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杜主席就从省城打来电话：美术出版社今年的计划用完了。水波如果想今年出版，要交书号管理费两万元！
　　 两万元？水波懵了。
　　 如果等明年纳入计划，那就只交九千。你先考虑考虑，再作决定。
　　 好，谢谢你杜主席。
　　 接完电话，水波没有多耽搁，直接就去找阿蓝。他想，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尽快把作品完成！
　　 刚洗过澡，阿蓝更显得靓丽十分。胜似一朵出水的芙蓉。她窈窕的身段，白皙的肌肤，浑身每一个部位都透出青春和女性强大的魅力和诱惑。脸颊是红润润的，看一眼就会使人产生一种美好的遐思。眼睛又圆又亮，闪动着迷人的光彩。她的上身是一件无袖衫，是半透明的，看得见鲜红的血在血管里激荡流淌。尤其是那蓬蓬勃勃的胸脯，饱满、高耸，使人很明白地体会得出文胸下面那两头蹦跳的小鹿的活泼。下身是一条短裙，吃力地遮掩着两条白生生的大腿，不加掩饰地把少女的成熟暴露得那么完整、生动、具体、诱人。水波在心底一遍遍警告自己：一定要理智，坚持到油画全部完成！
　　 水波正一门心思摆画架、安放颜料、纸张。
　　 阿蓝忽地跑过来，立在水波的面前，问：真地要我不穿衣服吗？表哥？
　　 是呀，不是早跟你说定了的？水波只好又给她讲安格耳的油画《泉》。他说，人体艺术是永恒的艺术主题。人体艺术的巨大魅力，给欣赏主体的视觉无限美妙的享受，人体象征着宇宙间的圣洁、光明、无邪和崇高。
　　 阿蓝怨道，你这些，我都听几遍了。反正，在你心里，我不是一个好女孩。你可以为所欲为的。
　　 水波又低声下气地劝她，你放心，我保证尽快画好，不让云奶奶和别人知道。你别说阿蓝，和你相处了这几天，我还真不忍心让你受这份苦。可是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是说今后我再也遇不到你这么完美的模特了。
　　 别说了，我依你就是。没心没肺的。阿蓝嘀咕着，很不情意地走了回去。
　　 阿蓝轻轻地解开裙子。
　　 哗——地一声，裙子跌落在地。
　　 水波闭上了眼睛。水波的眼前闪动着琼的身影。琼穿着白底紫花的连衣裙，裙摆在晚风中轻轻飞扬，就像三月的春风轻抚着水波的心绪。
　　 水波睁开眼睛时，他呆了！眼前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面：一尊雪白如玉的女神立在那里，那端庄而圣洁的面庞，那雪白而光滑的酥胸。胸脯上静卧的一对玉兔，玉兔下让好男人不敢正视的神秘的小腹，腹沟若隐若现的私处，下边一双修长而健美的大腿，撑着一对果实般茁壮的臀部，让人浮想联翩……简直就是一尊修复完整的东方维纳斯！
　　 水波不敢怠慢，赶紧收回思绪，拿起画笔，在纸上刷刷刷地涂起来。
　　 第三天下午，水波将这幅起名为《浴中的阿蓝》的油画最后一笔画完，把画笔随手扔在地下。水波和阿蓝望着这幅神奇的巨作，兴奋得情不自禁。
　　 阿蓝连衣裙也来不及穿上，软软地倒在水波的怀里。
　　 阿蓝，我们成功了！水波轻轻地拍打着阿蓝光滑的脊背。
　　 我知道你能成功。因为你是我的，大哥。
　　 阿蓝用右手的指尖在水波的胸口来回划动，呼出的气流刺激着水波面部所有的神经。他的呼吸在加速！水波开始吻阿蓝，吻她的头发，吻她的眼睛，吻她的两腮。
　　 最后，水波搂住阿蓝娇美异常的胴体，把她放倒在床上…
　　 床榻在摇晃，
　　 窗外的阳光在摇晃，
　　 时光也在摇晃。
　　
　　 六
　　 班上正在讲授的课程是《夏季腹泻与流行病》。讲课的是一人民医院戴眼镜的卢教授。卢教授先从儿童腹泻的临床表现，讲到妇女腹泻、老人腹泻、常见病人腹泻，再讲流行病与腹泻，最后讲霍乱的临床表现、常规预防和治疗。这些知识，几乎是所有卫校都讲过的东西。
　　 太简单了，不如让我们回去读！
　　 卫校只知道收取培训费，赚下面医生的钱，干脆打牌去！
　　 打什么牌，桑拿城潇洒走一回去！
　　 学员们没好气地发牢骚，三三两两走出课堂，各寻生路去了。
　　 卢教授望着空空的教室，气得直摇头。连说几声：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水波一个人回到旅社自己的客房。他将《浴中的阿蓝》悬在墙上，一会儿站在正面，一会儿站在侧面，反复审视。然后，他又夹好一张油画纸，准备进行再创作。
　　 新作的上方，他添上了一个小巧的莲蓬喷头。纤细的水流珍珠般喷溅而下，阿蓝赤身立在喷泉下，在水气烟氲之中，擦拭着丰满的胴体……
　　 “好画！难得的好画！”杜主席被《浴中的阿蓝》所打动，“有这样的代表作在里面，你的《湘西风情》第一版至少可以印五千册！”
　　 “承蒙夸奖，书号的事还悬着呢！”水波搓搓手说。
　　 “我知道，两万元对你不是一个小数。要不这样吧，你先把这幅《浴中的阿蓝》装裱好，送到京城找大师鉴赏一下，如果大师的评价很高，就可以在京城的出版社碰碰运气。”
　　 “我在京城没有朋友。再说，找名家赏画，请名家推荐再联系出版社，这一系列程序，项项都要花一些钱。到头来也就和省里自费出版差不多。”
　　 “也是啊。”杜主席也在默神，承认水波分析得对。杜主席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接听后，对水波说，
　　 对不起，公司里有点事，我先走了。
　　 星期六，水波回到了镇中学自己的家里。淑娟满面春风，专门为水波作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晚饭后，一家人在一起看电视。倩倩做完作业，淑娟就让她早早睡去了。电视里正播着一部现代爱情剧。男女主人公正在热烈接吻。水波不禁握住了妻子的手。淑娟就势把头从沙发边上侧过来，偎在水波的怀里，水波很感动。自从他们有了倩倩，淑娟极少有这样的好心境。
　　 水波搂住她，心里就有十二分的内疚。不管怎么说，淑娟是爱这个家、爱自己的。想起在城里和阿蓝的亲热场面，水波心里很慌乱。
　　 阿蓝第一次主动到旅社看水波。水波正躺在床上沉思。漫不经心地说：“你来了。”
　　 “不欢迎是吧，不欢迎我就走。”
　　 “可别。”水波赶紧起身，让阿蓝坐在床上。
　　 阿蓝问：“你病了？”
　　 “没有哇！”
　　 “那，你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阿蓝又问，“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哪能呐？”水波搂住阿蓝，右手轻轻地捋去她额上的刘海。
　　 “大哥，你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我吧，我俩都这样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水波忍不住就把自己出书遇阻的难处说了。
　　 这有什么难的。你有那么多画，可以卖几幅呀！
　　 阿蓝一席话，提醒了水波。市里卖画的小店也就那么几家。水波和阿蓝跑了两天，好话说了一大筐，总算把十多幅油画和素描挂在了店里。
　　 一星期后，终于卖掉了九幅卖了1988元。
　　 水波拿出自己多年的稿酬和卖字画的积蓄，还有没向淑娟报帐的福利共计一万零五百元。水波有自己的打算，水波今年三十五岁，如果等出版社明年的计划，很可能就是三十六岁后出书。男人三十六岁是一个结巴数。水波很早就想在三十六岁以前搞出点儿名堂来。现在很多文艺大奖也规定，奖励三十五岁以下的青年，就是这个意思。
　　 三十五岁是青年，三十六岁就是人生的中年了。三十五岁出了画册，可以说是实现了自己人生奋斗的基本目标。
　　 王辉答应借给他五千元，杜主席借给他三千元，在省中医院的一名同学，名叫李巍，毕业后一直没有联系，听说水波出书的事，也慷慨解囊，专程送来两千元。水波就揣着这两万余元，和杜主席一道上了省城。交了书号管理费后，请一位老画家作序花了好几百元。按出版协议，印刷费等三千多元也要作者自己负担。
　　 回到市里，水波一个人闷在旅社客房里画画。
　　 阿蓝看出了她的心思。阿蓝说，“大哥，我陪你跳舞去好么？”
　　 “没情绪。要去你一个人去。”
　　 “不么，我就要同你去。”
　　 水波只好放下画笔，和阿蓝一起来到“世纪娱乐城。”随着柔和的圆舞曲，阿蓝箍着水波的脖子问：“你说，是不是书钱不够？”
　　 水波点头。
　　 缺多少？
　　 三千元。
　　 我去找云奶奶试试。
　　 这——合适吗？
　　 云奶奶曾说过，以后我有难处，她一定帮我。
　　 这又不是你的难处？
　　 你的我的，不一样么？
　　
　　 七
　　
　　 第二天，阿蓝就将一叠崭新的现钞送了过来。
　　 云奶奶答应了？
　　 废话，不答应我能偷出来吗？
　　 阿蓝……
　　 水波把她紧紧地揽进胸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沉默了好大一气，水波才开口说话阿蓝，只要我的书出来，进书店卖了一本，我就开始还你的钱！
　　 不要那么急么，我自己也可以捞点钱。
　　 阿蓝，你不要再到休闲城打工了。等我的书出来，卖的书款除了还帐，剩下的全部送给你。让你回到老家开个小店什么的，做点小生意。过平平安安的生活。我听你的。真的，你在城里打工，我实在为你担心。这个城市和你的生活格格不入。你应该去追求属于你的生活。
　　 阿蓝，你听进我的话了吗？我听进你的话了，大哥！
　　 阿蓝的眼泪流出来了。阿蓝，我真想，就这么拥着你，直到永远。
　　 你说过的，如果有来生，我和你，不要再分开。一分钟也不要分开……
　　 和出版社签好画册出版协议，卫校的防预骨干培训班也胜利地举行了结业典礼。
　　 水波又回到了镇卫生院。水波穿着白大褂，医生和病人一概称他为水医生水医生。
　　 这天，水波没事，就在门诊上帮老中医胡大夫的忙。老胡的门诊上刚好来了一个特殊的患者。其实，说患者很不科学。因为他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学生。胡大夫断定他根本就没什么病。可他母亲却坚持说孩子一定是中了什么邪，要不怎么尽说一些广告词、书名、地名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不是胡言乱语是什么？要不是头脑里哪根神经出了毛病，就是受到什么刺激，破坏了他正常的思维。
　　 母亲说，他以前可是个好孩子。在班上一直是前五名，还是班干部。据说现在的孩子，有什么多动症呀，狂想症呀，神经官能症呀，大夫，您看看，俺这孩子，属于哪一种？
　　 那男孩子说：“大夫，你要想受到别人的尊重，你就要先把别人打败！迈克尔、乔丹。”
　　 母亲说：“这不，又来了。小小年纪，没礼没貌的。”
　　 “早熟的苹果好卖。蒋方舟小姐。”男孩出口成章。
　　 水波冷冷地盯住男孩地眼睛，说：“我是百年孤独的哈雷将军，现在向你宣布第九十九条军规！”
　　 男孩一怔，眨巴眨巴一双小眼睛，回敬道：“你是杜丘？杜丘，你从这里跳下去吧！这是比萨斜塔，跳下去吧！”
　　 水波忽地厉声断喝：“我是流氓我怕谁！”
　　 男孩懵住了，不太服气地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妈妈，我们走。”说完，掉头向来路走去。
　　 他母亲急忙追过去喊：“不是说好了看大夫吗，孩子，孩子……”
　　 母子俩终于走远。胡医师向水波点头，又摇摇头。并感叹：“这年月，稀奇古怪的事可真不少。真是世事难料呀！”
　　 水波：“老先生不必叹气。现今有些人，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没麻烦找麻烦，没患病找病生，没怪装怪。反正他老想糊弄糊弄别人，糊弄一个算一个。”
　　 胡医师就说：“小水呀，真看不出，你培训几个月，简直就把世事红尘看穿了！”
　　
　　 八
　　
　　 阿蓝并没有照水波的话去做。阿蓝又接到了哥哥从大学打来的电话，说他要两千元钱，和同学们一起去南方几个开放城市进行社会调查。
　　 阿蓝不得不再次去找云奶奶。阿蓝不得不再次回到休闲城。第二次借钱时她对云奶奶说过：借的两笔钱会很快还上的。
　　 一天下午，趁云奶奶外去，阿蓝从休闲城把一个六十多岁的建筑包头领到屋里。老包头让阿蓝躺倒，像剥笋子一样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剥掉，甩在椅子上。然后从她的头脸、胸腹、大腿,一直抚摸下来。再用长满胡茬的老嘴开始从阿蓝的头发到脚一路狂吻。最后他把阿蓝抱在怀里，如同抱着自己的孙女儿一样。
　　 老包头临走，甩给阿蓝五百元。
　　 第二次到云奶奶家里来，老包头又是跟上次一样，抚摩、狂吻，然后把阿蓝拥进胸怀，望她的脸。
　　 阿蓝问：“老板，你不要我？”
　　 老包头说：“不是不要。我跟我老婆睡觉，她几乎每次都骂我不中用。我不服气。我就是想利用你娇小的身子，激发我兴奋。看来我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老人眼里流出了泪水：“你可以做我的孙女儿。我本来不该到这种地方找你。在这以前，我一直是一个好男人，真的是一个好男人。”
　　 老包头走了以后，真的再也没到休闲城来过。
　　 阿蓝最终还是在休闲城把自己给卖了。
　　 那是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那个一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把她折腾了几个小时。阿蓝精疲力竭，浑身疼痛。可她只能忍痛把泪水咽进肚里。
　　 不出一个月，阿蓝就发现自己病了。
　　 阿蓝独自上了市一人民医院。还好，主治医师是个女的，四十多岁。
　　 医生给她做了一番检查之后，问：“你爱人来了没有？”
　　 “他……”阿蓝吞吞吐吐。
　　 医生说：“其实，你的病很可能与你爱人有关。他应该陪你一道来检查。”
　　 阿蓝欲言又止。坐在大夫对面的一个年轻女子，大概是实习的女医生，板着脸说：“你都这个样子了，你丈夫也不来陪你，真不应该！”
　　 听着听着，阿蓝鼻子一酸，眼泪就簌簌地往下嘀。阿蓝草草地点了药，回到云奶奶的小屋，倒在床上蒙头大哭起来。
　　 元旦前的一天，水波接到杜主席的电话，画册样书出来了。同时，他的《浴中的阿蓝》被送往武汉，入选“中南六省青年油画展”。据专家透露，《浴中的阿蓝》有望入选第七届全国青年美展！水波连忙赶到市文联。在市文联的小会议室,水波见到了杜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