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理所当然。”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比我精明。十二羽台鸽，能值六颗钻石的价钱吗？”
　　 “当然，看来好像是你吃亏了。”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说道，“可是，假如十二颗钻石落到公安局的手里，你非但失去全部财宝，而且还要蹲大狱。而我呢？只要把贼鸽—放，全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仍然可以去跑我的单帮。这笔帐，林小姐大概没有算过吧？”
　　 “如此说来，这笔交易我是非做不可啦？”
　　 “我想应该是这样。”
　　 林薇娜用一种不容反对的语气说：“明人不做暗事。你们总应该让我确信十二羽台鸽在你们的手里，这笔交易才能做成。”
　　 “好说！”中年男人冰冷的眼里流露出喜色，“我可引领林小姐去看一看那些漂亮的贼鸽。”
　　 林薇娜笑了起来，说：“我真怕台鸽看不见，连人也回不来了。”
　　 “我以人格担保！”
　　 “可我也知兵不厌诈！”
　　 中年男人怔住了，继而问道：“若依林小姐的意思，应该怎么办呢？”
　　 林薇娜看了看王蕾，说：“若是我的妹妹答应，就让她代劳吧！”
　　 中年男人和野猫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王蕾的身上。仿佛交易的成败，就在她的一句话。
　　 王蕾笑了，说：“既然姐姐要我代劳，那我就奉陪吧！”
　　 “真不愧是一位女中豪杰，说话痛快。”中年男人高兴地说道，“为我们交易的成功，请大家干一杯！”
　　 “不，”林薇娜说，“这杯酒，留着我们事成之后再喝吧！”说着，她站了起来，“玲玲，一定要把十二羽台鸽看仔细了。我先走一步啦！”
　　 野猫用一种贪婪的目光看着林薇娜走了出去，禁不住咂咂嘴唇，咽下一口唾沫。扭脸瞧瞧王蕾，又嘻嘻地笑了起来。那天晚上被打的晕头转向，此时才看清，她比林薇娜更年轻漂亮。当他看见那个脸色苍白的人向他射来冰冷的目光时，忙收住了笑，变得正经起来。
　　 “小姐，”中年男人和蔼地说，“咱们吃饭吧！”
　　 王蕾站起来说道：“我们还是先去看鸽子要紧。”
　　 中年男人点头答应了。野猫望着那一桌丰盛的宴席，直流口水，不情愿地跟着他们往外走。他真后悔，为什么不趁着他们谈话的时候，饱餐一顿呢？
　　 在野猫的引领下，一行三人没有穿过餐厅，而是从后门溜了出去。在后门的小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他们谁也不说一句话，默默地坐进了车里。
　　 黑色轿车开上大路，直向东急驶而去。在远远地离开闹市区以后，拐了几个弯，又从另一条僻静的马路折向西，开得更快了。它用了半个小时，在街道上转来转去，突然一个急转变，停在一幢老式样的小楼房前。当他们三个人跳下汽车后，那轿车又一股烟地开走了。
　　 野猫推开街门，三人走了进去。院子里很荒凉，杂草丛生，时而从什么地方传来蟋蟀的叫声。他们走进楼房后，中年男人走在前边，王蕾在中间，野猫跟在后边，慢慢地向楼上走去。
　　 野猫紧紧撵在王蕾的身后，悄悄地伸过去一只手。王蕾用手一挡，转过身来“叭”地就是一掌。只见野猫的身子向后一栽，顺着楼梯“咚咚咚”地滚了下去。
　　 中年男人猛地转过身喝问：“怎么回事？”
　　 王蕾骂道：“这只该死的野猫，手脚不规矩。”
　　 “畜生！”中年男人冲楼下喊道，“给我滚出去！”
　　 野猫灰溜溜地爬起来，到楼房外面去了。
　　 “小姐，实在对不起！”中年男人抱歉地说道。
　　 “先生，”王蕾余怒未休地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和他计较。”
　　 “谢谢！”
　　 王蕾跟着中年男人走进一个房间。灯亮了，他指着沙发说道：
　　 “你请坐！”
　　 王蕾坐下来，扫视了一下房间。屋里的摆设很简单，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王蕾接过中年男人递给她的茶水，—口没喝，顺手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小姐的武功，看来很不错啊！”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不知是哪家的门派？”
　　 “我的武功，无非是为了防身，谈何门派？”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说：“据我所知，林薇娜小姐并没有妹妹，这是怎么回子事呢？”
　　 王蕾说道：“看来你未必知道林家的底细。难道她有个表妹，你也没有听说过吗？先生若是对我有所怀疑，鸽子可以不看，我立即就回去。”
　　 “不，不，”中年男人忙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请小姐不要介意。”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介意的。干你们那个行当，确实应该处处小心，不然就会闹出事来。我本无意介入你们的这场交易，只是表姐既然委托了我，也就只好屈从。”
　　 “想不到女流之辈，也是这样讲义气。”
　　 ‘“先生，”王蕾说道，“请抓紧时间吧！”
　　 中年男人点点头，转身走到对面的墙根。他挪开双人沙发，把一个特制的电器插头，安进嵌在墙壁上的电源插板，转了三圈，地板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洞口。他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俄顷从里面提出一只大鸽笼，放在王蕾的面前。
　　 “请过目。”
　　 王蕾仔细地看着，确实是十二羽品种优良的上等信鸽。它们“咕咕”地叫着，好像很不耐烦。
　　 王蕾说道：“请说明交换台鸽和钻石的具体时间、地点和方法吧！”
　　 中年男人刚要说话，突然外面传来“咚咚咚”的上楼声。中年男人一惊，忙向门口奔去。这时，只见野猫一头闯进来，战战兢兢地说：
　　 “大……大哥，我们被包围啦！”
　　 中年男人猛地转过身来，眼里射出可怕的凶光，恶狠狠地看定王蕾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蕾不慌不忙地说：“刚才不是说啦，林薇娜的表妹。”
　　 “我真怀疑，外面那些人是不是你引来的？”
　　 “你们做事不严密，倒来怪我。”
　　 野猫气急败坏地嚷道：“大哥，别跟她费话啦！再要不跑，可就栽啦！”
　　 这时，传来了上楼梯的脚步声，野猫脸色蜡黄，不顾一切地要往洞口里钻。王蕾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掌把野猫劈倒，死死地把住了洞口。那个中年男人一切都明白了，只见他把手一扬，一道寒光向王蕾“刷”地射来。王蕾急忙一闪，匕首从她的耳边“呼”地飞了过去。
　　 “黑豹！”王蕾逼视着对方说道，“你还想挣扎吗？”
　　 黑豹大叫一声，向王蕾扑来。他那双可怖的眼睛，充满了仇恨、绝望和惊慌的混合色彩。但是，他没有打倒王蕾，却被王蕾的一个鸳鸯掌，击倒在几米远的墙根下。黑豹见门被撞开了，闯进来一个持枪的彪形大汉，便一个鱼跃跳起来，向窗外飞去。野猫也要跟着黑豹往楼下跳，却被王蕾堵住去路，没等他拉开架勢，便被王蕾一掌击中胸口，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砰”地一声撞在墙上，顿时两眼直冒金星。他疯狂了，歇斯底里地怪叫着，要和王蕾玩命儿。彪形大汉冲过去，狠狠地给了他两拳。野猫身子一栽，瘫倒在地上。
　　 却说黑豹从二楼窗口跳了下去，脚跟刚立稳，才看清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不敢恋战，扭身就要跑。
　　 “站住！”
　　 黑豹这才发现左右都站着持枪的刑警。他呆住了，慢慢地向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走去。
　　 “把手伸出来吧！”
　　 “你是谁？”
　　 “刑侦处长皇甫煜。”
　　 黑豹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他乖乖地把手伸出来，站在那里不动了。他很明白，自己不是皇甫煜的对手。一个刑警走上来，给黑豹戴上了手铐。
　　 “皇甫煜，没想到我真的会栽在你的手里！”
　　 皇甫煜微微地冷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切犯罪分子，终究是要落入法网的。黑豹先生，请上警车吧！”
　　 几名刑警押着黑豹，向大门口走去。这时候，武志魁和王蕾也押着野猫从楼房里走出来。王蕾一看见皇甫煜，便高兴地扑过来，紧紧地抓住刑侦处长的手，说：
　　 “处长，我太想你们啦！”
　　 “王蕾，”皇甫煜笑道，“我把你和志魁拆开，没有骂我吧？”
　　 王蕾吃吃地笑了，说：“没有骂。”
　　 “真的？”
　　 “真的！”
　　 皇甫煜扭脸看着武志魁，恢谐地说道：“志魁啊，我把你的女神还给你啦！不过，虽然抓住了一只豹、一只猫，那只狐狸却叫她跑了。狩猎的任务，还得继续下去啊！”
　　 王蕾闻听，不禁跌足叫道：“处长，是我没有完成任务！”
　　 皇甫煜说：“这不是你的错。至于是谁设计放跑了林薇娜，早晚是要查清楚的。”
　　 此时，王蕾的眼前浮现出林薇娜从那座漂亮的小楼房里出来后，举止有些反常的情景，禁不住沉思起来。
　　 “志魁，”皇甫煜严肃地说道，“贼鸽已经抓到手，你立刻去把霍辰生拘捕起来。”
　　 王蕾问道：“林薇娜怎么办？”
　　 皇甫煜点上一支烟，吸了两口，低沉地说道：“她跑不了！”
　　
　　
　　 十六
　　 林薇娜精疲力竭地躺在小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儿。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此时，她把一切仇恨，都集中在了霍辰生的身上。假如不是他盗走了十二羽台鸽，她现在已经在奔往香港的旅途了。
　　 记得晚上当她走出怡美餐厅的时候，她还在暗暗发笑，觉得自己是个胜利者。她不但巧妙地甩开了王蕾，哄骗住黑豹，而且由于王蕾去查看贼鸽，肯定会把皇甫煜的全部注意力吸引到那边去。可是，殊不知皇甫煜并不是那么好欺骗的，他仍然派人死死地盯住了她。
　　 当她把“奔驰”开上宽阔的路面时，她很快就发现，有一辆北京吉普盯上了她。当时，她并不惊慌，而且有意识地减慢了车速，仿佛是为了开玩笑似的。可是，当她离开了闹市区，穿行在僻静的街道上的时候，车速猛地加快了，简直像飞起来一样。后面的北京吉普，紧紧地咬住了“奔驰”。那时候，她的心情虽然有些紧张，但并不感到恐惧。而且，还意识到驾驶北京吉普的，一定是位技术娴熟的年轻小伙子。她仿佛逗趣似的，在安静的街道上弯来弯去，突然驶进一条刚能通过一辆汽车的窄路，嘎然停下了。她拿着手提包迅速地跳下轿车，向前跑去，那里有一辆双轮摩托车在暗处等待她。她跑到摩托车跟前，一抬腿挎上了后座，摩托车便一溜烟似的向着小路的深处驶去。
　　 吉普车开到奔驰轿车跟前被堵住了去路，冯玉山和一名刑警眼看着林薇娜跳上了摩托车，便迅速地跳出吉普车，拉开“奔驰”的车门钻了进去。“奔驰”在窄窄的路面上，紧紧地追着摩托车。可是，摩托车利用它灵巧的特点，蓦地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奔驰”被卡住了。冯玉山愤怒地跳下“奔驰”，瞅见一家门口有人推着自行车出来，便窜到那人跟前，劈手夺下自行车，推起来就跑。推车人眼瞅着冯玉山飞身上了自行车，沿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追去，刚要大声喊叫，另一个刑警跑到跟前亮出了证件，并说明了情况，那人才没有喊出声来。
　　 然而，自行车毕竟没有摩托车快。当冯玉山沿着小胡同追到街口的时候，哪里还有摩托车的影子？他看见胡同口有一位老大娘在乘凉，便走过去询问。老大娘说，刚才有一个青年小伙子骑着摩托车停在胡同口，后座上跳下来一位摩登小姐，三跑两跑，钻进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轿车里，往东边去了。那辆摩托车，却向西开走了。冯玉山急忙把这些情况，用报话器及时地向皇甫煜做了报告。
　　 林薇娜用“三级跳”摆脱了公安人员的追踪，自然是事先设计好的，但是她的下一步行动，却没有取得成功。因为皇甫煜接到冯玉山的报告后，立即下令封锁了通往郊外的各交通要道，她没有能够逃出城市。
　　 她躺在床上，吸着软绵绵的女士香烟，心里乱成了一堆麻。当她还在儿提的时候，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培养了她的虚荣心。优越的生活，使她变得桀骜不可一世，认为整个世界是为她而存在的。由于她的美貌，身边围满了追求者，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可以主宰别人命运的女神。在情场上，她随意捉弄如醉如痴的崇拜者，享受着追求者因失恋的痛苦而给她带来的快乐。直到有一个痴情的青年在她的百般捉弄下，走上了自杀的道路，她才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恶作剧。终于，她结婚了，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高干子弟。可是，那颗放荡的心，并没有泯灭。在“文化大革命”爆发之后，她的家庭走上了下坡路。婆家的境遇，比她家更惨。但是，命运之星好像永远是为她照耀的，父亲又奇迹般地官运亨通，成为了市里的主要领导人物。而她的丈夫，却仍然留在偏远的小村庄里。在母亲的纵容下，她跟丈夫离婚了。但是，她不能没有爱，不能没有追求者，她以自己的美丽和手腕，又猎到了新的崇拜者。她不再像少女那样的拘谨了，变得更加放荡不羁。“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她为了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以欺骗的手段，窃取了别人的劳动果实，把一张张崇拜者的美术作品签上自己的名字，在社会上取得了承认，并依仗父亲的金字招牌，跻身于美术工作者协会。一年前，她偶然与某港商相遇，在对方的引诱下，她对西方生活越来越向往了。当对方将霍辰生出卖钻石的事情告诉她后，她便买通了一位外科医生，设计把霍辰生引上钩，一下子得到了十二颗钻石。铺往西方的路，在她的脚下伸展开来。
　　 不久以前，她曾经成功地利用信鸽，把十颗硕大的天然珍珠运到香港，赚了一笔大钱。当然，她并不懂得如何选育信鸽，只听那个港商对她讲过，人类利用信鸽传递信函已有数千年的历史。早在远古时代，希腊人和罗马人就已经使用信鸽。在中国，相传汉朝的张骞、班超出使西域各国时，也曾利用信鸽作通信联络工具。在欧洲封建时代的战争中，信鸽得到广泛的推广。到十九世纪后期，几乎所有欧洲国家的军队都正式建立了军鸽通信的专职机构和联络网。德国皇帝威廉一世，曾亲自兼任德国皇家信鸽协会主席。信鸽能以住地为中心，往任何一个方向上放飞而归巢。由于它具有强烈的归巢性、良好的记忆力和持久飞行的耐力等特性，无论天气、时间、地形等如何变化，都可以从几十公里、几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之外，准确地飞归目的地。经过特殊训练的信鸽，在鹰鸢出没的高山旷野，也能灵活、快速地躲避敌害的袭击，返回住地。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信鸽在很多战役中，都立下了战功。它们不但能够帮助军队转败为胜，而且还留下了取药救人的佳话。不久前，核效应试验还证明，信鸽在核爆炸几分钟以后放飞，它可以穿越大面积放射性沾染地区而不受损害，完成通信任务。对于信鸽的这些了不起的本领，林薇娜十分感兴趣。在港商的怂恿下，她冒着损失十颗硕大珍珠的风险，结果却取得了成功。这才坚定了她用信鸽偷运十二颗钻石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