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若楠拖着小宝在我前面歪歪斜斜地走着,小军在我身边不时用手轻轻地拎着我的脖颈,把随处乱跑的我捉回来,我看着自己蹬动的四肢又小又软。突然,一根木棒横空打来,若楠,小军,小宝还有年幼的我潮水般退去,猥琐男得意的狂笑着走过来……
“黑哥,黑哥……”我挣扎着叫喊,后腿的痛让我醒转过来,原来又是一场回家的美梦啊。
鼻端飘来的味道好香,有点像若楠的香水味,可是又很淡。睁开双眼便看到一堆五颜六色的野花堆在面前,一定是黑哥,我转头四下张望,果然见他正趴在我的对面深情地望过来,看我醒来便用鼻子碰了碰我的鼻子轻声问:“又做恶梦了?”
“不全是,一半是美梦,一半是恶梦,我看到若楠和小军了,还有我和小宝小的时候。”我仰起脸对着阳光眯起了眼睛,梦里幸福的感觉还在,眼前七彩的光跟梦里一样美好。
“金毛,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回家的。”黑哥低声地保证着,虽然对怎么回家我们都毫无头绪,但是,黑哥说的,我相信。
在主人悉心照料下,我很快就康复了,只是后腿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痕,黑哥总是轻轻的舔着疤痕说:“别难过,时间久了毛长出来就看不到了。”
“黑哥,你会在意这条丑陋的伤疤吗?”终于有一天我有些不安的轻轻问。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金毛,你的毛像阳光一样鲜亮。”
“其实我一点不难过,这条疤痕与你是同一天出现的,只要你不在意,有个疤怕什么呢?”黑哥轻轻地靠了过来,不停地摩擦着我的脖颈,我知道,他一定听懂了我话里深情的表白。
就这样,在一个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日子,我做了黑哥温柔美丽的新娘,有时我想,即便找不到回家的路,能与黑哥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应该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就像若楠和小军一样幸福,他们极少见的一次吵架便让我们永远地失去了彼此,但愿以后他们再也不要吵架了。这样想时黑哥正在我身边快乐地追逐,收起心中的思念,对着我心爱的黑哥扬起灿烂的笑容,生活,以另外一种状态重新开始。
五、诀之惨烈
幸福的生活总是过得飞快,转眼树叶便泛起了金黄的颜色。
近几天主人总是不高兴地黑着脸,黑哥也开始忙碌起来,总是和背着枪的主人四处巡视,有时一两天也见不到影子。
“黑哥,明天再去巡察带我一起去吧。”熬不过孤独与依恋,夜晚偎在黑哥怀里我央求着。
“不行!”黑哥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我们每天都要走很远,听话,乖乖的在家,养好我们的孩子。”说着黑哥把头轻轻的贴到我的腹部摩挲着。
“其实,人家才刚刚有了小宝宝,离出生还有段时日呢,让我去吧。”
“毛毛乖,外面不光累,也很危险,我们昨天去过的那片林子被人偷伐了不少,主人已经报警了。”
“嗯,好吧,我在家等你,你可……你可要好好的回来啊……”强忍着泪水偎在黑哥身边渡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
虽然黑哥不忍心让我受累涉险,主人却在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时就打乱了黑哥的计划,这次出门主人竟然带上了我,并且开上了家里的三轮货车。一路上我是兴奋的,觉得主人和黑哥的凝重谨慎有点可笑,直到天黑前,见到那片被偷伐的树林才真的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主人在离这片空地不远的密林处停下了车,默默无语地看着一片被伐空的红松树桩,牙咬得腮上鼓起了肉棱,然后用力把车推到枝叶密集的树林深处,在车斗上支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在他忙碌的时候,黑哥带着我在周围转了几圈,跟黑哥在一起我总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问题,而且我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了。
“黑哥,今晚我们不回去了是吗,我看到主人在支帐篷。”
“嗯,这几天我们每来一次,木头都会少很多,估计是来了大帮的伐木贼,来回跑太耽误时间,今晚要在这过夜了。”
“这片林子已被偷了还看着干嘛?应该找个新林子去看守啊!”
“这里距离公路近,而且这一片是去下一片林子的入口,看住这里就万无一失了。”
“哦,那,怎么看,我看主人带了枪,会用枪瞄准了打吗,那可是违法的。”
“只是吓唬一下了,如果真开枪,你就躲起来,没什么大事的。”我明显地感觉到黑哥心不在焉的表情下藏着沉重的担忧。
在我和黑哥警醒无眠的守候中夜晚安然离去,黎明的曙光一点一点照亮了树林,主人又开始忙碌起来,我在温暖的阳光下慵懒地半卧着,时而看看黑哥四处巡视的身影在荒草和野花间出没,时而眯起眼睛打个小盹,夜色再次让树林陷入黑暗的时候黑哥叫醒我吃晚饭,也许是昨天白天的兴奋与昨夜的不眠,晚饭后依然昏昏沉沉的,陪黑哥四下看了一圈便忍不住疲倦陷入了梦乡。
睡梦中黑哥的一声低吼震醒了我,睁眼茫然四顾,远处高速上几柱车灯正蜿蜒而来,主人背着猎枪跳下车,拿出手机低声说了几句便静静地站在林叶深处,我和黑哥默默地紧跟在主人身后,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我感觉黑哥和我一样在微微地抖动着。
车开到林地边上熄了火,目标明确,就是这里,车上跳下几个人拎着电锯绳索过来了。主人拍了拍黑哥的头让我们趴下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几位,乡下人养家糊口不容易,就指望着看护这片林场挣点吃饭钱,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听到人声几个人猛然停住身形,低头耳语几句四散着缓步逼近过来,主人不断地后退,却无法突破他们的合围之势。
“拜山拜水拜码头,没打招呼是我们不对,不过,近日兄弟几个遇到点难处,今晚总不能让我们空车再跑回去,打个商量,今晚,让我们再装一车。”一个用大围巾包住头只留两个眼睛的男人捏着嗓子说道。
“这半坡红松已丢失小半,几位的财已经发得差不多了吧,就给兄弟省点吧。”主人后退着周旋。冷不妨身后扑出一人,几下较量便被主人甩在了草丛中,主人哗啦一声把枪上了膛:“再往前走,别怪我枪玩的不好,走火伤了人。”边说边向我和黑哥藏身处走来,那几个人哪能容得,飞扑而上,见此情景,黑哥虎吼一声冲了上去,扑倒一个人的时候,主人的枪也响了,静夜的林中响起脆雷般的回响,惊起飞鸟无数。
对方显然被主人和黑哥的威猛吓到了,半晌不前,醒过味儿来更加凶猛,挥舞着铁锹木棍一阵乱打,片刻,主人便被打得头破血流,我好想冲上去,可是腿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忽然流下泪来,恨自己的懦弱,又怕伤到腹中的孩子。
忽地一声枪响,黑哥在领头坏蛋的枪下悲鸣着摔倒在地,一咬牙,我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黑哥。那边主人也摇摇晃晃,坏蛋们除去三个受伤的躺着哼哼,另外两个骂骂咧咧把主人拎到一棵树旁准备绑上。正这时,黑哥竟然又站了起来,我喜极而泣急忙跑向他,他却一头冲向了绑主人的坏蛋,呲的一声连肉带裤子撕下了一片,那人嚎叫着把枪托猛力砸向黑哥,眼看着黑哥在我面前软瘫下去,肝胆俱裂一个前扑死死咬住他举枪的手腕,另一个人吓得哇的一声往回就跑。
偎着黑哥的脖子,他血肉模糊的头已经变了形。“黑哥,我的黑哥,都怪我没用,要是早点出来就不会这样了。”听到我的呼唤,黑哥用力睁开完好无损的右眼,眼中依然是一片深情:“毛毛,带好孩子。”一滴泪在慢慢合起的眼角滴落下来。我不断地亲吻着他,他却再也不肯睁开眼睛,渐渐没有了气息。
“黑哥!!!”我仰天长鸣的时候耳边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回头一看,刚才逃走的人正在发动车子,再转过头看了一眼昏迷的主人和没有了气息的黑哥,我迈开腿追了上去,坏蛋,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显然这是一个不会开车的人,在空地里调过来调过去才找准了方向,左突右晃的开了出去,我跟在车边狂叫着,奔跑着,你总有要下来的时候。跑着跑着,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警笛声,是警车?天,主人提前打的电话难道是通知警察吗?天啊,你们怎么才来,怎么才来啊,我的主人,我的黑哥……
正想着,卡车轰的一声撞到了树上,车里的人跳下车仓皇而逃,好,下车了就好,看你往哪跑。
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我嗅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腐败霉烂的味道,猥琐男???竟然是他!新仇旧恨烧得我双眼火热疼痛,大吼一声,所有牙齿深深的陷入他的大腿,任凭他在我背上用力的击打,死也不会松口。
六、带着爱,回家
警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停地记录着,病床上主人苍白的脸上不时有泪水汩汩地淌过,我无力地趴在他的床前呜咽着,眼前始终是黑哥血肉模糊的脸,黑哥,知道吗?主人想你,毛毛更想你。
“咦,赵队,这狗怎么这么眼熟呢?”站在门口的小警察忽然跑到面前仔细的看着我说。
“金毛!?”他兴奋地叫了起来:“这就是网上《寻狗贴》上的走失狗吧,网上贴了好多它的照片。”
“金毛,你是不是金毛?”听到熟悉的呼唤我轻微地摇晃着尾巴,一定是若楠,酷爱上网的若楠一直在利用网络寻找我吗?我知道她一定很想我,就像我想她们一样。
“看看看,它能听懂呢,回去就去给它主人回贴。”小警察热心的笑容带走了我无限的期待,黑哥,如果找到我原来的家,我想我就要回家了,我多想带你一起回家啊,让小军和若楠看看你。
如果,还有可能回家,我也只能带着你的爱回家。
当我跳下警车的瞬间,所有亲人都向我狂扑过来,若楠抱着我的脖子又哭又笑,小宝双手不住地在我背上抚摸,小军一边和警察说话一边目光热烈地望着我。是啊,回家了,多好的感觉,从里到外的温暖。只是温暖却没有他们那样的激动与狂喜,不知道是因为我经历过了生离死别,还是因为我的心已经不再完整。
在若楠的精心照顾下,我的身体渐渐复元,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后腿上的疤痕已经被新毛盖得几乎看不出来,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在那里有一条深深的伤痕藏满疼痛,就像在我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藏着我最最心爱的黑哥。
在一个飘着小雪的傍晚,经过了一阵撕心裂腹的疼痛之后,我和黑哥的三个孩子终于来到了世间。两个毛色金红玲珑可爱,最淘气的一个有着浅棕的胸腹,小脑瓜和脊背却是黝黑得发亮。
夜越来越深的时候雪停了,透过车库唯一的一扇窗户看出去,蓝幽幽的天空上寥落的几颗星晶莹而遥远,像极了黑哥的眼睛。黑哥,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已经出生,两个女娃像我很漂亮,那个男娃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无论主人叫他什么名字,我都会一直叫他小黑。
将来,我还要告诉他,他是大黑的儿子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