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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荷塘】租客笔记(随笔)


作者:精卫 秀才,1593.5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627发表时间:2019-10-03 23:35:18
摘要:告别生活过的地方,内心总有忘不了放不下的牵绊在萦绕。幸好记忆尚存。我要用文字打捞过往生活中的物语人事,为我的租客生涯,为此心曾安的第二故乡,留下岁月走过的底片。


   半年后,她的娘家父亲因中风去世,紧接着公公又患了胃癌,这么些厄运猝然降临,若是个脆弱的女人,早都忧愁熬煎得慌了阵脚。可她却瞧不出来愁眉苦脸的落魄相,不是去给老人请医生治疗,就是埋头在果园里忙活,无论是浇地、施肥、打药,修剪果树,还是联系果商销售果子,她都像个男人似的干得,扛得,而且干得绝不拖泥带水,绝不苦巴巴的让人看着恓惶。平日里,她总是收拾的齐齐整整,亮着嗓门笑着和人打交道,笑着向邻居讨教。地里的活忙完了,她还就近在工厂打工,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绝不给自己留下自怜的机会。公公病逝后,依然是她跑前跑后请人张罗,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累得她两眼干涩又黑又瘦,可就是没见她好好哭一场。有人说她心肠硬情分薄,有人说她缺心眼穷乐观,她却说:生死都是命里注定,光黑天昏地的哭,就是感情深么?家里得有顶梁柱子吧?往后的日子总要过吧?她就是要笑着从霉运里走出来,不想让人看自己把光景过烂包。
   自古是寡妇门前是非多。素日安分的菊花嫂子,也被邻居嘁嘁喳喳爆出了绯闻。她原本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被山子哥闪在半路上,重新安家倒也合乎情理,有追求者也无可厚非。但和她来往的男人,都背着各自的家室,轮番向她骚情、献殷勤,她竟也打扮得光鲜水滑的,和这等男人私下纠缠约会,气得婆婆干瞪眼却不敢吱声。男人你来了他去了,惹得多事的邻居指指点点,说闲话。
   后来,竟有女人闹上门来捉奸,幸亏那男人把车停在桃花街上,守株待兔的女人闹不清自己男人钻到了哪家那户,只在车前守着。黎明时分打了个盹,老公竟贸然撞到了眼前。这女人把一腔羞愤只能泼洒在男人身上,扑上去就打老公的耳光,又哭又骂地厮打纠缠,街坊们听到动静,只在窗帘底下瞧热闹。偷了汉子的她又羞又惊,生怕女人再闹丢人现眼坏了名声,从此收了和相好厮混的心思,招了一个离婚的单身汉,过起了名正言顺的日子。这个男人勤快,会疼人,只来了一年功夫,菊花嫂子就率领着他拆旧筑新,改造了住宅布局,单等着俩儿子谈了对象结婚呢!菊花嫂子又过上了热腾腾的幸福生活,她的勤快要强,身处逆境却乐呵的心境,确实难得。
  
   四
   在我们这条街上,龙哥算是个另类潮叔。五十出头了却好似一个老顽童,精瘦的身子骨,灵透精明的眼神,八哥一样的巧嘴,凡是和他有过交往的人,都不会轻易忘了他。相声演员说学逗唱的那套本事,他无师自通,笑话幽默、花边新闻、插科打诨、打情骂俏的材料,经过他那个陕西方言频道播出,保准让你既开眼又开心。他是个自己快乐又能带给他人快乐的人。
   理发是他的看家本领,几十年的历练,他的项上功夫虽谈不上炉火纯青,却也自称一家。他说自己当年为了学艺,拉架子车去西安卖了两次苹果,挣了十几块钱学费。省城名师的徒弟可不是随便收的,但他当时背着红军不怕远征难的帆布兜,又提了几斤土特产,硬是凭着农村娃的朴实打动了老师。
   来他店里消费的多是街坊邻居和回头客,图的就是实惠舒心乐和。夫妻倆夫唱妇随的热乎劲儿,让人觉得即使没有椅子坐,站着也能拉个家常聊会闲天。别看他爱谝爱笑,那手脚也是麻溜得很,剃头刮脸不留一点擦痕,烫、染工艺也是跟着潮流变。无论是剃、刮、染、烫,都因人造型,可着人的心意来,让人瞧着舒心顺眼。对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他还分外热情体贴,给他们揉肩捶背的当儿,捎带着讲一些保健常识,因此慕名而来的老主顾特多,龙哥的生意就显得人气旺财气更旺。龙哥说:新老主顾都是咱的上帝,咱务实不务虚,跟那些藏污纳垢花里胡哨的发廊相比,这里干净,舒心。来找龙哥理发的中学生,若想造型、扮酷、染彩发,常被龙哥笑嘻嘻地训导一番,只好乖乖地俯首就范,理出中学生应有的帅气范儿。听说他为当地军人理发坚持了十多年。
   说到照相馆,那是龙哥的业余爱好。早些时候,时常看见他穿着鲜亮的体恤,背上斜挎一个帆布包,骑单车戴墨镜,哼着歌去野外拍照,那副神气,时髦潇洒得像个城里来得洋学生。他脑子灵凡事爱琢磨,电脑、数码相机的添置,更是让他的摄影水平锦上添花。前些年农村学摄影的人少,他的手艺十分吃香,经常看见他扛着摄像机出入于各种公众场合、婚丧现场,随着镜头的切换,他纪录的可是市井人生最珍贵的悲欢剪影。如今他成立了“美能达”传媒工作室,紧跟着着潮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活得率性洒脱。
   听人说龙歌是一名歌手还真不信!一般人在KTV或朋友聚会时亮一嗓子还行,可一旦要登台亮相就胆怯心虚变声变调不成体统了。那天,当我看清楚乡村舞台上穿红西装雪白西裤的歌手是龙歌时,眼睛都瞪成了个惊叹号!包装之后的他精神焕发,全身洋溢着狂热的激情。看着他潇洒的跑下舞台和台下摆手晃脑的观众互动,真为他骄傲!但他当歌手纯粹是找乐子,拿手的儿歌只有那么两三首,为了当好超级模仿秀,他跟着碟片不知苦练了几百遍。说白了,龙哥还是有才有胆。他戏说:现在不是到处都在搞开发吗?我这是在搞自我潜能开发试验,再说舞台的漂亮妹子多养眼啊……说着说着,他那爱沾花惹草的小辫子就会抖落出来,让人笑骂一通。他说,男人是蝴蝶,见花就想采。
   “真善美在沉淀,一颗童心永不变。”现在的龙哥,虽然头顶有些秃,鬓角泛起了霜花,但依然是那个爱穿牛仔裤运动鞋的老小孩。他看见漂亮女人美好事物,依然会迈不开步子,想要用镜头记录下来;他依然是宁可和妻子闹离婚,也要拿出存款帮助落难哥们的血性汉子。他亦是冷笑话大王,说自己给韩国女总统的侄女照过相,给习大大的警卫员理过发。冬天落寞冷寂的清晨,依然会听到他的音响传递的火辣辣热腾腾的歌子。他说,有人喜欢攀高枝,有人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自己一辈子不依附权贵,一辈子昂首挺胸做人,乐得做个清白自在的老百姓。有时候他也会心头升起莫名的孤独感,有时候也会外出游逛一阵子,但归来后依然是那个承担着琐碎日常生活责任的男子,为他的顾客,为他的儿女,更为他自己,活得淡定而温暖。
  
   五
   一想到和竹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于十年,俩女人没拌过嘴没红过脸,互相帮衬过日子,就觉得特别庆幸而温暖。一提起她,就想到了《红楼梦》中宝玉身边的袭人,那个性情温顺待人体贴周到、贤惠又不乏精明的丫头。她身量高挑苗条,白净的长条脸上生着些雀斑,常年扎着一成不变的马尾,长相谈不上漂亮却也端庄可亲。她为人随和大方,人缘不错,是个令人称道的好媳妇。
   起初,她在桃花街上的信用社上班,离家很近,一下班回来要给婆婆搭手做饭干家务。婆婆是个五十多岁漂亮和气的老太太,生养的四个儿女都是吃公家饭的,年轻时吃了苦受了累,几十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又因患过病腿脚不大灵便,是个不管事不操心安享清福的人,素日里同邻居搓麻将聊闲天消磨光阴。当家主事的是她的公公,我的房东王叔。王叔是个体格魁梧面色红润,性情开朗直率的退休干部,终日不是和三朋四友喝茶聊天就是外出交际。因家境厚实,也是因为长孙金贵,家里请了老保姆看孩子。竹叶的老公是个早出晚归吃公家饭的小职员,她自然成了照应琐碎家事的管家。
   一到节假日,两个城里上班的女儿携家带口的回娘家来串门子,她总是像待承亲姐妹一样,殷勤热络的为小姑子们准备农村的时令鲜果,为她们变花样儿做好吃的。她不是打搅团、漏鱼儿,就是做手工捞面,一大家子的吃喝全是她操持。厨艺不精、耐不下泼烦,可侍候不来这一大家子,却从没见竹叶皱过眉,叫过苦,总见她和颜悦色地招呼她们吃好喝好玩好。她硬是凭着自己的一双巧手和一副好脾性,博得了一大家子的认可。
   后来,单位裁员,她是临时工就下了岗,又因做了手术,就成了地道的家庭妇女、管家婆。婆婆说桃花街上没有相熟的街坊旧邻,有点闷得慌,儿女就又翻盖了老家的房子,让老人搬回去住。安置好了公公婆婆,她一边在桃花街照顾儿子上学,一边和朋友合伙做租赁建材的生意。谁知老当益壮的公公忽然又中了风,她只好停了做生意又搬回去照顾病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终日照顾两个行动不便的病人,纠缠在一大堆管家的琐碎杂务人情世故中,她若是个自私难缠娇气的女人,早都纠结成了一个郁闷的怨妇。可她偏是个通情达理的贤惠媳妇,凭着一颗善良包容的心和柔韧要强的个性,硬是从流年不利的困境中挺了过来,公婆渐渐能够生活自理,老天又奖赏给她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尽管肩头担着上有老下有小的责任,但她不焦不躁随遇而安,煮好一日三餐,过着友好邻里相夫教子的恬淡日子,努力为家人营造一个温馨的港湾,。这份带着浓浓爱意的烟火味儿,让她整个人焕发出女人特有的光彩。
   和街坊闲聊,有人说竹叶是个有心胸的女人,换了其它女子,心里根本就装不下这些年受的委屈。听说她的婚姻是两个交好的家长一手包办的。竹叶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可这心高气傲的小伙心里爱着别的女子。王叔当时也是地方上有头脸的人物,亦是个说一不二的专制家长,尽管儿子不同意,可他还是顾忌退婚伤颜面,强逼儿子成了亲。强扭的瓜不甜。婚后一两年,老公既不正眼瞧竹叶,也不碰她,整天躲在单位里不回家。硬是叫回来,也是敷衍着假扮夫妻,掩人耳目。竹叶揣着满肚子的委屈和苦水,却强装笑颜,无论老公对她多么冷漠,她都能包容体谅,始终柔顺地孝敬公婆,亲善邻里,为老公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用一股滴水穿石的心劲儿,感化男人那颗伤痛冰封的心。
   时间久了,竹叶老公的爱情顽疾渐渐痊愈,不得不面对现实。何况她男人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倔种,人间烟火的诱惑和青春荷尔蒙的冲动,让他最终妥协缴械回心转意,接纳了眼前这个虽非意中人却也质朴温顺,被他用冷漠伤过却无怨无悔的爱着他的女子。结婚六年,他们才生下了宝贝儿子,过上了寻常夫妇的正常生活。他虽是个性情孤傲话不多的男子,却也是是个精明顾家的男人。结婚这么多年,妻子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最清楚。善待他人的人,总会有福报的。现在的竹叶,已经在县城买了房,找了份工作,虽然依旧辛苦,但却过得安稳舒心。即使不常见面了,但想起她,心里总是溢出叹服的情愫。
  
   六
   阿兵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娃,就因为他天生一副好嗓子,打小就爱唱爱跳,学校有文体活动,就是他露脸出头的时候。那清澈的歌喉,踢踏洒脱的舞姿,总会博得师生的彩头,女生们仰慕的眼神像一张柔情的网,密密地罩着他。可他偏不爱念书,只是爱唱歌,爱跳舞,爱打篮球。中学毕业后,他成了一名打工仔,正上着班,只要有人请他去唱歌跳舞,他总会不管不顾地说走就走,风风火火的先玩痛快再干活儿,像一匹没笼头的马似的。领导爱听他唱流行歌,只要是去唱歌就给开绿灯批假,谁叫这小子有才啊!
   自从他娶了亲,倒像是观音菩萨给孙悟空戴上了金箍咒,阿兵整个人一下子规矩本分了许多。他那媳妇儿是个烈性子,别看人长得俊俏蛮得人心疼的,可她心高气傲,挟制起男人来,心眼又稠,手段又辣。阿兵娶了她,只能认怂。家中大小的事都交给她决断。媳妇若是家中的女王,他就是俯首臣服的奴才,谁说惧内就没出息了?俩人一起外出打过工,回乡开过理发店,也开过饭馆。这其间,有三个歌舞团来请阿兵去当歌手,他都因老婆大人不同意而无奈放弃。和他同好的男生出去闯,早都混成了酒吧歌厅的红角。可他阿兵只能在为生计奔忙之余,唱几支歌解闷儿。他不甘心做个折翅的鸟儿,可只有埋头下苦攒下了钱,把小日子过红火了,让老婆娃娃有了指靠,他作为男人才活得有底气,有尊严。
   梁启超先生说过:凡人必常常生活于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随着城乡百姓物质生活的提高,人的精神世界也渴望得到满足。当乡村歌舞文化遍地开花的时候,阿兵想唱歌的天性再次被唤醒,就像隐在石隙间的小草,春风吹过,总会探出头来呈现一抹翠色。只要有朋友相邀,他都会放下手头的事去赶场子,有时是演艺公司请他出场,有时是乡里婚丧嫁娶邀他助兴,有时是开业或节日歌舞欢庆。只要是唱歌跳舞,不管炎夏寒冬,他骑上摩托就开拔,登台亮相高歌几曲娱人悦已,心里痛快了还能挣点小钱,捞点体面,何乐而不为呢?
   可媳妇就是瞧不上阿兵的特长,不喜欢他抛头露面出风头。只要见有人打电话约他,她就会疑神疑鬼瞎猜忌,不是吊脸、找茬、闹腾,就是骂他不务正业,在外面和女妖精鬼混。为唱歌,他俩真没少吵过斗过,惹急了这娘们,不是动手撕扯衣服砸家具,就是撒泼哭闹、胡成精,从不给阿兵留半点脸面,甚至以离婚相要挟。
   辛苦经营了十多年的家,过了十多年忍气吞声的日子,阿兵不想再憋屈自己带着脚鐐跳舞,一咬牙一跺脚,俩人当真就离了婚。爱唱爱自由的阿兵,冲出了束缚已久的牢笼,日渐成了当地远近闻名的歌手。他买了红色轿车,给自己制办了几身不同风格的演出行头。包装之后的他,时而是穿着坎肩裹着白羊兜手巾唱着<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的陕北“阿宝”,时而是穿着流行潮装,戴着墨镜唱着<一无所有>的摇滚酷男,时而是身着唐装沉稳庄重唱着<父亲>的可亲大叔,时而是穿着一身迷彩戴着学生帽哼着流行曲的老男孩。他的脸黑牙白,粗眉花眼,坚毅英气的五官给人一种关中汉子的粗犷质朴美,充沛鲜活眉飞色舞的精气神和极富磁性质感穿透力的歌喉,总会感染人的情绪,撞击人的心坎,叫人在他的歌声里沉醉,快乐阿兵的范儿就是一个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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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充满生活气息的生活写照随笔。由于要告别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心中有太多的不舍,用笔记下难忘的租客生涯。这条街叫桃花街,村民种了大片果树,桃花开的时候更是美不胜收。这儿人员复杂,服务设施齐全。这儿的农民生活富裕了,自家盖楼房,有的出租,有的自个住。后,院的菜园子种了各种菜,圆圈是花木盆景,让人神清气爽。这条街虽然不起眼,但民风纯朴,但有段时间偷车者很猖狂,如今安装了监控设备,社会治安上了一个新台阶。桃花街上让人最难忘的是清洁工,无怨无悔。骑车卖豆腐豆芽的中年汉子,坚持晨练的画家。婚礼主持人梅花嫂子,她口齿伶俐,做起了自己喜爱的司仪的工作。农民企业家五哥长得高大帅气是老板,他喜欢做公益事业。菊花嫂子的丈夫山子哥得肝病而亡,菊花嫂子勇敢地担起了家的负担。龙哥幽默风趣,不但自己快乐还能给人带来快乐。热情贤惠的竹叶她心胸开阔,无论老公对她多么冷漠,她都能包容体谅。而阿兵媳妇瞎猜忌,不喜欢阿兵外出和朋友玩,最后阿兵还是离了婚。“职业农民”称谓的乡村女能人水仙。陶元昌老先生就是桃花街上的礼仪先生,一干就是三十余载。先生被人称为“最美五老”、“最美周至人”。做心脏搭桥手术的王先生,认真负责。文章大手笔,以桃花街的历史为依托,描写了作者独特的心理感受。值得细品,倾力推荐!【编辑:阿巧】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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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阿巧        2019-10-03 23:36:45
  小人物反映的却是大时代,文章构思精妙,犹如一幅立体长卷,画面上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2 楼        文友:阿巧        2019-10-03 23:38:35
  问候精卫老师!祝愿您创作开心!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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