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妹子最后一个人走出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柔声地道：“张老师，实在对不起您，都是我不好，惹得您生气了，您可别在意，是妹妹我不懂事，以后再不会惹您生气的，能原谅我吗？老师哥哥。”
　　 我一下子愣住了，今晚的红妹子是那样的大胆，竟然叫我哥哥，称自己是我的妹妹。看得出她的心情是那样的伤感又那样的急于想表达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她满含泪花，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我一时回味着她的话意，却忘记了送客，等到回过神来，已是人去院空，唯有秋夜的风儿轻吟，房墙一角的寒蝉鸣叫凄切，几片枫叶翻卷着，静静地无声落地。
　　 第三章
　　 自从红妹子的父亲早早去世后，不论她到地里干活，还是上山砍柴、割草，还是下河担水洗衣服，上乡集市买东西，黑子就一步不拉地跟随在身旁。乡上、村子里几个品行不端、装一肚子坏水的不良小青年几次想打她的歪主意，都因为黑子的缘故而不能得手。自打我来到了枫林村，他们几个看我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又经常和红妹子、阿秀、阿云、梁光几个年轻人在一起，就更不敢在红妹子面前轻薄无礼了，就伙同起光棍韩宝一起出了远门，到东川西河庄的胡杨家盖房打地基去了。
　　 韩宝一伙人的离开，给了红妹子、阿秀、梅子、桃花、阿云几个小媳妇大姑娘的极大自由。这下红妹子不是今天约阿秀借口来看阿秀弟弟的作文写得如何，就是明天约梅子偷偷送来煮熟的鸡蛋、嫩玉米棒子、炖好的木耳汤、南瓜汤看着我吃完喝净才肯罢休，再不就提个大网兜卷起我脱下的脏衣服跑到村后的小河里去洗。一来二去，加上快嘴瞎咋呼的阿秀到处乱说，红妹子和我的那种“恋爱”的关系很快地被村民传的沸沸扬扬，这个见了说：“张老师啊！红妹子是不是看上你了吧，要我看啊，这可真是郎才女貌，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那。”那个碰到又说：“张老师啊，要我说吧，红妹子就是为嫁给你这后生才降生到这个阳世上的，我看这能成。”直说得我有事没事也不敢下平台去村里转悠，憋在平台上不是耍拳弄腿，就是看书看报，怎么声明也无济于事，反惹得红妹子红着脸给我耍起了小性子来，捉弄我吃饺子吃到了一口盐巴。直到有一天老村长安顺爷爷也登门拜访了。一见面，他就高声笑道：“你这个后生啊，我老汉还没看出来，你眼力真好，一下子就看上我们十里八乡的一枝花----红妹子姑娘，我昨个已经问她娘了，老人家喜得合不拢嘴，直点头愿意哩。红妹子姑娘虽说羞羞答答的没言语啥，看那样子准是满心的喜欢着你哩。你可别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我心里真是打了十八桶水，七上八下的，心里急得想阻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不消几日，这消息传播的虽没有电磁场快，可也差不多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了。一时间，宜阳县城里我的几个要好的师范同学也来关心起这事情来.有的赞许我赶紧娶了红妹子，理由是茫茫人世间寻找一位深深爱着的知己伴侣真是不易，不能错过，这是人幸福一生的最大归宿；有的反对我赶紧疏远红妹子，理由是以两人文化层次的悬殊而产生各自的情趣、品味、思想认识等等各方面的差别也很悬殊，最终也是不会幸福的；也有激烈反对的理由就是说孩子一生下来又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生走不出大山，见不了大世面，能成就多大的本事，这不是害了下一代吗?云云。
　　 同学们的意见一时间让我没了主意，想来思去抱定一条：装死驴装鳖，看事态发展如何。
　　 阿秀也很喜欢我文邹邹的样子，悄悄来到我的办公室说：“张老师，红妹姐的许多小秘密我是知道的，让我来做你的免费情报员吧，每个星期向老师您报告红妹姐的最新情况，行不？”
　　 “这总归不好吧，向一个外人透漏自己好友的秘密，你不够朋友了吧。”我耸耸肩膀，装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你怎么会是外人呀，你是我们的崇拜者，也是我弟弟的老师，我小弟要走出大山还不得靠您呀！？为老师效命小女子甘愿。”阿秀急的直冒汗。
　　 自打那以后，阿秀隔三差五就来向我报告。“昨天，我去上地时，就看见红妹姐正痴痴地背着猪草筐子，在你房背后的瓦堆里走来走去。开始我还因为她丢了啥东西，可看了一会又不像，我喊道‘哎！红妹姐，那瓦堆里可没有猪草可割啊’，你瞧，她羞得脸蛋红极了，母狮子一样扑过来，揪住我的头发道：‘瞎嚷嚷什么呀，你想吓死我啊’。她那是在等候你的出现，希望能看到你一眼呢。我敢发誓。还有，今早上，你在门前的草坪上打拳踢腿，我出来倒尿盆子时，就看见红妹姐一手拿着猪食搅拌棍，一手拿着饲料盆子，一整盆子的猪饲料让她全倒在了地上，大白猪饿得直嚎叫，她像是耳朵聋了没听见似的，傻子一样地看着坪畔上的你那，那神态，真是痴迷忘情到家了。”阿秀说着还装出红妹子陶醉的样子，逗得我真想大声地笑起来。
　　 我摇摇头否认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出现呢？阿秀急的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真是笨蛋一个，连这个都不信，非要人家黄花大闺女到你面前说声我爱你才信吗，真是清白装糊涂，可恶、可气、可恨、可怜。不理你了，哼！”阿秀气的甩着拍疼的巴掌，瞪了我一眼走了。
　　 深秋时节，满山遍野的枫叶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大地一片火红。在这火红枫叶铺满旷野的周末清冷的小院落里，我早早收拾好了随身带的衣服，准备回一趟多日未归的县城，看望日思夜想着我的父母。就在这时，阿秀、阿云急匆匆地赶来道：“听老村长说你在乡上请了假要回城里去。红妹子也早就想去县城看望她姑妈，一直没得空，今天她妈要你带上她的宝贝女儿一同走趟县城。这样会很安全的。你愿意不？”
　　 “她不是经常带着黑子吗？”我迷惑道。
　　 “哎呀!你个十足的傻呆子，你和红妹子的事情现在谁不知道啊？人家红妹子妈在村里几个老汉老婆的劝说下，今天专门安排的红妹子要你顺路陪护。你还不乐意是咋的。你胆敢再说个不字，看我们不告诉红妹姐来打破你的眼镜，敲碎你的头。”她俩伶牙俐齿，一顿连炮珠般的话语让我一时间头上冒起了汗珠。
　　 “真是人贵脸皮薄哦，刚说了你几句就这样了，还不敢叫人说呐。红妹姐在那边等着你那，我们可把人交给你了，一个大活人你看着，可别给弄丢了。”阿秀、啊云“咯咯”笑着，就象两只欢快的燕子，很快地飞走了。
　　 我背着黄挎包，走出学校院子的篱笆墙外，就见红妹子站在草坪畔下的一颗枫树下。旭日里的红妹子真是个清纯标致的少女，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只见她白皙胜雪肌肤别有一种秀丽韵味，白里透红的瓜子脸蛋，楚楚动人，柳眉微蹙，娇翘的瑶鼻秀气挺直，秀美至极的小巧的樱唇微微翘起，鲜艳欲滴、红润诱人，勾人心弦，皎月般的桃腮线条柔和流畅；雪白的脖颈光滑柔嫩，腰枝柔软纤细。她穿着一层薄薄的肉色丝袜，将白嫩的双腿衬托得更加修长挺直，一条纯黑色的女式连衣短裙，把一对丰满高耸的雪峰绷得紧紧的，露出了洁白的双臂、香肩，给人增添了几分遐想。裙子是用细细的腰带轻轻系住，前面两幅裙襟相互重迭盖住了一部份，她的这样的装扮是大腿若隐若现；裙摆的边缘辍了一圈垂穗，增添了裙子飘逸的感觉，她的青春躯体那玲珑浮凸、结实优美的起伏线条完全地显现出来了。我看着这样一个娇柔万状、丰盈高俏的美女所充溢在其身上的那种少有的美让人过目难忘。她今天的打扮不但娇柔、妩媚、风骚之外，而且全身洋溢出充满性感的健美般撩人的韵味更让人神魂颠倒。
　　 我知道她煞费苦心地打扮是专门为了我的。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枫林村口，一走到大路上，红妹子就迫不及待地叫道：“雁飞哥哥！”声音悦耳清脆。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她似乎恼怒了。
　　 “你急急火火地往前赶什么呀？我一个人跟在你后头害怕，我身后要是来了什么可怎么办，让我走到你前头吧。”红妹子说着碎步几下跑到我前面了。可刚走没几步，她又回头似娇似嗔地对着我道：“我也不敢一个人在前面走，我面前要是也来了什么可怎么办？这样吧！你拉着我的手，我们并排走吧，这样妹子的心里才踏实。”她的鬼算盘刚一响我就知道她算的是几。我笑笑：“好啊！”刚说完，她就欢快地一伸手抓住了我的右手。
　　 刹时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从手心传遍了全身，传到了脑海。她的小手是那样的温软光滑而又柔若无骨，一丝淡淡的桂花油清香混合着少女身体上特有的体香味，令我清爽而又有点眩晕。
　　 一路上，我们俩就那样一边手拉着手天南海北地胡侃乱聊，一边急匆匆地上山、穿林、下山、过河……。她兴高采烈地向我讲述着她少女时期的种种喜闻悦见，暗地里极力传递着一个少女对我充满深深爱恋的心声。我听得感动、温馨。这丫头的嘴巴象涂了蜜一样，真是个会能说会道，机灵乖巧的小精灵哦。
　　 等到我俩快走到胡家庙村头不远山头上时，天马上就要黑了。西天边还残留着最后一抹残阳余晖，正把血红的颜色涂抹在胡家庙村头的大槐树稍上。远近的山谷、树林、田野、河流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灰色的淡雾里，使得苍绿的旷野中也泛起了淡淡的黑青色。
　　 我皱着眉头说：“今晚我们将投宿那里啊？”
　　 红妹子胸有成竹地柔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就上我的干舅妈家借宿吧。”
　　 等我们走到她干舅妈家大门口时，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淡淡的黑幕里，我看到这是一户很殷实的小康家庭，院墙全是清一色的红色烧砖砌起来，高高的门楼上贴着雪白的磁片，在黑暗中隐隐闪着惨淡的白光，门额上一块横匾中写着：“家和万事兴”的隶书字样，朱红大门的两边是副永久性的对联，上联是“门对青山千古看”右边下联是“家居旺地四时新”。看起来这是一个乡土文化味很浓的家。
　　 “舅妈哎！在家吗？”红妹子一边使劲拍打着朱红大门上的一对铜门环，一边尖声细气地大声喊着。不一会儿，门开了，红妹子的干舅妈----一个小脚女人颤巍巍地走出来，一看到我们就热情地叫道：“稀罕客哦，快进来！快进来啊！外面夜里冷，赶紧进来暖和手脚。”
　　 红妹子的干舅妈关上大门后，就领着我们绕过面前的影墙，拾台阶走到上院一个带有大轩窗的厢房里，点上门边窗台上的煤油汽灯后，就催促我们赶紧坐到热炕上暖身子，一边忙着又是摊开被子盖在我们身上，又是沏茶、递烟，最后迈着小脚碎步走到屋外西边的厨房里生火做饭。就在我好奇打量着室内陈设，和红妹子漫不经心地聊着天的时候。两碗荷包蛋被老太太递上了炕桌，我们趁着热气三两下就吃完了。紧接着，红妹子的干舅妈又端上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肉哨子拉面，笑呵呵道：“红妹子啊，你干表妹昨个回家看了我，愣是又死缠硬麽地接我到省城打发后半辈子，你说我个大老婆子一辈子生活在乡下，省城哪地方真不是我呆的地方，一进城就头晕恶心，心慌气短，舅妈难受着哩！哪有咱这地方好—你表妹今个下午坐上她小舅的警车才走，留下了一大堆好吃好喝的，我一个人哪能吃完，要不我还一时半会做不出这些面条呢----看看我的记性，你表姐还没忘记给我和你留下张她的照片，就压在桌子上的玻璃板下面。你看看你们两个女娃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简直是七仙女下凡啦。我能有你这样惹人疼爱的外甥女顺道常看着我，我老婆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啊！我哪儿都不去，就盼着我的乖外甥女来看我。”老人高兴的直咪着干瘪的嘴巴笑着，又给红妹子递过另一张照片来，笑呵呵道：“你表妹送给你的，拿好啊！”。我侧头一看：天哪！那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怎么和红妹子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啊!那么的艳丽迷人。
　　 我赶紧问红妹子：“你干表妹是谁啊？”
　　 她赶紧捂住照片道：“她是咱省城歌舞团里的大摄影师。”
　　 “哦，原来如此。能告诉我她的情况吗？”
　　 红妹子不高兴地撅起小嘴瞪了我一眼道：“赶紧吃饭，早早安歇，没看见我舅妈都打哈欠啦。”
　　 吃过面条，就在我再准备问时，红妹子趁着她干舅妈端起我们吃完饭的碗筷往外走时，赶紧跳起来撵出去道：“舅妈啊！你老就歇歇脚吧，让我来洗刷吧。”
　　 看着她俩出去了，我只好四下打量起这所房子来，只见室内的东墙边靠着橘黄色大小立柜各一个，水泥砌成的窗台下是张墨绿色的写字台和两把金黄色的木椅子，墙角处供着一张菩萨像，小小的四角镶嵌着腾飞青龙的香炉，炉子里面烧着几株红香的，年代久远且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却又刻着奇花异草的寿桌。西墙边放着一对黑色的单人沙发和一张双人沙发，前面是一个淡红色的刻着细花纹的长茶几，上面放着枣红色的茶壶、茶缸和奶白色玻璃杯，西墙角处的一张米黄色的高低柜上放着一个大彩电。我的天！这可是那年月最稀奇的电器了。高低柜边是放着录音机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书柜上方的雪白的墙上悬挂着一个很大的鸡吃米闹钟。
　　 我正打量着，红妹子的干舅妈进来说道：“张老师啊，真是不巧得很，隔壁王大奶奶的儿子、儿媳、小孙子都出门不在家，王大奶奶刚才又闹起了肚子疼，早就叫我过去给她陪夜。你早点歇息。明早还要赶路呢。”红妹子的干舅妈笑吟吟地转身走到门口，一把拉住门口的红妹子在她的耳朵旁不知道叽咕了几句什么，就神秘地看了看我，稍微提高了嗓门对红妹子道：“舅妈就看你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