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长篇】紫衣
从春到夏她剜了多少野菜,采过多少蘑菇她也记不清也说不清。那些鸡鸭鹅还有小猪是见证,几天没见它们就变化不小,长大些许,那个贪吃劲让人欢喜。也令紫衣有了干劲,每逢夜色下,看见它们安安静静的进窝,紫衣就想妈妈。看见它们相偎相靠,就想投入妈妈的怀抱。
五彩缤纷的夏季,小山坳里的野花遍地都是,她常常采撷一些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既好看又遮阴。站在泉眼边看自己的影子是一天最快乐的事,也许女孩子爱美是先天形成的。
那一日,骄阳似火,万里无云。天地像被架在火上烘烤似的,热的人们喘不上气来。中午时分紫衣已经热的不行,她忙跑到到泉眼边,捧起清凉的水,褪去暑气。泉水好清凉啊,一会儿就神清气爽。
紫衣是吃过早饭带着小羊进山,现在到了中午她又热又饿。泉水解渴,天天也解渴可解不了饿。她采撷一些野果还有山菜充饥,又喝了一肚子泉水,她现在不怎么饿了。
她感觉累了,就倒在大石头上歇歇……
大石头被太阳烤的滚烫滚烫的,躺在上面真舒服。恍惚中,妈妈从远处向她走来。妈妈依然那么年轻,身材那么苗条。两条大辫子在腰间晃啊晃,乌黑铮亮漂亮极了。她迎向妈妈,妈妈弯下腰亲吻着她,然后抱起她,她在妈妈的怀中撒娇,妈妈的怀里好温暖。
“紫衣啊,你长高了,就是不胖,你要多吃才能长成水灵灵的大姑娘。”妈妈轻声细语地对她说,妈妈的声音真好听,紫衣听不够,她不希望自己长大,永远在妈妈的怀抱多幸福!
“妈妈我想你了,你怎么那么久不来看我?”紫衣在妈妈的怀里,埋怨妈妈好久没来看她。
“这不来了,妈妈也想你,心里惦记着你。”妈妈爱抚地拍着她的背,像对婴儿般的呵护。紫衣好幸福!这时妈妈把她放到地上,从怀里掏出酥饼来,那酥饼夹着熏肉令她垂涎欲滴。她接过酥饼刚想咬,这时继母驾着黑云赶到,劈头盖脸地将酥饼抢了过去,硬说她偷了王母娘娘生日宴的酥饼。她情急之下直喊妈妈,可四周回望哪有妈妈的影子。猛的惊醒,原来南柯一梦!
是热的还是着急,那满脸的汗水像从每个汗毛孔钻出,那背心短裤都被汗水浸透像落汤鸡似的湿淋淋。她仍对梦心有余悸,更想念妈妈。
那天天气异常的热,就连小草也仿佛被烤焦,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那些蘑菇早化作一阵烟消失在炎热中,哪里找寻?灰灰菜、羊角草、苋菜也萎靡不振地懒懒洋洋的潜伏在小草中偷喘气,蔫蔫的耷拉脑袋,等待紫衣将它们收编。
紫衣拿起小刀,将灰灰菜割下放在筐子的下端。将羊角草放在上面,将苋菜放在中间。回家好分类,灰灰菜给鸡鸭鹅,羊角草给小猪给小羊,苋菜家人吃。继母将苋菜用开水焯好,剁碎。做成馅,用玉米面做皮包成菜包子才好吃。想着菜包子,她有些饿。
她很讨厌饿,为什么她总饿?饿得滋味不好受,她真想有包子吃,恨不得那些土喀拉变成包子。让她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你真能干,这么热的天还剜那么多菜。”听声音,紫衣心里好欢喜,不用猜,定是牧童哥哥。果然是牧童来了,不然谁会来小山坳,和紫衣作伴。
“牧童哥哥,好几天不见,你哪去了?”紫衣牵挂起和自己一样命运的哥哥。
“我这几天去姥姥家了,和舅舅们玩几天。”牧童脸上洋溢着幸福!
可怜的小草也会因为阳光而灿烂,何况人乎!在姥姥家才呆上几天的牧童脸就阳光起来,人仿佛也高大一些。紫衣想起了自己的姥姥,好久没见姥姥了,上次见姥姥什么时候她忘记了,她感觉时间过去好长好长,长的让她忘记姥姥家的大门口。
“紫衣你饿了吧,看我给你带来什么?”牧童说着从背兜里掏出牛皮纸包,让紫衣猜。
“包子,看牛皮纸上的油渍我就猜出。”紫衣自信地回答,因为她想包子了。
“小丫头,你真神了,呵呵,包子给你。”牧童说着,将牛皮纸包递给了紫衣。
紫衣拿在手里,打开纸包。哪里是什么包子,是两个鸡腿。那鸡腿的肉透着香,让她口水直流。她拿起一个递给牧童:牧童哥哥这个鸡腿给你,咱俩一人一个。
“我吃过了,不要。全给你,看你热的。”牧童说着朝着泉眼的方向走去。
紫衣真是饿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对准鸡腿肉最厚的地方下口,一会儿一只鸡腿就消灭了。这时牧童回来了,他用水壶接了一壶水,放在紫衣身边:天太热,先喝点水吧,别中暑了,小心小命!
咕咚咚吞咽水的声音,在紫衣的喉咙里发出,清新悦耳。喝完水她用小手抿抿小嘴,像一幅仕女画,赏心悦目。两条鸡腿救了紫衣的小命,她吃饱了,再也不服天朝管了。
牧童望着她吃饱后精神饱满,心里说:看样子,她的生命力挺强的。
“谢谢牧童哥哥,我刚才饿的差点昏过去,多亏你的鸡腿,我又活过来了。”紫衣说着又喝了几口水,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欢快地唱歌,歌唱紫衣的命真好,在危难时刻遇见了牧童哥哥。
“不用谢,你的到来,也让我不寂寞。不然这么大的一个山,这个小山坳,连人芽都没有,我想说话都找不到人。
“牧童哥哥你长大想干什么?不能一辈子放牛吧。”吃饱的紫衣突然肚里涌出新问题,在询问牧童哥哥。
“我吗,我长大了当兵,扛枪保卫祖国。”牧童哥哥不知道从来听来当兵好,他长大要当兵。紫衣望着他说出当兵二字,脸上洋溢出孩子般的笑脸。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牧童,才是一个十三岁孩子应有的脸庞。梦想在牧童心里酝酿,紫衣感觉迷茫,自己的梦想竟然还是——不饿。
这个夏天,紫衣这个丫头命真好,遇见了牧童哥哥。才让她在饥饿的边缘徘徊没有被饿鬼带到那个世界去。
这个世界最弱的是女人,她羸弱得手无缚鸡之力。这个世界最凶悍的是女人,她恶毒起来比那六月的太阳还毒。这个世界怎么了,女人对女人竟如此过不去。何必女人为难女人?
紫衣落在继母手里,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忍饥挨饿家常便饭,拳头巴掌也是小菜一碟。她只有在这个小山坳里才能感觉快乐,那里小草不会欺负她,那些小花儿不会虐待她。那里的清泉欢迎她,那里的树木喜欢她,那里的山石善待她……
第七章
炎炎的夏日,最难熬也最美丽。她可以在小草中找寻野菜,也可以编织花环戴在头上。更可以吮吸山泉,睡在如暖炕般的石头上与妈妈相逢。
夏日在酷热离她渐行渐远,天高气爽替代了骄阳失火。凉爽的秋风将小羊的膘催肥,秋天真是收获的季节,山里的果子都已经成熟。
秋风阵阵吹红了枫叶,那山被染红。秋风掠过小草被染黄,秋风将天吹得好高好高,紫衣站在山坳里看那天上的云,看她们随着风聚在一起,又被风吹散。云彩啊,你多自由,你可以站在高处俯瞰大地,你也可以呼风唤雨,召集雷公电母。你换来一场春雨将大地染绿,你换来一场秋雨将大地高山渲染色彩斑斓。
紫衣一边放羊,一边采撷果子。在榛子树下那裹着绿毛球外衣的榛子令她爱不释手,她将裹着绿毛外衣的榛子放在大石头上用小的鹅卵石敲击,那绿毛外衣脱落,坚硬的榛果就出来了,她再用鹅卵石敲击,那白白的瓤才出来。那白白的瓤放在嘴里,馨香甘甜,令紫衣吃了一个想吃第二个。榛子不用火烤就能吃,核桃就不一样了,核桃同样也有绿色的外衣,毛茸茸像个绿球。用石头将绿色外皮敲掉,那椭圆的山核桃就出现在面前。每个核桃有着不同的图案,每个核桃都是艺术品,当它们被剥落绿色外衣的时候,紫衣再用石头怎么拼命的砸就是砸不开。她的小脸被憋得通红,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紫衣你真笨,吃核桃不是这样的”不知道牧童什么时候来了,她站在紫衣身后说。
“怎么吃?我吃过榛子了,榛子真好吃,可吃不了核桃。”紫衣很无奈地说着。
“说你笨,你还真笨。核桃是用火烤的,经过火烤那坚硬的壳才开裂,裂成两半,那会儿你找个如绣花针那样的尖锐结实的家什挑出瓤,放在嘴里吃就行了。”牧童哥哥说得轻松,听的紫衣脑袋直嗡嗡,这小山坳点火轻松,可那如绣花针那样尖锐结实的东西哪里寻?
只见牧童在一块平地上挖了一个坑,找些茅草树枝堆在坑里。他从上衣口袋掏出火柴盒,在火柴盒里抽出一根火柴,将火柴头和火柴盒摩擦,那火腾地一下在火柴头上燃烧。然后将火柴丢在那堆满茅草树枝的坑里,那坑里瞬间劈劈啪啪的火焰升起。牧童将带有绿色毛茸茸球状的核桃丢进火里,那火里劈劈啪啪的声音比之前响亮不止十倍。
那火将茅草树枝烧的只剩灰烬的时候,牧童用树枝将核桃划拉出来。等核桃慢慢地褪去的热度,拿在手里温温的时候,牧童用一块鹅卵石敲击一下核桃,那核桃就一分两半,不偏不倚如果用天平称那天平也是平的。
将一分为二的核桃拿在手里,紫衣才发现,原来核桃砸不开,是那核桃壳的缘故。核桃壳又厚又硬,那白白的瓤才一点点藏在缝隙中,如果没有什么把它们挑出来,此刻也吃不成。
紫衣望着馨香扑鼻的核桃,近在嘴边吃不成,很是着急。这时牧童从身上找出一个做鞋的锥子递给紫衣:你用它挑出来,吃吧可香了。
紫衣接过锥子,将手里的核桃瓤挑出,放在嘴里细细品尝,那瓤可真香。她不知道山核桃补脑是极品,为她日后的学业很有帮助。
“牧童哥哥这个山核桃真香,比榛子香多了。”紫衣贪婪地吃着那一点点的核桃仁,但那种香令她知难而上,一点点地挑战自己的耐心。
“你慢慢地吃吧,我可没有耐性那么慢悠悠地吃。也许山核桃就是为你预备的,女孩儿天生就是吃核桃,吃榛子的命。”牧童哥哥说完,拿起小刀,帮助紫衣剜菜,不能因为吃核桃,害得紫衣晚上被继母惩罚。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样的命运将两个孩子紧密地连在一起。这才是紫衣执意要来山里的秘密,她每天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游走,使得她的童年既快乐又悲伤。
就这样她每天在山坳里放着小羊,采撷野菜供给家里的鸡鸭鹅和猪的饲料。还能采撷一些坚果裹腹充饥,也是上天给紫衣的眷顾,让她遇见了牧童,牧童这个大她五岁的男孩儿教会她许多生存之道,让她知道苦难的尽头还有欢乐。
紫衣如小羊一样每天都在成长,尤其紫衣她在小山坳里和牧童学到将来书本上永远学不到的东西,这些财富丰满了她今后的人生,这是后话,暂且放在一旁。
秋天很快过去,秋风无情,将叶子吹落,在风中那叶踅成荒冢……
小山坳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可采撷了,曾在春天生发的绿草已经枯萎发黄。但紫衣依然每天放羊,小羊啃着干草无忧无虑地在方圆不大目光可及的小山坳里嬉戏。小羊已经成长了婀娜多姿的少女,不久就能生产醇香的羊奶,想着能喝到奶能喝到山羊奶,紫衣就想起了妈妈……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场大雪封住了道路,也将紫衣留在家里。她不用去小山坳放羊了,小羊在圈里啃着干草。春天的小鸡如今变成了大小伙子大姑娘,那小猪也滚瓜溜圆的长得很可爱。紫衣每天看着它们,即使被继母无缘无故的训斥也高兴。
突然有一天,爸爸请来一个人来家。那人长得五大三粗的,黝黑的脸腮边长满络腮胡子,眼睛又圆又大,看人的时候像是用眼睛瞪人。说起来话来瓮声瓮气,震得墙壁都掉渣。紫衣很快就联想到此人像三国里的张飞或者像水浒里的镇关西……
这些人物都是在小山坳里听牧童哥哥讲的,牧童哥哥的故事真多,多得像天上的星星。紫衣的记性也好,听过就牢牢地记住。
被紫衣猜对了,此人和张飞没有什么联系,倒和镇关西有关联,可能镇关西是他的祖师爷,他也有杀猪的本事。这不,爸爸就把他请到家来杀猪。
只见那人走进猪圈,那头滚瓜溜圆的小猪见他就开始嚎叫,吓得紫衣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小猪拼命的哀号那么刺耳,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她被这种声音刺痛,不忍心听下去。她找来了棉絮将耳朵紧紧地堵住,但那惨叫声还是钻进耳朵里。直抵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睹物伤情,自己不比小猪好到哪里?虽然没有屠夫将自己选中,被四脚捆绑放在砧板上,但被继母虐待的砧板也让她度日如年,她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第八章
小院一隅支起一口大锅,那大锅能把一头猪淹没。继母将大锅填满水,架起柴火烧水,干柴烈火那锅水不一会儿就被烧开。那滚烫的开水在寒冷的冬季冒着如云如雾的蒸汽,袅袅地升入空中。
小院中央用木板搭起的案板上,小猪已经四脚攒蹄地躺在那,它可能也预知了今天小命休矣,所以拼命地嘶叫,那叫声令天地昏暗,令雪花寒心。那飘舞的雪花竟失魂落魄地跌落在滚水里,没有一点声息就香消玉陨,涅槃在那滚滚的沸水里。
紫衣趴在窗户上,看那屠夫将一把磨得锋利的尖刀拿在手里,对准猪的心脏比划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手起刀落,那头小猪的胸部就有殷红的鲜血喷将出来。屠夫早有准备,用盆接住鲜血,一盆鲜血晃晃荡荡的被继母端进屋。吓得紫衣脸色煞白,原来一腔热血就是一盆血。
那一盆血没有了,生命就成了休止符。
容不得紫衣多想,只见那屠夫将猪的四条腿打成四个眼,对准每个眼吹气,那猪就像气球似的更圆更鼓。然后屠夫将猪的四个腿重新绑好系好,将圆滚滚的猪丢进沸水里。不一会儿,那猪被捞起,重新放在案板上。只见屠夫又拿出一把刀来,在猪身上上下翻飞,如走蛟龙一般。不一会儿工夫那猪的白毛一个都不见,细腻光滑的皮在严寒的冬季与雪花媲美。
欣赏按语。
远握!
先占个位置,好好拜读姐姐大作。
不带那么夸人滴,休说崇拜,我乃小学生。交作业滴……
紧握妹妹手,祝福你!
谢谢!请妹妹品读,不足之处指出我好改进。
也希望你加盟江山哦,我们好一起笔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