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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恋·四年庆】养儿殇(小说)
张叔瞧瞧儿子,又瞧瞧张婶,尴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张婶瞧着张叔的憨样,埋怨道:“儿子让你吃你就吃吧,还楞个啥啊?”
张叔瞧瞧手中的西瓜,又放在案子上,伸手拿了个小块,一点一点地吃起来。
天生瞧着爹放下的西瓜,心如刀绞,忍住泪水,把手中的西瓜吃完,笑道:“我不吃了,刚才和一个老同学喝了两瓶子啤酒,头有些晕,想睡会!”
“嗯!”张叔心疼地望着儿子。
“天生啊,睡去吧!卖房子先别急!明天找找那个几次上门买咱家房子的人!”张婶安慰儿子。
天生回头道:“我知道了!”
“天生爹,你有没有发现天生哪儿不对劲儿啊?”瞧着天生向偏房走去,张婶小声地问张叔。
“有吗?俺没瞧出来!”张叔是个大性人,“你别胡思乱想啦!”
张婶白了张叔一眼,低着头继续吃着手中的西瓜,心里竟莫名地跳个不止。
天生回到房间,顾不得开风扇,一下子扑倒床上,泪水像大坝决堤似的,呼呼叫地往外流。想到了小雅,小雅的爸妈给他筹首付款的时间好像还有明天一天,要是明天找不回来那三十万,千娇百媚的小雅一定成为别人怀中的新娘,小雅的白皙玉脂样的皮肤,黑色瀑布样的秀发,圆圆的会说话的眼睛,弯如新月似的眉毛,雪白的脖颈,小巧性感的红唇,还有那火辣辣的吻,清晰地出现在他的泪光中,心在滴血。他喃喃道:“小雅,你要是离我而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天生不甘心,他便给小雅打电话,让她求她的爸妈,再宽限几天,等他找回那被抢劫的钱。
小雅休息在家,度日如年,一见天生的电话,惶急地问:“天生,钱筹齐了吗?”
“筹齐了……”天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天生,筹齐了,你哭什么啊?”小雅如释重负,仰躺在床上,像个大字,咯咯地娇笑起来。
天生哭道:“小雅,我对不起你!卖祖宅的三十万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抢了!”
“被抢了,你怎么那么笨,那么无用啊,那么……真是气死我了!”小雅气得忍不住呜呜地哭道,“被抢了,还给我打什么电话!我被你气死了!”
“你再求求你爸妈,给我宽限几天,等派出所找到了劫匪,找回了钱,就行了!”天生伤心地说道。
“我爸妈这回是铁了心了!”小雅哽咽着。
“小雅,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要是没有你,我只有死路一条!”天生哭得很痛心。
小雅也呜呜地说道:“天生,我也爱你啊!我什么都给了你,没有你,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你就求求爸妈啊!”
“好吧,我就以死相求!不过你可要快点啊!”小雅在哽咽。
天生心内一宽,向着手机亲了两口:“我的好小雅,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十三
天擦黑的时候,张婶让张叔到街上了买些肉和啤酒,打算让他爷俩晚间高兴高兴。张叔在镇上一个小菜摊上买菜,正巧镇上的光屁股玩伴老王也来买菜,一见到张叔,便问:“老张哥啊,你儿子天生是不是回来了?”
张叔疑惑,老王咋会提到儿子,忙十二分地在意,好奇地盯着他笑问:“是啊!啥事儿?”
“你儿子没和你两口子说吗?”老王不相信地盯着张叔的脸。
“哎啊,啥事儿啊?老王!俺儿子要是告诉了俺,俺还问个球啊!”张叔着急地催促他。
老王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捂嘴:“俺还是别说了!算了算了!”
张叔一拉老王的胳膊:“你个老东西,从小到大,屙屎都是先屙一半,和俺也掖着藏着,快说吧!”
“这可是你让俺说的!”老王瞧着张叔,又瞧瞧菜摊周围来的几个人。
“放心吧,就是有啥事情,俺也不会赖你!”张叔拍着胸口保证。
老王摇了摇头,叹道:“老张啊,你可想开点啊!钱丢了还可以挣……”
张叔老脸一绷,生气地说:“老王,咱们可都是多年的交情啊,你干嘛这样咒俺,俺啥时候丢钱了?”
老王忙说:“你别急啊!你没丢钱,可你儿子一下子丢了三十万啊!听说是卖房子的钱!”
“你说啥?俺儿子天生丢了三十万卖房子的钱?别骗俺啦!天生说房子还没卖掉呢!哪来的三十万?你个老东西,玩笑开得有点大吧!”张叔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嘿嘿地笑起来。
“老王说的是真的!吃过午饭不久,你儿子就在前边街上被抢了三十万,已经报警了!要是不相信,到派出所问问不就清楚啦!”菜摊李老板也帮着老王。
“真的?”张叔心猛地往下一沉。
“真的!俺们都知道!”旁边买菜的人都帮腔作证。
张叔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觉得热血猛地上涌,手脚冰凉,大脑晕晕乎乎,念经似的喃喃道:“三十万,三十万,三十万……”菜也不买了,回身向家走去。
老王见张叔异样,有些害怕:“老张,老张,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俺瞧这事有些悬!老张老来得子,为儿子一辈子拼命挣钱,省吃俭用,小气得舍不得买一点菜,这一下子丢了三十万,不被气死才怪呢!”有人摇头叹息,但也爱莫能助。
张叔机械地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家走,浑浑噩噩地进了家门,身体晃了几晃,便栽倒在地上。
张婶正站在堂屋门口张望,吓得哎啊惊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惊慌失措地叫道:“天生爹,你这是咋了?”她想把他抱起来,可张叔身体很沉,根本抱不动他。大白猫跑过来,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张叔的手。
张叔这会儿还有知觉,眼神木然无神地望着张婶,嘴里呜呜地说着什么,张婶隐隐约约地听出了三十万,可张叔实在说不清,急得她差点疯掉:“天生爹,啥三十万啊?你说清楚些!”可不管她怎样喊,张叔眼睛紧闭,嘴里白沫子流出,再也没有了反应。张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声地喊天生。
天生这会儿晕晕乎乎刚睡着,听到娘喊叫,一边答应着,一边飞快地下床,趿拉着鞋子就跑出门外,一眼便看到爹倒在地上,心跳如鼓,惊慌地问:“娘,我爹怎么啦?好好的,怎么昏过去啦?”
张婶哭道:“刚才让你爹到外面买些酒菜,出去没多大会,就晃晃悠悠地回来了,刚进院门就栽倒了。刚才他嘴里好像说啥三十万,就再也没反应了!”
天生听到张婶的话,呆如木鸡。一定是爹在镇上听到了叁拾万元的卖房款被抢的事儿,不然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自己害了爹啊!幸亏娘还不明白爹嘴里的三十万代表着什么,不然娘不气得吐血才怪了。他故作镇静:“娘,你别急,弄不好爹的脑梗又犯了,当务之急是把爹送卫生院治疗!”
张婶早已六神无主了,只好听从儿子的安排。
卫生院,医生急忙给张叔做了检查,断定他得的是脑梗,不过比上次更加严重。张叔被送进了重病监护室,浑身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与监护仪器相连。天生让张婶看护张叔,他追着医生出去,提心吊胆地问:“医生,我爹有没生命危险吧?”
医生道:“很严重!根据目前检查结果,大脑中动脉主干栓塞导致大面积脑梗死,有严重脑水肿,颅内压增高,伴有阵性状呕吐,就算没有生命危险,其结果会有几种可能:一是长期昏迷成为植物人,二是浑身瘫痪或者半身偏瘫失语等!当然也有一定的几率出现较好的结果,如果药物治疗加上适当有效的康复训练,持之以恒,也会独立行走,生活几乎可以自理!”
“谢谢医生!”天生辞别医生,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往病室走去。他心中悔恨交加,这次爹突发脑梗,完全是他粗心大意造成的,要是爹真的成了植物人或者偏瘫,生活不能自理,他就是死也无法弥补这个损失。他恨,恨毫无人性的劫匪,要是让他知道是谁这样丧心病狂地抢走了他的三十万,他一定会和他拼命,食他的肉喝他的血也无法消除满腹失望仇恨。
“天生,医生说啥啦?”
天生进了病房,听到娘的叫声,才突然惊醒。他不敢望娘,娘忧郁慈善的眼睛就像一把尖刀,刺得他心惊肉跳。他望着床上无声无息的爹,低声道:“没什么,医生说,爹一定会好的,让咱别担心!”
“真的!”娘浑浊的眼睛里多了一层亮晶晶的东西。
天生心里酸酸的,使劲地点着头:“嗯,真的!娘放心好了!”
张婶不再说话,定定地盯着张叔的眼睛,似乎无意地问:“天生,你爹昏迷栽倒前,迷迷糊糊地提到‘三十万’,是不是咱家祖宅卖了三十万,被你弄丢了?”
天生坐在病床的椅子上,低着头,想着心事,被张婶的问话,吓了个趔趄,他猛地应道:“没,没啊!咱家的房子不是还没卖吗?”
“真的?”张婶瞪着他,“刚才娘出去,医生和住院的人对娘指指点点的,还有的说啥三十万,你爹都这样啦,还不和娘说实话?”
天生几乎就要实话实说了,可要是娘也像爹,他真的没有活路了,心里七上八下,迟疑了一下,笑道:“娘,我说的就是实话!”
张婶老眼圆睁,两脚“啪啪”地直跺地,伤心地望着他:“看来你是嫌娘命长啊!”
天生再也不敢隐瞒,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抱着娘的双腿,呜呜地哭道:“娘,我对不起你和爹啊!卖房子的三十万确实在街上被两个骑摩托车的劫匪抢走了……”
张婶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崩溃,真想一头撞死,但理智告诉她要挺住,似乎失去了冷静,两手向着他的身上乱打,继而手指着他,浑身颤抖,嘴唇蠕动,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娘,你别气,别急,你老人家要是再有个好歹,儿子只有死的份儿了!”天生从地上爬起来,呜呜地哭着拍打着张婶的背心,声泪俱下地说,“娘,你消消气,都是儿子太粗心太无能,卖房子的钱才被贼人抢了去,不过娘放心,我已经报警了,相信派出所很快就能找到贼人,咱的钱很快就会找回来了……”
张婶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转身抱着天生呜呜地哭道:“天生,俺的个儿啊,你咋这样没用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婶醒来,看着趴在张叔病床上酣睡的天生,摇了摇头,叫醒了他。
天生睁开眼睛,望着张婶,不好意思地说道:“娘,你醒了?天亮了?”
张婶笑道:“天生啊,你爹这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你还是先回城里上班吧!找个好工作不容易,千万不能因你爹的病,再把工作给弄丢了,要是那样,你爹还能活吗?”
“娘,我还是在家看爹几天吧!等过了重病监护期,才上班!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连天夹夜地熬着,要是再有个好歹怎么办?”天生笑道,“再说我还要等派出所的消息呢?”
张婶也不再坚持,她抑郁颓丧地回家做早饭,便让天生守着张叔。
天生低着头看着张叔,用纸巾擦去他嘴唇上的白沫子,现在张叔好多了,看来这半天的输液确实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天生心中暗暗祈祷,祈求上天让爹好起来,恢复如初。
小雅打来电话,无精打采地问:“天生,钱找到了吗?”
“没呢?哪有这么快?”天生神情颓唐地答道,“一有消息,我会第一个通知你!你爸妈答应了吗?”
小雅低声道:“答应了!我把剪刀放在脖子上,要是不延期,我就死!”
天生眼含热泪:“我的好小雅,难为你了!”
“嗯,知道就好!”小雅哽咽着,“天生,我好好想你!”
“知道,知道,我一定好好爱你,一生一世!”天生喜极而泣。
张婶娘俩整天心情沉郁,坐卧不安,天生时不时地到卫生院门口,对着派出所方向张望,他多么希望派出所的警车突然停在身边,警察下车告诉他,此案已破,三十万已全完找回啊!可是就算他望得眼睛出血,也是枉然。后来他忍不住给派出所打电话,一个上午没过去,竟打了二十多次,弄得派出所值班人员郁闷地答道:“同志,你别再打了,一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你!OK!”
张婶虽然心疼钱,甚至想到死,爱子之情就像炽热的岩浆,支撑着她挺起脊梁,当望着坐卧不安的儿子,叹气道:“天生啊,光急也不是办法,还是耐心等等吧!”
下午二点多钟,真的有警车直接停在了卫生院的大门一边,指导员和两名干警,直奔张叔的重病监护室而来。天生和张婶急忙冲出病房迎过来。
“警察同……同志,找……找到劫匪了?”天生紧张得结结巴巴。
张婶眼睛也直直地盯着指导员的嘴唇,期待着让他们惊喜的消息。
指导员站住了,喜笑颜开地说道:“老人家,案件了破了,钱全部找回来了!”说着话指导员接过身边警察递过来的黑色皮包,拉开拉链,打开皮包,递给张婶。
“谢谢警察……谢谢……你们……可真是救……救了俺的命了”张婶激动地说道,已经话不成声了,“你们……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活菩萨啊,俺……俺给你们跪……跪下了——”张婶说着话,左手扶地,屈膝就要跪下来。
指导员急忙近身,双手搀着张婶:“老人家,这可使不得啊!我们是人民警察,帮助咱老百姓逮坏人,打击犯罪,可是本分和责任啊!”
张婶被指导员架着,跪不下去了,眼含热泪,连声道谢。
天生这才有机会双手握住指导员的右手,泪眼朦胧:“警察同志,谢谢!谢谢!”
指导员也握住天生的手,摇了摇:“天生同志,今后可要小心谨慎啊!三十万可不是个小数字啊!可以让一般家庭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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