全身重孝的李志强和王辉，她就想起了去世的妈妈和那血腥的场面。一天，冯小荣都泪流不断地在哭。
　　 “你说啥？你和李志强真的扯一块去了？”王立东瞪着吃惊的眼神看着冯小荣，他把灯打开了，屋里通亮。“你逼的，逼我这么说的，这下你满意了吧？”冯小荣冷静地说，她也坐了起来，披了件衣服。“行了，算你狠！不过李志强外面的女人不是你，你倒想，人家李志强没相中你。”王立东竟软了下来。“那你就别再老冤枉我，要再有一次，我就去找李志强，他要不要我，我就出家当尼姑去，永远离开你。”冯小荣满脸是泪地哭着说。“只要不给我戴绿帽子，不丢人现眼就行。”“丢人现眼也是你逼的，你不总说我啥也不是吗？除了你都没人要我了吗？”冯小荣大声地哭着说。“行了，是我错了，我当然知道多少人惦记你，赵伟男就是其中一个，李志强我也有察觉，我不傻，会看事。”王立东钻进了冯小荣的被窝，“我上西屋睡去，不想天天陪你睡觉，还得受你气。”冯小荣起身抱起被褥上了西屋，随手插上了门。“宝贝，别扔我一个人在东屋，我害怕。”王立东追到走廊求冯小荣让他也上西屋。“你不能吗？人都敢杀，还有怕的吗？我打工那两个月，你不也敢了吗？少装可怜。”冯小荣边铺床边说，“床上凉，老婆，会做病的。”“我干什么也不会做病，就和你俩做了我一身的病，别说了，我要睡觉了，困了，也累了，不想和你说话。”冯小荣把灯闭了，王立东只好抱着枕头回到了东屋的炕上。
　　
　　 十二
　　 时间眨眼间一天天过去了，李志强的父亲去世十多天了，李志强自从父亲去逝后，一直没上工地干活，也没再给冯小荣发过QQ。小卖店的秧歌队也歇了四五天，因村中有丧事，没扭，后来的几天又扭了，人少了不少，王辉也不去了，李志强一次没去，王立东照样天天到场。
　　 眼看着要忙了，冯小荣想上街里买秋收用的手套和镰刀。“吃完饭，我要上街买手套和镰刀，坐你车去。”冯小荣对低头边吃饭边玩手机的王立东说。“自己去吧，人都不让我摸，别坐我的车去。”“啥？你的车？好，这可是你说的。你以为除了坐你的车我能去街里，再没车可坐了是不？”冯小荣边吃边说。“今晚你要和我一被窝，我就拉你上街。”王立东笑嘻嘻地说，“都十多天了，你想憋疯我是不？”“用这威胁我，你不觉得小儿科吗？从今往后，不坐你一回车，你也别想碰我。”冯小荣也笑着说，眼睛里带着挑衅的光。“激我是不？我最近功能下降了，不然现在就把你给那个了，心有余力不足了。老婆回东屋吧，长期分居犯毛病的。”王立东在冯小荣的脸上亲了一下。“不，我在西屋睡得可好了，和你睡，不实在，你总鼓弄我，还咳嗽。”“你真能睡好？那就行。不过十天必须陪我一次，咳咳。”王立东又有点咳嗽，“你咋回事？三天两头的咳嗽，叫看也不看，常年在家瞎打针吃药的。”冯小荣边捡碗边磨叽。“成天和你操心，十天没有一天省心的。”“行了，过几天去医院检查检查，你整天的就盼着我有大病，天天磨叽去看病。”王立东冲冯小荣又一顿喊。“好歹不知的人，属疯狗的，没人管你，快走，不坐你车了，不爱和你说话。”“不坐拉倒，我走了，你自己坐小客去吧！”王立东真的走了。
　　 “死鬼，从没坐过他车上过街，这样的男人要他干啥？”冯小荣边嘟囔边换着衣服，“嘟，嘟”手机有信息，冯小荣以为是王立东回来接她了，赶紧拿起来看。
　　 “小荣，你在吗？这么久不联系，你还好吧？”是李志强，冯小荣的心呯呯地跳，“志强，我很好，我怕你心烦，没和你联系，你走了吗？在家还是在工地呢？千万保重身体，知道吗？”冯小荣真的很担心李志强，也想他，非常的强烈。“我没有走，一直在家，最近不想外出了，快十月一了，小雪的日子早订了，也不能改了，等她结完婚又好收拾地了，不想出去了，妈妈很伤心，我要多陪陪她。”
　　 “噢，是该歇歇了，多留在妈妈身边，陪陪吧，免得留下遗憾。不说了，志强，我要上街里去一趟，得赶小客的时间。”冯小荣不舍地放下了手机，找皮包。
　　 “小荣，我好想你，我正在街里办事，你等着，我去接你。”李志强真的再难控制对冯小荣的思念，这些日子里他一直生活在失去父亲的痛苦和相思的折磨中，度日如年的痛让他本来英俊的脸上少有了昔日的容光，眼神也失去了自信和坚强。今天他上街办了些事，想冯小荣的心又一次在胸中跳动，他犹豫再三，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终于停下车，在车里连上了网，给冯小荣发了QQ。
　　 “志强，别回来，我不想被人看见。”冯小荣虽然很想见李志强，她还是怕犯罪，急忙发了一个信息。“小荣，不会的，你从大坝走会看见我的，求你，一定等我，我好想你，真的。”李志强真的好怕冯小荣会再次狠心地拒绝他。
　　 冯小荣为难的不知如何，眼前出现了李志强痛苦的脸，绝望无助的眼神，和王辉那消瘦的脸还有可怜又诚恳的双眼。她的心碎了，怎么办？她真的好想李志强，她真的想用自己的爱给志强带来力量和自信，可觉得又对不起王辉，也很怕触恸自己信仰的神。
　　 “志强，好吧，我等你，那我先往大坝走了。”情感上的需求战胜了理智，发完了信息的冯小荣叹了口气，走出了家门，顺着家门口的小路往大坝走去。
　　 “小荣你咋从这走呢？干啥去？”越怕碰见人越碰见，对面大伯家二哥和冯小荣打着招呼。“二哥，我上街，顺便看看地。”撒了谎的冯小荣红着脸说。“自己走，小心点，庄稼抹棵的，别出来个人吓着了。”二哥边说边走又偷偷看了一眼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冯小荣。“没事的二哥，知道。”冯小荣已经看见李志强的车了。二哥也下了大坝。
　　 “小荣，上来。”李志强把车停在冯小荣身边，冯小荣又前后看了一下没人，才进了李志强的车。“小荣，对不起，为了爸爸的事，忽略了你。”李志强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的希望。“志强，别和我说对不起，我从没有怪过你，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真的难过，也伤心，还怕你经受不住这种打击。”冯小荣爱怜地看着神色黯淡了的李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