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明就是在这个黄昏，因为中午在村里多喝了几杯酒。醉酒乱性，想到枣核那白花花的身子，还有那诱人的奶子。总之，枣核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以前自己也玩过很多女人。但都是过眼烟云，没什么印象，枣核不同，天明说不出来，枣核到底什么地方有着天使般的魔力。这只骟子，无疑是雪中送炭，最近国家三令五申要搞廉政建设，而且又切切实实地整治了一批贪污腐败之高官。从中央到地方，那些执政当权的确如惊弓之鸟。县里的某书记，涉嫌贪污公款，买官卖官收受贿赂，被省纪检拿下。天明所在的这个乡，头头脑脑的也惶惶不可终日。林三多夹紧了尾巴，下乡不开私家车，而是坐乡里的吉普。桑拿不敢进了，小蜜不能领了。就连西装革履的装扮，也改成了夹克衫黑裤子，非常简朴的模样。如此过了两个多月，廉政之风稍减，这家伙又露出了狐狸尾巴。刚分配来的女大学生红，也被他搞到了手。很久未吃骟子的胃口，已经天明的逗引，简直大开吃戒。七八十斤的大骟子，被乡里的几个人吃的所剩无几。这损货，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一只羊肋一个羊前腿，天明以为林三多不会带走。拿回家儿子和老婆可以吃一顿。没料到林三多吩咐副手把所剩的统统打包拿去了！天明这个气啊，心里骂林三多也太黑了。
　　 天明不是省油的灯，随即问及乡长选举的事儿。林三多抹了抹油光光的嘴说：“呵呵，看在你对我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一定竭力推举你。”“嗝嗝，”林三多边用牙签剔着牙，边说，“是这么个事，天明，候选人呢，有好几个。我啊，和几个副手商量过了。把这机会让贤给我们的农民企业家。啊，咱乡里像你如此能干的年轻人不多啊！小王你说是吧。”林三多转向旁边的一个副手说，“那是那是。”林三多话锋一转，“不过，乡里这两年分来的大学本科生可不少，你小子要努力哈？”林三多暧昧的拍了下天明的肩头。几个人鱼贯走出村办公室。天明和王吉将他们送走，望着八仙桌上，杯盘狼藉，不禁苦笑了一下。王吉是天明的心腹，村里其他干部，都不和天明一条心，唯独王吉。天明曾救过他的命，那年王吉在天明砖厂干活，冬天出窑时，王吉为多出一栋窑就贪了黑，不想，天明这座窑年久失修，又经了一场冬雨，窑上塌方，如不是天明及时赶到，被压在窑底的王吉早一命呜呼了。事后，天明不但补偿了王吉，还让他做了村里的会计。王吉有初中文化，群众也无异议。再说村里，天明是土皇帝，谁敢说不。林三多走后，天明贴着王吉的耳朵叮嘱了一番，王吉连连点头。
　　 有关杨大要荷塘边四亩稻田，天明压根就没打算给他。那是几块好田，林三多的小姨子，彩凤就在村里。为当上乡长，天明豁上了。有意把这四亩水田给彩凤，天明了解林三多的底细。风韵犹存的彩凤，早和姐夫有一腿了。讨好他小姨子，就是给林三多的面子。可今个又答应了杨大。转念一想，暮然想到前天去棒槌沟，老婆的姑表姐家办事，看见她院里拴着一头大骟子。所以对王吉耳语了一通，王吉就急冲冲去照办了。天明则东摇西晃来了枣核家。花花坟墓四边被定了桃木楔，枣核大柱心里刀绞般疼痛。天明一来，大柱像遇到了救星，就把这事说了。天明说，“屁大点事，人死随灯灭，有啥啊？好了，大柱，你需要钱哥有哈。”天明自兜里掏出厚厚一扎百元大钞，拍在大柱手里，“去，想买啥买吧！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年头！”“哎哎。”大柱仿佛抓了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天明说：“怎么还愣着干嘛？嫌少？”枣核把钱塞回天明怀里，“我们不能要你的钱！”天明鼓着血红的眼球说，“枣核大柱你们俩是不是彪啊？有多少人上杆子溜须我，我没理呢，要不要？不要，不要是吗？好，我全填进灶坑烧了!，”大柱发出了一声猫叫，“别啊！天明。”同时他的手没出息的把那扎钱攥在了手掌中，天明阴暗的浪笑了许久，“哈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吗。大柱，你该出去了！”
　　 枣核说，“大柱你个狗娘养的，你走吧。啊，啊，大柱，你就指望老婆卖那东西养家啊！”大柱没有理枣核，径直朝院子去了，身后是枣核绝望的哀叫。
　　 大柱揣着那扎钱，来到了花花的坟头。在这个暮色四合的黄昏。大柱把钱一张一张的点燃，烧在花花的坟前，那些纸灰，如蝶如梦如幽灵，在地上旋转然后沉寂。大柱嘴里念着：“花花，爹有钱了，你就花吧，想买裙子就买，你开春时不说喜欢人家穿的皮凉鞋吗？你买吧，这些钱都拿去花呗。爹反正也用不找了，花花，你在那里一定很孤单，爹快来陪你了。”大柱把未烧了的钱，扬在半空，散落满地。然后，对着幽幽的山谷，鬼哭狼嚎了很久。
　　 大柱回到家时，以月升柳梢。枣核孤零零的坐在炕上等他，天明走了。枣核下地端出饭菜，说“吃饭吧。”大柱摇了摇头，进了睡觉那屋，倒头便睡。夜半时分，枣核被大柱的呻吟声弄醒。打开灯见大柱口吐白沫，就知道大事不妙。凑近大柱嘴边一闻，一股药水味！掏光了心肠似的呼叫，喊来大林和几个邻居。医生说，“再晚送五分钟，这个人就彻底交代了。”
　　 在这个夜晚，棒槌沟很多家失窃。有丢鸡的，丢大鹅的，村里温保家丢了那头大骟子羊！报警，警察说，区区一只羊几只鸡鹅不必兴师动众的。又不是杀人了，转了一圈走了。大骟子羊被剪了毛，又碾转到了杨大手里，杨大喜得合不拢嘴。此骟子和林三多宰吃的骟子相比，个头肥瘦略胜一筹。送骟子羊来的是王吉花二十元钱在乡里街上雇的南蛮子。杨大问是哪的也不说，只是告诉杨大，有眼睛盯着他，叫他小心点。那稻田的事，就别掺合了。杨大心知肚明，悄悄藏起了骟子，精心喂养起来。
　　 花花的死因终于浮出水面，村里妇女主任肖英的儿子，近来得了一种怪病。三十岁的黑子一到夜晚就脱光了自己，窜进邻家，钻到别人老婆被窝，又咬又啃，被肖英男人牛三，用绳子捆在家里了。白天没事人一样，晚上发病时胡说大讲，肖英找来邻村的巫婆，给折腾了一晚上，说是一个冤魂附体，是个女的。弄不好会要了黑子的命！肖英有两个儿子，黑子是老大。小学没读完就下来了。在社会上五马六混，什么事都做。还因打架进过几次拘留所。在这附近时臭名昭著。都三十岁了，没谁家的闺女肯嫁给他这种不务正业的人。但他是乡里惹不起的混混。花花有一次在放学路上，被高年级的男生欺负了，恰巧给黑子遇到了。黑子停下摩托车，和另一个混混教训了欺负花花的几个男生。花花很感谢黑子，后来，黑子常来学校找花花。去饭店喝酒，上舞厅跳舞。花花没想到黑子哥会喜欢她。他只当黑子是大哥哥。可黑子是个倔强的人，花花的拒绝没有让他退却。反而变本加厉的追求花花。每天下午放学后，黑子必等在校门口，手里持一束从花店买的鲜花，玫瑰还有勿忘我，给花花。快高考的时候，花花不想分心，欲全力以赴迎接高考。想办法躲着黑子。黑子就是神通广大，花花藏到哪儿他都会找到。花花在和黑子交往时，收到了她心仪已久的男生的情书。两个人偷偷恋爱了。黑子哪里知道，他心目中天使般纯洁的花花有了别爱？花花被黑子纠缠得烦了，就让恋人出主意。那个男孩叫建和，建和说，“那就在我房里过夜吧。”那段时间建和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屋，建和家清贫如洗，为供他读书，爹不得不种完地去城里打工。建和爹走时告诉他，开弓没有回头箭，整个窑湾村的百姓都看着他，要建和一定争口气，考上大学，给杨家祖先争光添彩。租下这小屋是为了多复习点功课。初一时，建和就暗恋着花花。直到高中彼此又在一个班级，临近高考时，建和才蒙蒙胆写了厚厚的一封情书，趁上晚自习时，塞在花花的桌子里。花花事实上早对建和情有独钟，两个人一拍击合。正逢花花被黑子纠缠的厌倦，建和提出花花住进他的小租屋，花花就同意了。
　　 黑子有的是时间，可以与花花周旋。黑子没想到自己是真的爱上花花。这么一个单纯可爱的女孩，是舞厅酒吧洗头房找不到的。黑子狂热的喜欢花花。为了花花他连命都不要！花花就是天使的化身。以黑子家的条件，加上他妈村妇女主任的地位。完全能娶到老婆的，尽管黑子在当地名声不好。在没和花花相处前，妈已给黑子订了门亲，女方是个老闺女。有裁缝手艺。见面时女的也有心嫁给黑子，可黑子不要。黑子说，“我就要花花做我媳妇，别的我谁也不要！”“妈说，我的天，花花才多大啊？”“黑子说，“那我不管，倾家荡产我也的讨花花做老婆！”妈只好辞了那门亲，花花是个还在读书的丫头，黑子是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黑子几次三番叫妈去花花家，求亲。妈都张不了口。黑子都多大了？花花在他面前还是个孩子。黑子说，“你们要是不给我办，从今往后就别想见我了！”
　　 黑子妈以为儿子只是说说，就没有放在心上。黑子妈哪里会想到，黑子一根筋走到底。对花花着了魔似的，整天花花的不离嘴。那段时间村里育龄妇女大检查，黑子妈就淡忘了此事。花花被掐死沉入荷塘后，她就觉得花花的死与黑子有关。黑子自花花不在后，终日躲在房里足不出户，不吃不喝。再不就是狂喝滥饮，酩酊大醉。那些日子，黑子妈的心十分纠结。黑子犯下这么大的事，若给公安局破获了，黑子岂不是死路一条！虎毒不食子，黑子再坏也是身上掉下的肉。所以，她既害怕派出所查清此案，又感到良心隐隐作痛。暗夜来临，只在黑空中焚香烧纸，祈求花花原谅黑子。这是做母亲的唯一能够做到的。她听见黑子在夜晚，从恶梦中惊醒，花花，花花的喊着，别怨我，我实在是太爱你了。她推开那屋的门，进来。拉亮灯发现黑子满脸汗水，“黑子，你有什么事瞒着妈？”“妈，我没有啊！”“黑子，知子莫如母。告诉妈，你是不是做了见不得光的事？”黑子复又躺下，闭着眼睛说：“妈，睡觉吧，我没事的！”黑子妈坐在炕沿上，伸手替黑子抹汗。“别骗妈了，你的眼睛把你的心事都漏了。花花是你……”“妈，我，我。我也不是故意要掐死她的。”
　　 花花在学校是中上等生，但因长得清纯可爱，很受男生和老师的喜欢。自从和黑子有了不清不楚的瓜葛。学生老师对花花的印象就变了。黑子十六岁强奸幼女，由于不够法定年龄，被责罚家里给受害方赔偿两万元。学校开除了黑子。这样一个污迹斑斑的人，谁见了不躲？偏偏花花和他勾三搭四，都说花花学坏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舞厅酒店岂是一个学生去的地方？花花不是没后悔过。班里很多女生家中都有钱，穿着光鲜，老师学生众星捧月似的。被宠着，自己形影相吊。黑子的到来，大大满足了花花的虚荣心。每一天会收到一束漂亮的玫瑰。花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渐渐地，花花觉得是在玩火自焚。有朋友劝过她，怎能和那种人来往？花花一开始不以为然。当黑子把她带到乡里的一家酒店，灌了她一瓶啤酒后，晕头转向的花花，被黑子强行抱起，往房间走去。幸亏黑子的手机响了，救了花花。趁机跑出酒店的花花在，乡里的街上，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并发誓再也不理黑子了。
　　 四处找不到花花的黑子，疯狗一样，在高中校园奔窜。几次将花花堵在校门口，花花邀上建和一起走。这么更惹恼了黑子，他一把揽过花花冲着建和嚷，“你小子听真真的，花花是我的老婆，你识相的给我靠后，不然，我他妈的废了你！”黑子说着话，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弹簧刀，在建和的鼻子前晃了晃，建和没有退缩，“你要命那就来吧！”建和挺了挺胸膛，“花花是我的女朋友，你属那个青皮萝卜？人家不爱你，你老纠缠干嘛呢？”花花知道黑子是个亡命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急忙拉过建和，“走，建和别理他！”时逢放学高峰，一些老师也赶着往家走，黑子就没再拦阻。偷偷跟在花花建和的后边，拐过学校长长的围墙后，黑子眼睁睁看见花花与小白脸进了一家民宅。夜幕拉开后也未出来，黑子气炸了肺，花花是我的，是我黑子得！那晚，黑子没有敲门进去。是乡派出所的牛所长，赶巧，牛所长回老宅取东西，黑子看到了，溜了。
　　 第三天，花花中午放学后，接到了鲜花店送给她的一大束玫瑰。问送花人是谁，小伙子说，不清楚，早上他一上班，老板娘就让他把花送到这所高中的。今天是花花十九岁生日。不管是谁送的，总之，花花的心情很好打开那束花，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字体如行云流水，祝刘花花生日快乐，还有别问我是谁？我是你的有缘人。今晚，我特为你准备烛光晚餐。希望你肯赏脸。地址，棒槌沟村野大酒店，不见不散，落款是有缘人。
　　 花花思想斗争了很久，是去赴约还是不理他？这个人在潜意识里，花花已经猜到是黑子。可看那字体根本不是黑子所谓。不是黑子又是谁呢？建和是个穷学生哪有钱浪漫啊？怕建和生气，花花就没把花带到建和租住的小屋，而是拿回了家。本是与建和约好的，晚上在小屋给花花放几块钱一盘的烟花，两个人做大碗面吃。建和为花花在面点房买了一只不大的生日蛋糕。鬼使神差的，花花去赴另一个约了，没想到却是死亡之约。枣核和大柱在家擀的面，花花一进屋，就喊肚子饿。枣核拾掇了碗筷，花花将那束鲜花着瓶子装上水养了起来。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晚饭，花花推说学校有事就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