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你心里也是这么认为吗？”
　　 红梅：“是的。另外我还觉得赶鸭那活儿倒也挺有意思的，富于诗情画意。”
　　 老支书：“嗯，你的要求可以考虑。”
　　 大刚：“我不同意！”
　　 红梅转身对大刚：“为什么？”
　　 大刚：“你是个高中毕业生，应该做更重要的工作。”
　　 红梅：“怎么？你认为养鸭不重要？在我们建设四化的事业中，不是每样工作都很重要吗？没想到在你这个副大队长的头脑里，还把我们的工作分上几个等级。”
　　 大刚：“你……”
　　 小兰：“红梅，我支持你！”
　　 老支书点点头，走到墙旁，指点着挂在墙上的乡土地图，对红梅说：“来，红梅，你看！这是秀春江，这是落雁湖，这是我们村庄。多么好的自然条件呀！要是能在这里创办一个现代化的牧鸭场……”
　　 红梅：“现代化的牧鸭场！”
　　 红梅的幻觉：
　　 绿色掩映的落雁湖旁耸立着一幢幢新建的牧鸭场及其附属加工厂。
　　 波光潋滟的湖水上浮游着一望无际的鸭群。一艘小巧轻捷的汽艇在鸭群周围巡游。
　　 牧鸭人抬着大筐，在湖畔的草丛中拾取密密麻麻多如繁星的鸭蛋。
　　 一笼笼鲜鸭、一筐筐鸭蛋被装载上船。
　　 满载着鲜鸭和鸭蛋的货轮离岸驶去。
　　 货轮在湖上一望无际的鸭群中缓缓穿行……（幻觉完）
　　 红梅：“啊！多美……”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赵嫂呼吸急促地倚门而立。
　　 老支书：“赵嫂！”
　　 赵嫂（无力地）：“你答应了？”
　　 老支书：“不，这事还取决于你这个队长兼母亲的意见。”
　　 赵嫂在椅子上坐下，沉默良久，缓慢地说：“孩子长大了，爱飞爱爬，任她自己挑吧。”
　　 红梅惊喜地扑向赵嫂：“妈……”
　　
　　 田野上
　　 赵嫂与社员们迎着朝阳，奔向金色的田野。
　　 两个社员边走边谈：“听说红梅从城里回来了，她爸爸要她回来当农民。”
　　 另一社员：“是呀，听说她一回来就要求去学赶鸭。”
　　 赵嫂默默地往前走着。
　　 社员的谈论变成画外音：
　　 “她妈能同意吗？”
　　 “做娘的拗不过女儿。”
　　 “嗯，有志气。”
　　 一个叫唐二秋的社员：“有志气？不，没出息！”
　　 赵嫂走下田，挥动镰刀开始割稻……
　　
　　 6，村外鸭寮
　　
　　 这是座落在河旁的一栋棚屋，竹编的墙上糊了一层泥巴，顶上盖的是大张的芦席。鸭寮分两间：低矮的一大间是鸭棚，较高的另一间则是牧鸭人的住所。
　　 寮棚四周，河岸上下，鸭子成群。
　　 老支书带领红梅走向鸭寮。
　　 他们推开竹门走进鸭寮。
　　 老支书：“咦，人呢？”
　　 住所又分里外两间。里间的门锁着；外间有一张简陋的床，几口大缸，一副炉灶，灶上的大锅里正在煮着鸭饲。
　　 老支书：“红梅，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找。”
　　 红梅：“哎。”
　　 红梅独自一人在寮棚里，分别往几口大缸里看看，又揭开锅盖，用锅铲搅动了一下煮着的鸭饲。
　　 门外传来老张新的声音：“谁呀？”
　　 随着声音，门“吱”地一声打开，老张新走了进来。
　　 红梅：“大爷，是我。”
　　 老张新：“哦，原来是红梅呀。来！坐下，快坐下。”
　　 红梅略略一想，笑着一个立正，行了个举手礼，说：“报告老张新大爷，牧鸭人赵红梅前来向你报到。”
　　 老张新：“什么？什么？谁是牧鸭人？又向谁报到呀？”
　　 红梅：“我，牧鸭人。向你，大爷报到。”
　　 老张新呵呵大笑，指点着红梅的鼻子，说：“哈哈哈……这孩子，倒挺会开玩笑的。”
　　 红梅（严肃认真地）：“不是玩笑。大爷，是真的。”
　　 老张新一怔：“什么，真的？谁叫你来的？”
　　 红梅：“大队呀。老支书带我来的。他找你去了。”
　　 红梅停了停，“噗嗤”一笑，又说：“现在的年轻人，眼珠子并不是全部都生高了。”
　　 老张新脸色逐渐阴沉，接着一转脸，断然说：“你这个徒弟，我不收！”
　　 红梅：“为什么？”
　　 老张新：“第一，你是个高中生，学养鸭，大材小用。”
　　 红梅：“不对！我爸爸常说，真正有才能的，是既有理论又具有实践经验的战士。再说，随着我国教育事业的发展，年轻一代都有读书的机会，要是读了中学就不能养鸭，那今后这工作谁来干？”
　　 老张新：“好，这一条不算。第二，你是个女孩子，吃不了这个苦。”
　　 红梅：“什么？什么？谁告诉你女孩子就吃不了苦？……哦，大爷，你是想考一考我。好吧，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不过这一条也不能算。”
　　 老张新：“嗳，红梅呀，大爷说的是真话。牧鸭人成天风里来雨里去，跟在鸭屁股后面转，又苦又累又没有出息。就是你不怕苦，大爷我也不愿意你干呀。”
　　 红梅：“出息？大爷，你说的究竟是什么出息呀？”
　　 老张新：“嗳，就说是前途吧。比方说，现在各个方面都在飞跃发展，科学化，机械化，电气化，那前途多美。可是牧鸭人还是得靠一支竹竿两条腿，一只小船两支桨……”
　　 红梅：“不对！我们水乡，湖成串，河成网，发展养鸭事业，条件非常有利。至于目前，还靠这一支竹竿两条腿，一只小船两支桨，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化起来。听说，一些先进国家，现在养鸡养鸭全都是自动化机械管理……哦，对了，你猜我弟弟是怎么说的？”
　　 老张新：“小松是怎么说的？”
　　 红梅：“他说他长大了，要开小汽艇来赶鸭子。”
　　 老张新：“开小汽艇赶鸭子？哈哈哈哈……”
　　 两人一起高兴地大笑。
　　 老张新：“哦，鸭饲煮熟了。”
　　 红梅：“大爷，让我来。”
　　 老张新：“还要放糠。”
　　 红梅拿了一只大瓢，往缸里舀糠时，看了一眼旁边的一缸石灰，问：“大爷，这缸石灰……”
　　 老张新：“哦，那还是去年修这鸭寮剩下的。老支书说留着以后把墙刷刷。后来大概是忘了，再也没有派人来刷墙。”
　　 红梅：“以后我来刷。”
　　 老支书推门而入，笑着说：“老张新大爷，你已经收下这个徒弟了？”
　　 老张新：“我……”
　　 红梅：“大爷正在指导我煮鸭饲呢。”
　　 老张新：“这……好吧，先跟我赶两天鸭试试，考验考验再说。”
　　 红梅：“你考验吧，大爷！”
　　
　　 刚收完早稻的稻田里
　　 老张新与红梅手持竹竿在田里放牧鸭子。
　　 一台拖拉机带着犁耙从另一坵田开过来。
　　 老张新与红梅把鸭群往另一坵田赶去。
　　 鸭群受惊四处奔跑。红梅手持竹竿左拦右挡，汗流如雨。
　　 红梅筋疲力尽地在田塍上坐下。
　　 老张新走向红梅，摇头说：“红梅，这活不是女孩子干的。你还是回去吧！回去对老支书说说，要他另派个活儿。”
　　 红梅回头盯着着老张新，坚定地说了声：“不!”起身拿了竹竿，奔向鸭群。
　　
　　 7，落雁湖上
　　
　　 湖岸绿色掩映，湖心碧波荡漾，水天交接处横亘着一带淡淡的青山，点缀着点点银色的白帆。
　　 一群鸭子“嘎嘎”叫着，游入湖畔的芦苇丛中，四处觅食。
　　 一只小舟摇摇晃晃地从水上驶来，红梅正手操双桨，在老张新的指导下学习划船。
　　 老张新：“身子稍向前侧，两手用力要均匀……嗯，对了！”
　　 红梅手操双桨一下一下地划着。
　　 老张新：“注意！转弯，左单桨……”
　　 红梅用力过猛，小船倾侧，她惊呼一声“哎呀”，连人带船翻入水中。
　　
　　 湖旁田野
　　 一群耘田的社员指点着湖上覆舟，哈哈大笑。
　　 那个叫唐二秋的社员一边装着怪脸，一边向同伴说些什么。
　　 人群又爆发一阵大笑。
　　
　　 湖水中
　　 老张新与红梅推着覆舟向湖岸游去。
　　 老张新：“红梅，没喝水吧？”
　　 红梅：“喝水？水边上长大的人……”
　　 老张新：“那这划船？”
　　 红梅：“有趣！”
　　 老张新：“啊，还有趣？”
　　
　　 湖岸上
　　 老张新光着背脊坐在一块大石上，身旁凉晒着他的上衣。
　　 红梅拴住小船的缆绳，一边绞着衣裳上的水，一边向岸上走去。
　　 唐二秋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嘻皮笑脸地对老张新说：“老张新大爷，恭喜你收了个女弟子！”
　　 老张新不爱搭理地“嗯”了一声。
　　 唐二秋：“可怎么老是翻船呢？赶鸭可不是下水摸鱼呀。再说，一个大姑娘家的，弄得一身水淋淋的，也不雅观呀！”
　　 红梅瞪了他一眼，说：“唐二秋，不雅观又怎么样？快耘你的田去，少管人家的闲事！”
　　 唐二秋：“哎呀呀，好厉害的嘴巴！好，好，好！我不管你的闲事，当心别叫龙王爷抢了去做儿媳妇。”
　　 红梅（气愤地）：“你……”
　　 她一顿脚，强忍住眼泪，飞奔而去。
　　 老张新：“哎，红梅！红梅……”
　　 老支书的声音：“唐二秋！”
　　 唐二秋回头，发现老支书正站在他身后。
　　 老支书：“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二秋：“禀告支书同志，设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老支书：“开玩笑也得看看场合。”
　　 唐二秋：“是，小民知过。”
　　
　　 红梅卧室
　　 红梅双手托腮默坐桌前，凝视着摊开在桌上的日记本上的题词：“溯本返农，宜有作为”。
　　 一只手亲切地落在红梅的肩上。
　　 红梅回头，一下扑在赵嫂怀里：“妈……”
　　 赵嫂：“要挺住！挺住……”
　　 红梅默默地点头。
　　 赵嫂：“孩子，以前妈劝阻过你，那是怕你仅凭一时的兴趣，图新鲜。现在，你既然已经干了，那就应该下决心坚持下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要坚持下去。”
　　 老支书的声音：“赵红梅在家吗？”
　　 红梅飞奔下楼：“老支书！”
　　
　　 红梅家客厅
　　 老支书：“红梅，没灰心吧？”
　　 红梅：“没有。不信，你问妈。”
　　 赵嫂：“没有，是没有。只不过有点，有点……”
　　 老支书：“苦恼。”
　　 赵嫂：“对，对，是苦恼。”
　　 红梅（娇嗔地）：“妈……”
　　 老支书：“红梅，你见过高山上的松树吗？”
　　 红梅点头。
　　 老支书：“有一句谚语，叫做‘莫学河旁杨柳，弱不禁风半年绿；要学山上苍松，傲风斗雪长年青。”
　　 红梅若有所悟，转身向门口跑去。
　　 赵嫂：“哎，红梅，哪儿去？”
　　 红梅止步：“学划船。”
　　 老支书：“好！我来教你。”
　　 红梅：“你？”
　　 赵嫂：“去吧！老支书当年是位出色的渔人，就是比赶鸭船还小的划子，他也……”
　　
　　 小河上
　　 夕阳斜照，水映彤云。
　　 老支书坐在船头，指点红梅划船。
　　 老支书：“前弓后箭，站稳脚，上身再向前倾一点，对了！”
　　 红梅手操双桨一下一下地划着。
　　 一轮弯月代替了夕阳，水上波光潋滟。
　　 红梅独自一人在小舟上，仍在练习划船。
　　
　　 村口鸭寮前
　　 老张新坐在小竹椅上，默默地抽着旱烟。夜雾朦胧中，烟锅的火光一闪一闪。
　　 老张新的画外音：“现在的年轻人呀，眼珠子都生高了。”
　　 随着画外音出现了他的回忆：
　　 一个青年拖着竹竿，两眼盯着路上一对时髦的姑娘，嘴里哼着一支流行歌曲：“有一颗心在为你燃烧……”
　　 鸭群窜入田里，啄食稻穗。
　　 老张新：“你，你是怎么赶鸭的？”
　　 青年：“赶鸭？我才不愿意干呢。”丢下竹竿扬长而去。
　　 画面迭现一个又一个青年，一声比一声高的喊声：“我不愿干，我不愿干，我不愿干……”
　　 老张新仍然在鸭寮前，默默地抽着旱烟。
　　 他的画外音：“唉！现在的年轻人呀……”
　　 红梅的画外音：“不，现在的年轻人，眼珠子也并不是完全都生高了。”
　　 随着画外音出现红梅一个又一个的迭影：
　　 红梅：“我爸爸说：‘真正有才能的，是那些既有理论知识，又有实践经验的战士。”
　　 红梅：“出息？大爷，你说的是什么出息呀？”
　　 红梅：“至于直至目前为止，还是靠这一支竹竿两条腿，一只小船两支桨，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化起来。”
　　 红梅的迭影消失，她的声音转化为画外音：“我决定了，我决定了，我决定了……”
　　 老张新仍然坐在鸭寮外。他深深地吸一口烟，用力点一点头。
　　
　　 8，小河旁
　　
　　 小兰呼唤在水上划船的红梅：“红梅！红梅！”
　　 红梅：“嗳，小兰！”把船靠岸。
　　 小兰：“别划了，开团支部会去。”
　　 红梅点头：“好。”上岸与小兰一起往前走去。
　　
　　 大队会议室
　　 灯光下，青年们或站或坐或倚墙而立。
　　 大刚：“刚才大家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现在确实有不少青年看不到农村的前途，盲目流入城市，特别是一些姑娘，四处托人介绍，进城去找对象……”
　　 一青年：“这样下去，我们可都要打光棍了。”
　　 一女青年：“你呀，就该打一辈子光棍！”
　　 大家哄笑。
　　 小兰：“红梅，你说说看，你又是怎么下决心从城市回农村来的？”
　　 红梅：“我？……其实，我也不是一下就相通的。最初，我一心想考上大学，可是一连两年都没有考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