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模特
杜主席向身边的几位同仁们介绍:“这位就是青年画家水波,《湘西风情》的作者。”杜主席边说边扬起手中的画册。
“恭喜恭喜!”
“祝贺水波先生的第一本画册成功出版!”
“后生可嘉,后生可嘉!”在座的市文联头头脑脑们,纷纷离座,与水波握手,祝贺。水波简直有点飘飘然了。
杜主席当场向大家介绍水波的代表作《浴中的阿蓝》。他说,水波不仅创作了这样一幅成功的作品,还在创作的过程中,拯救了一个浮游在悬崖之巅的灵魂,水波用爱心去唤醒她,用画笔去描叙她,使她离开了危机四伏的娱乐场所,回到家乡开始了新的生活。
市文联副主席、著名作家石然对水波说:“你的经历很富有传奇色彩。过了春节,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的模特。可以吗?”
“当然可以。”
九
再次见到阿蓝,是在春天,在云奶奶屋后的无名小河边。
“混小子!是你害了妹子!是你害了我的妹子!”
云奶奶一边撕扯着那张水波留给阿蓝的《浴中的阿蓝》,一边朝水波怒骂,
“你把妹子画成这样,她,她哪还有脸活下去呀!你赔我的妹子!赔我的……妹子……”
云奶奶跌坐在草地上,捶胸顿足地哭喊着。
水波抱起阿蓝,水波悲痛欲绝。一遍遍地自言自语:
阿蓝,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水波抱着阿蓝,走在他们曾经嬉戏的小路上,走在他们曾经追赶的沙滩上,走进阿蓝洒满欢笑的竹林……
这时候,从小河对面的歌碟屋,开始传来宋祖英深情款款的歌声:
我心中弥漫太多的飞雪
是为那寒风中的痛别
咫尺天涯两个世界
浓浓的云雾将我隔绝
难忘那苦寒的岁月
让期待的心灵冷却
多少次与你相逢
却走不出漫漫长夜……
阿蓝是服了一整瓶安眠药走的。
她面色安详,看不出有一点点的怨恨和痛楚。
一周后,又是一个春日的下午。在立着“阿蓝之墓”的石碑前,水波将自己从书店搬来的一大摞《湘西风情》,一本本焚烧掉。
阿蓝,请你饶恕我的罪孽。现在,在你面前把我的画册全部烧给你。再也不让别人看到你的身子。阿蓝,如果真有来生,来生我一定陪伴你,呵护你,不再伤害你一丁点……
回到医院,水波主动要求辞去防疫专干一职,到全镇最偏僻的五门诊工作。
这是个风景迷人的小村庄。诊所里只有他和老中医余大夫。水波就遇到一个疑难病症。父亲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父亲说:男孩十五岁了,才长这么三尺来高,像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到过许多医院,医生都没有开药。有的医生说没问题,成年就好了;有的说是侏儒症,不用吃药。你是新来的,看着就是个读书人。您给瞧瞧,孩子到底是什么问题?
水波就看孩子的舌苔,测脉搏,听心音。然后就说,大概是脑垂体的问题。水波就开处方:左归丸一副,右归丸一副,紫河车二剂。
听好了,这药要到城里中医院去买。每天服用十克左右,服半年试试。
那父亲连连说:谢谢,谢谢医生,终于有医生肯开药了,孩子可以长高了!
水波连忙提醒,这药不是特效药,仅供参考。
那父亲坚持说,有药就行,有药就有办法。
水波每天要打发这样的病人二三十个,比在镇里辛苦多啦。
水波已很少作画。尽管他偏爱这里的山山水水。水波决定再也不画人体。水波想从此踏踏实实地做一个称职的好医生,拯救一个个病残的躯体。每当夕阳将下的黄昏,老余下班回家,所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就会想起阿蓝,那个刚刚十七岁、长得像琼的女孩,他就心痛得流泪。有时水波也想起琼,甚至设想:
几年后的某天傍晚,水波在某个城市中心,忽然看见一位美丽的少妇,含着微笑,双手推着摇篮车,很幸福很幸福地穿过人流,穿过大街,融进燃烧的晚霞中……
那就是琼,就是阿蓝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