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存在(短篇小说) ——不该凋零的花
晚上回家,金玲有些惴惴不安,可是到家了,妈妈正哼着黄梅小调在打扫院子,并没有什么异常,金玲舒了一口气,却又很失望。
金玲不知道,洋辣子之所以辣人并不是那些毛,而是它被人触碰到以后,自己放射的一种液体顺着毛瞬间接触到人的皮肤,单独剪下那些毛就没有那个效果了。
那个傍晚,金玲和小丽在晒谷场上玩耍,晒谷场正好对着西山,金玲和小丽坐在晒谷场一边的石头上,玩弄着刚刚捉来的红蜻蜓。夕阳挂在西山,黄色的光晕将西山坳的树木镀成金色。
金玲望着夕阳美景问小丽:“你说,那里会不会有金鼎呀?”
“谁知道,谁也没看过,只不过是传说而已。”小丽头也没抬。
金玲自顾自地说:“我们这儿的人家全部姓金,那说明从前确实是那个姓金的人跑到这儿来安家的。”
“那也不能说西山那里有金鼎呀!”
“那我们金鼎村的村名哪来的?”
“不知道。”
就在金玲出神的时候,猛地被一个不明之物砸中,差点没把她从石头上砸翻下去,一看,原来是皮球,金玲盯着同在晒谷场上踢皮球的几个男孩子,站起来,大声喊:“哪个砸的我?”
男孩子们站在那,没人接话,还幸灾乐祸地笑着。
金玲很生气,咚地从石头上蹦下来,走到刚刚弹跳在不远处的皮球边,用尽了力气,使劲朝皮球踢了一脚,皮球飞一般地窜到晒谷场旁边的荆棘丛里,同时飞出去的还有她一只凉拖鞋。
“哈哈哈,哈哈哈!”男孩子们笑得更厉害了,弯腰抚肚的。
金玲有些气急败坏,捡了一块石头朝他们砸过去,“叫你们笑!”
男孩子们灵猴一样躲闪开。其中一人喊:“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是不是被你那个后爸气的呀!”
金玲愣在那,没了还口的余地,鼻腔里感到一股酸涩。
“金玲,我们走,不要理他们。”小丽捡了拖鞋,拽着金玲的手臂。
金玲狠狠地蹬着他们,走出去好远还扭着头瞪着,男孩子们显然被她的气势吓到了,好久都没有反应。
回家的路上,小丽一直配合着金玲的沉默,好似她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反驳男孩子们的话,来安慰金玲。
金玲懂。
“小丽,你说,我要怎么办?”金玲问。
小丽思量了一小下,“对了,我觉得你应该让你爸爸知道这件事。”
金玲顿了一下,是呀,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告诉爸爸。爸爸再不好,也是我的亲生爸爸,别人再好,也没用。
“越快越好,不然到时候那个坏人把你妈妈带走了。”小丽大人般心有城府的样子。
小丽一提醒,金玲愈觉事态严重,立即小跑着往家赶。
“金玲,你去哪了,也不看着点时间,作业做完了没有?”妈妈一见金玲,就数落个不停。
金玲没有理睬她,回了屋,偷偷地找到了爸爸的通信地址。于是偷偷地给爸爸写下这样一封信:
爸爸:
你快回家吧,再不回来,妈妈就要跟那个叫施刚的人走了,虽然你常常喝酒发脾气,可是我还是不想你和妈妈分开,不然,我怎么办呢?
金玲想想,不能这样说,这样说的话到时候爸爸回来肯定又要和妈妈吵架,事情可能会更严重,于是她将这信毁了,重新写了一封:
爸爸:
你很久没有回家了,我都有点想你了,前几天我数学考试考了100分哦,你回来看看吧,不给我带礼物也行。妈妈也很想你,所以她让我给你写信。
好了,我要做作业了,不说了。
等你回家。
3、
金玲的妈妈叫季玥,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她祖上是大户人家,家境很好,读高二那年,父母双双生了恶疾,常年的治疗费用拖垮了那个原本富裕的家。正好是那个特殊的年代,父母死后,没有了经济来源的季玥辍学了,虽然她还有一个同胞的哥哥,哥哥是个老实人,却畏于嫂子的泼辣,所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嫂子是个没有良心和怜悯之心的女人,她不愿供季玥继续读书,甚至不愿她呆在家里不做事白吃白喝。
父母双亡、辍学之后的季玥病了一场,她是那个时候认识施刚的。
那天,哥哥为她去请一个世代行医的施姓医生,施医生后面就跟着他的儿子施刚。施刚长得白白净净,有一股书生气质,当他看到躺在床上虽然憔悴但美得如一朵花的季玥时,他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以至于拿着听诊器的手不停地颤抖,听心率的时候也不小心触碰到那一丛柔软。
“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更加尴尬的施刚说不出整话来。
季玥一个寒颤,受伤似地望了他一眼,眼里弥漫着一层薄雾。
不知所措的施刚欠了一下身体,退出去,喊了他父亲。
施刚在一边偷偷地看着一脸倦容与愁容的季玥,他就晓得,这一生,和这个女孩是脱不了干系了。
后来的日子,施刚不间断地给季玥写情书,偷偷地塞给她。他说,他中了她的毒了,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中了,如果她不给他解药,他是要死的。
季玥看着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时,笑了,她给他回信:你是医生,还不会解毒?
季玥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情感贫瘠时期,面对施刚的温柔攻势,她沦陷了。
于是两个年轻的人儿,悄悄谈起了恋爱,施刚家住在街道上,小诊所就设在家里,病愈后的季玥常常借着上街去和施刚约会,后来季玥在街道上找了一份绣花的工作,和施刚便能常常见面,随着时间的叠加,两个人也到了如胶似漆的程度,甚至有了肌肤之亲。
只是这一切都是暗暗进行着的,没有见过白日的阳光,这让施刚觉得很对不起季玥,然而季玥却没有想那么多,她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么真挚的爱情,肯定会有一个好结果。
按说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年纪相当,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症结的所在是施刚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他对那个女孩没有过多的感情,他只是遵父母之命而已。施刚的父亲从前给一个家境贫寒的人看病,因为误诊下错了药,使得那个人落下了后遗症,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他不但赔偿了一些钱财,也向那人许诺,让自己的儿子施刚未来娶他的女儿刘丽萍,让他女儿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于是施刚成了他父亲谢罪的羔羊。
和季玥相恋后,施刚才晓得什么是爱情,他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向父亲提出,和李丽萍解除婚约。
一石激起千层浪。
虽然施刚的父亲也觉得不管是相貌还是才能季玥比刘丽萍更适合做自己的儿媳妇,但他对施刚说,在十里八乡他施家都是守诚信的人,现在反悔,会让人家戳脊梁骨的,除非刘家主动解约。
施刚跑去找刘丽萍,他将事实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他天真地以为刘丽萍会被他和季玥的真情所感动,而答应解约。不料刘丽萍一听他要抛弃自己,就哭天喊地没完没了。后来刘丽萍又和父亲一起,到施刚家里去闹,说施家人不守信诺,说施刚玷污了刘丽萍的清白,现在又想一脚踹开,惊动了一条街的人,大家都来看热闹,并同情弱者,说施家此事做得不厚道。无奈之下,施刚的父亲为了保住家族颜面发了狠话,在他有生之年,不会让施刚抛弃刘丽萍,娶季玥。
施刚当然不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只是他终究是个将亲情和爱情看得相同重要的人,所以当老父亲为了他的事气得卧病在床的时候,他妥协了,答应娶刘丽萍。
施刚大婚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季玥得知这个消息,是施刚亲口告诉她的。
他跪在她的面前,满怀着悲伤说:“对不起,这辈子我欠你的,爱情固然重要,但我也不能无视父亲的生死,你打我吧!你骂我吧!”
季玥很伤心,却含着泪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责备施刚的话。
施刚结婚的那天才晓得,季玥也是那天结婚,他明白,季玥是为了气他,才选择和他同一天结婚的。
确实,那天季玥回到家,心情糟透了的她因为小事和嫂子争执了一番,一气之下,她让哥哥赶紧给她找个婆家,她心想,嫁了人一来可以报复施刚,一来离开她厌恶极了的嫂子。
哥哥给她介绍的人叫金三福,家住金鼎村,是个木匠,因为哥哥和他一起做过事情,说他是个不错的小伙,人很老实,又勤快,长得也很俊。
季玥并没有见到金三福,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这门亲事,她认为,反正除了施刚,其他的男人都差不多,一切都无所谓了。
于是,他们双双进入了一段没有爱情作为基石的婚姻。
婚后的他们都规规矩矩地呆在围墙的里面,仿若那些过去都已经成为了泡沫和幻影。
金三福起先对季玥选择自己有些感激涕零,但没过多久就知道了季玥和施刚的事情,他很愤慨,开始酗酒赌钱,对季玥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一年后,金玲出生,金三福怀疑过是否是自己的亲生,但仔细推敲时间,发现不是,才让他打消了顾虑。但是季玥和施刚曾经有染,这让金三福多年来如鲠在喉,总觉得自己吃了王八亏。
施刚和刘丽萍的婚姻生活更为糟糕,除了生活里必须的问答以外,施刚很少和刘丽萍说话,夫妻生活也很少有,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刘丽萍常常抱怨自己前生欠施刚的,今生来还债。
9年后,刘丽萍在一次洗衣服的过程中,不慎跌入深水里溺亡。
刘丽萍的死让施刚愧疚了好一段时间,他明白自己对不起她,让她跟着自己受了9年的罪。诚如刘丽萍生前所言,她是前生欠施刚的,今生来还债。
丧妻之后的施刚,面对家人和朋友一次又一次的说媒,他都没有答应。因为没有了刘丽萍这个屏障,他幻想着和季玥能够破镜重圆,于是找到了季玥,并将自己多年对她那不灭的情和想念和盘托出。
因为季玥对他的旧情还在那,虽然隔着10年的光阴,但是此一时经过施刚叙述往事,她仿佛是从当年直接跳到现在,那分开的10年都被裁剪了,于是,她又和施刚走到了一起,继续着他们的爱情。
4、
金三福起先一直在村里给人家做木凳、木床、木门的活计,但是那微薄的工钱很难支持他的花费和一个家庭的开销,所以他虽然担心季玥和施刚旧情复燃,却也跟着村里另外一个木工去了外省一家家具城,给人家做木工,因为那儿的月工资比他在家的收入几乎要高出4倍。但是他酗酒赌钱的恶习一直没有改掉,挣得多也就花得多,也没有什么积蓄,所以很少回家。
当他接到金玲的信的时候,他算算自己已经5个月没有回家了,于是在第二天就请了假,打点了行装,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季玥并不知情金玲写信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料想到金三福会突然回家。
金三福到家的时候,施刚正好在他家吃晚饭。金三福从来没有和施刚有过这么近的距离,他以往知道施刚在父亲死后去了卫生院当医生,在卫生院门口远远地看过他几次。当看着施刚体型面容都比自己强的时候,又望着季玥笑盈盈地给他夹菜,金三福的脸都绿了,扔下包的他,冲上去就端起一盘菜朝着施刚的头砸下去。面对金三福的突然出现,施刚和季玥都没有反应过来,随着菜盘的破碎,才缓过神来,季玥尖叫了一声,施刚龇着牙捂着流血的头。
“你们这对狗男女,做的什么好事!”金三福又抄起一个碗,朝施刚砸去,这一次施刚有所防备,躲了过去。
季玥冲到金三福的面前,叉着腰,“金三福你回来得正好,我还准备通知你回来离婚呢,你不要耍泼我告诉你!”
“你个骚货,明目张胆地偷汉子,还有理了,我也告诉你,老子就不离婚,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想得到美!”金三福恨恨地说。
本来也在一边吃饭的金玲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住了,特别当她听妈妈说要和爸爸离婚,她更呆了,爸爸妈妈离婚,她怎么办?他们都不要她了怎么办?金玲有些后悔给爸爸写信了,不写信的话爸爸就不会回来,爸爸不回来这一切就不会来得这么快。
“12年了,你怎么对我的,我跟着你吃苦受穷不说,你还总是猜忌我和他还藕断丝连,甚至怀疑金玲不是你亲生的,我背了12年的黑锅,现在我就让你如愿,总行吧!”季玥声泪俱下。
金玲一听这些话,心里似乎有一块玻璃,噼里啪啦地就全碎了,难怪爸爸不像其他人家的爸爸对她那么关爱,原来他怀疑自己不是他的孩子啊。
“我冤枉你了吗?你不还是和他有一腿嘛!你个骚货!”金三福说完就给季玥了一个巴掌。
此时施刚冲了上来,“你还打女人,还是男人吗?”遂即将金三福推搡到一边。
金三福见施刚护着季玥,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于是和施刚扭打成了一团,桌子板凳都被打翻了,桌上的碗碟碎了一地。金玲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冲到爸爸的身边,拽着爸爸的胳膊,哭着喊:“爸爸,爸爸,别打了,别打了!”
金三福正打得眼红,哪里听得了金玲的劝,使劲一个摆手,就将金玲甩出去了,金玲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时季玥才缓过神来,冲到二人中间,当做了一堵人墙,强行将二人隔开,然后冲着施刚喊:“快走呀!快走!”季玥知道,虽然施刚比金三福要高,但是金三福是做体力活的人,有的是一股子蛮力,真要是打下去,吃亏的怕还是施刚。
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施刚跑出了门外,在石阶那还被绊一下,差点摔倒。他回头看看季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小怜幽的这篇小说,发人深省!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怜幽小说中的人物十分鲜活,不管是旧情复燃的季玥还是施刚,也不管是渴望维护家庭的金玲还是见到妻子出轨怒火中烧的金三福,都那么真实形象。特别是小金玲,报复破坏她家庭的施刚的做法设计,是那么吻合孩子的心理,如心中称呼施刚为“屎缸”,用虫子毛报复他……直至最后毒死他。悲剧被怜幽写得那么精彩生动。情节环环相扣的精巧构思,讲故事的矛盾冲突引导高潮;优美自然环境的描写铺垫,更衬托出悲剧的惨烈。拜读学习,唯有钦佩。
幽,我读过,感念在心。
你完全(添个“不”字)知道那个山洼里还有人烟
都是那个“屎缸“(“屎缸”)惹得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