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小说】一程人生,一程歌
深冬。
好一段时间没有再听到老冼的消息。他的三个子女都没有离开,虽然他们留这在让大家觉得很荣幸,可这不是好事,更像是兄妹三人都在等待着承担什么。
一个大雪初霁的早上,我还在雾霭般的梦中,然后听见一声“豆——腐——”,顿时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
门口,老冼别着烟袋杆坐在太奶奶身边,大声地说:“表婶,给你的,最好的一块,没力气挑担子,就做了一桌分给平时爱吃的人家。”
“你一家家送?”太奶奶吃惊地说,村子人家虽然不多,但要是这么一家家送,那还真是够呛的事。
“不是,别人家都让孩子们送去,你这份我得亲自送,这是我孝敬你的。”老冼大声说,苍白的脸和似落了雪的头发都把他的不济给暴露出来了。
“你在床上睡了这么久怎么说起来就起来了?”太奶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好了。”老冼笑着说。
“呵呵,好,好。”太奶奶接过豆腐,“还是那么硬。”
“吃习惯我做的就不会习惯别人家的了。”
“是啊。”太奶奶用颤颤巍巍的手掐了一块豆腐放到自己口中。
“表婶,你说我这辈子过得值不值?”
“咋不值?儿女都这么有出息。”
老冼摆着手说:“不是这个,那是他们的事。我没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文化大革命时都没做过……从小爹妈死得早,几十年挑豆腐,除了你我谁也不愧对。”
“竟瞎说,有啥愧对我的?”太奶奶嗔怪道。
“我以后不做豆腐了。”
“呵呵,不做就不做,这么大年纪,也该歇歇了。我哪天想吃就让小伟爸上街买去,骑着车子也快。唉,我还能再吃几天啊?”太奶奶说。
“是呢,还能再吃几天?”老冼像是在恨自己,力不从心地叹了口气。
这时,他的大儿子带着那个刚会叫爷爷的小洋娃娃踏着雪来到我家门口,老冼看了他们一眼,“我回去了,表婶。”
老冼走之后,太奶奶捧着豆腐在流泪,我以为她是为他能下床走路而高兴。不料几天以后老冼就去世了。
后来,我小学毕业上了初中,然后是高中,最后是大学。但不论我是在麦田边堤坝上读书,或是在紧张地学习考试,抑或是在美丽的校园里和女孩谈情说爱,都会因为某个不特定的情景或话语而想起老冼。
记得大二那年暑假,我回到家,睡午觉的时候突然惊醒。我似乎再次听到那高亢嘹亮的叫卖声,真真切切地击打在心头,面对盛大的阳光久久怅然。我知道,老冼已经和他老婆一起葬在那日益残破的无人问津的菜园里,除了野草菜园里不会再长出青菜,那头水牛也不知何时不在了,那青砖房子早已年久失修残破不堪,那片星夜亦变得平淡无奇,可这真的重要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仍活在他的故事中,他的故事又仍完好地保存在我们的童年里,而我们,依旧生机勃发地生活在阳光中。
完
2010-7-6
偏爱这样“平淡”的文字。这样的文字通常一遍读过去,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就尤如刚刚发生的一个场景。恍然间明白,那不是场景,而是友韦所述的离“你”很远、“你”并不相识的一个人的一段故事。
当目光初落在“一程一生一程歌”的文题只是觉得友韦要讲述一个和人生有关的文字所感觉不同的是,最终目光再次落在“一程人生一程歌”时,整体文字亮起来,自己的心,也亮起来。
耐读、出味,是文字精彩经典的源头。
同时抠(扣)去脸上的西瓜籽;“白发苍乱”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太奶奶笑着说,(露,可以去掉)仅存一颗的门牙,(让她)显得有些可爱;猫收不耐(奈)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