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唤“樱桃”的女人 ——大王庄的故事
那村长当即白了儿子一个耳光,对着他吼道:“没事儿回家睡觉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村长儿子砸吧砸吧嘴,不再说话了,那博文清醒了一会儿,始终觉得有些后怕,对着王富贵,道:“村长,她到底是谁?我看,我还是知道点,好为她修个坟吧!”
村长望了一眼博文,若有所思道:“你真的想知道么?”
博文点点头,村长长叹一口气,对着几人道“事情是这样的,要讲也得从二十年前讲起了…….”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还记得,那一年,大王村来了一个打铁的铁匠,他进村的时候,就扯着大嗓门,一路上喊着“打铁喽,打铁喽……”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王村人来说,那农具就是咱农民的命根子啊,它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希望,也埋葬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理想,所以啊,那一声喊,让大王村那些农具坏了的庄稼人都拿着一堆破烂的家伙事儿出来了。
本来啊,大家都是冲着那铁匠的手艺去的,但是到了,才发现那铁匠背后还站着个女人,那真是一个好看的女人,模样真叫一个俊那,到现在她的模样,我们还能够记得很清楚。
那王富贵喝口酒,抽口烟,整个眼神显现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脸上那种喜悦的神情,让人看了,不免觉得他又年轻了十几岁,看来,那个女人承载了他太多太多的回忆,那王家娃子似乎有些不满意,自己的老爹这般,讲一半留一半,径自催促起来:“你倒是继续讲啊!”
王富贵很不满地瞪了自己的儿子一样,似乎是他打乱了自己美好的回忆,待看到博文急切的眼神时,方才叹口气,悠悠说道:“第一次见那个女人的时候,她上身穿着的确良的衣服,下身穿着一条健美裤,脚上穿着自己做的绣花鞋,看上去真的是很好看啊,她的声音更是很好听,一声‘修农具喽’真真是把人的骨头都叫酥了,所以啊,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拿着农具去他那里了,也越来越多的农具坏了,那个男人也越来越忙了!
因为那要修的农具越来越多,天天风吹日晒也是不行,所以那男人找到了上一任的村长,向他请求在村里找个地方,暂住,村长本是不愿意的,但是架不住自己儿子的软磨硬泡还是把自己破败的老宅子交给了那男人,那男人一家从此就在大王村落户了,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就在村头,就是方才博文说遇到女鬼的地方。
博文听闻“女鬼”二字浑身还是一颤,显然他还是很怕的。
那铁匠就此落户到了村子里,相熟的日子多了,人们方才知道了他们的根系,原来,他们并不是夫妻,那男的是哥哥,叫徐峰,女的是妹妹叫许玲珑,哥哥二十四五岁,妹妹二十岁,当村子里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后,顿时沸腾了,来那“许家铁匠铺”的人,越来越多了,村里有人家竟然动了招徐峰入赘的年头,那想娶妹妹许玲珑的人更是多的很。
但是那许家弟妹,一个说“暂时不娶”,一个说“暂时不嫁”,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村里顿时开始又再度有了流言蜚语,越来越多的人说,那对兄妹根本就不是兄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来找这可怜的铁匠的事,终于,那铁匠在住进了大王村的第五个月后,又挑起了自己的担子,准备离开这个村子。
可偏巧,那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她们还没走出树林,那雨便下大了,村长始终怕他们出事,就让他们等雨停了再走,那一夜,她们依旧留在了村庄。
那雨一下就是四五天,雨停了的时候,该是耕种的时候了,那些修农具的人又来了,这次他们是真的来修农具而不是提亲的,那许家的兄妹似乎也从未计较过村里人的冷嘲热讽,仍旧本本分分地修着农具。
这一呆就是一个月,农活忙完了,大家都闲下来了,偏巧就有那么一些闲人,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人坏话了,那人中就有一个,喜欢徐峰的,叫刘娟的,也就是你们现在所说的张寡妇,她本不是大王村的人,她是一个城里人,但不知为何被那又丑又老的张瘸子带回了村里,那一年,偏巧,张瘸子死了,那刘娟就找到了徐峰,可那徐峰是个正经人,断然拒绝了刘娟。
这本也没什么,可偏偏世界上就有这么邪门的事,张寡妇被拒绝的第三天,她家来了个亲戚,那是个女人,那天,那玲珑正在寸头等那徐峰回来,不巧,正碰上了那女人,那女人未说话,便打了那玲珑一个耳光,村里那些喜欢玲珑的老爷们,自然也是不乐意了,当然,那老爷们中也有我,我们就站在玲珑面前都骂那个女人,可谁知道,那女人竟然不胆怯,对着玲珑又是一巴掌,玲珑却不说话,也不哭,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女人,一言不发。
“你个狐狸精,竟然勾引自己的亲哥哥!”那女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说话,却吓得村里的老少爷们都是一愣一愣的。
人堆里,瞬间炸开了锅,显然大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一众人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没多久,那徐峰就回来了,看到那女人,他也是一愣,一张俊脸,瞬间石化了,众人似乎明白了,那女人说的似乎就是事实!
那张寡妇,也顿时一愣,但是愣过后,她便开始扯着嗓门,指着那玲珑骂了起来,那骂人的话啊,实在是……实在是……,反正我是听不下去的。
“那后来呢,后来呢,他们真的是亲兄妹么?”那博文似乎忘记了先前的恐惧,对王富贵的故事也越来越感兴趣了。
王富贵“吧嗒”了一下自己的旱烟袋,眯了眯眼睛,似乎那二十多年前的事,就在昨天似的,他不觉得又陷入了沉思,但显然他接来要讲的故事,多少让自己有些忧心和纠结的,他整个脸上不觉间有了一些凄楚的表情,整个眼睛顿时让人看去,忧伤不已:我们望着那张寡妇一边指着玲珑,一边做骂,顿时也不觉地就相信了徐峰和玲玲就是兄妹的话,一时间啊,对那玲珑的好感也似乎全没有了,人那,本来就是那么个心理,说白了,就是卸磨杀驴,毕竟她又不是自己的媳妇,摊上这事儿,你想出头吧,又不能!哎……
也不知道骂了多久,那玲珑终于开了口,她哭了,我看得很清楚,那一串泪珠就顺着她的眼窝,那么流了下来,我看得真个心都颤了,玲珑抬头,用一种很决然的眼光,望了一眼张寡妇,只说了那么一句:哎,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孽缘也罢,败坏了风俗也罢,我们真的伤害过别人么,我们也不过是一对苦命的人,何苦要这般逼我们呢?哎……何苦呢?
所有人听到玲珑的话,不觉得都沉默了,这对苦命的人,在这村里,确实没做过啥伤天害理的事,谁家有个啥,他们还都会好心地帮忙,今天这情况,哎……还真有点对不住他们,但是人那心理咋想的,谁知道啊?那张寡妇初始也是受过人家不少恩惠的,但是谁知道呢,她偏就不知道感激,还是不停地骂着,吵着……
那徐峰终于忍无可忍了,冲着那张寡妇的脸,就是一巴掌,那巴掌打得很响,我觉得那徐峰打铁都不晓得用没用过那么大的力气,只那么一挥手,张寡妇就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地上以后,那张寡妇顿时便拍着地面哭了起来,那咒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先前那女人看到张寡妇被打,也是一愣,再也不敢说些什么了,我看那徐峰,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像极了一头豹子,谁没事干惹啊,谁不怕他那抡锤打铁的架势啊?
那徐峰也不管他,只是回屋转了一圈,拿了个凳子,让那玲珑坐下,自己坐在玲珑旁边的地上,然后对着大伙道:“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那么我也没啥怕大家知道的,我和玲珑就是兄妹!”
徐峰话一出口,大家都是一惊,但是看到他说“兄妹”二字时,那眼中绝望、悲伤的神采,大家也不知道是啥样的心思。
“我喜欢玲珑,玲珑也喜欢我,我们本来是要做夫妻的,只是……只是……”徐峰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说这句话,大家听到他说“夫妻”两个字的时候,都又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了,不住地开始有人拿东西,丢他们俩人,但是偏偏,那徐峰一向很健壮的身体,说到“可是”类时候,吐了一口鲜血,那玲珑慌忙拿了袖子给他沾了鲜血,然后低低地哭着:“峰哥,别说了,别说了!”
众人看到徐峰嘴里流了鲜血,那村长终归是个老实人,可怜他们,也吩咐大家散去了,可那徐峰偏巧不让大家走,执意要将话说完,是以,大家只得等着。
原来啊,那徐峰和玲珑是一个村子的,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是不用说了,两个人啊,也暗暗私定了终身,这本该是一件美事的,但偏偏啊,徐峰前几年死了娘,那玲珑她娘呢,又是个闲不住的寡妇,两人也一直拉拉扯扯好多年了,这时下,徐峰娘一死,徐峰的老爹就吹吹打打把玲珑娘给迎进门去了,偏巧那徐峰正在城里打工,待玲珑跑去找到他的时候,那已然是徐峰爹成婚的第二天了,恋人自然也就变成了兄妹。
可徐峰不依啊,当时就怒冲冲地跑到了家,质问自己的老爹,对于那个吃喝嫖赌,啥都会的老爹来说,自己素来眼里都没有什么关心儿子的一说,自然是爱理不理的,徐峰争辩无果,只想带着玲珑远走他乡,那玲珑娘却也是个爱抽爱赌还懒惰的主,暗地里竟然把玲珑卖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那人家一听徐峰要带玲珑走,自是一百个不乐意,当场就叫了本族的一大帮子,抢人来了,还把徐峰给打了一顿。
徐峰在家整整一个月起不了床,眼睁睁地看着玲珑被人带走,后来又被关在家里,据说那家人说玲珑不正经,还天天对他毒打,谁知道玲珑过门不到俩月,那老头竟然在出门赶集的时候死了,那老头的家人为老头的家产争得头破血流,生怕玲珑分一份,直接把她轰出来了,是以,徐峰才得以带着玲珑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不想竟遇上以前那个老头的二女儿。
大家听到这些,心里不免有些动容了,也觉得这俩人是怪可怜的,本来是无心再说啥的,可偏偏那张寡妇,她不依不饶的,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竟然还说那徐峰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之类的话。
一时间,众人皆是一愣,愣过之后,那王瘸子的家人开始不依了,硬生生地非要那徐峰给个说话,还有不少好事者回忆说那王瘸子死的时候,那徐峰就来过他家的院子,他们还听到过争吵的声音,那王顺子就是好事者中的一个,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的。
后来,那派出所的人就来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反正就那么一两天的功夫,就判定了徐峰是真的杀人了,据说,那徐峰是把王瘸子推倒在地的时候,头撞到磨盘上,撞死的,那王顺子就是证人,那徐峰被抓走的当天,来了很多人,都是来看这个杀人犯的,偏巧,那玲珑没见来,大家都很吃惊,反倒是那徐峰一直在笑,笑得很平和,很开心的样子,后来啊,就在徐峰准备被带到镇上的时候,有人发现玲珑死了。
徐峰说要回家看看,那警察局的人,想想也没啥,就让他回去了,我们也一并去了,那玲珑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上吊去了,那徐峰没哭,只是望着他唱了一首歌:“长亭外,古道边……”
唱完,他竟然一头撞在了那打铁的铁架上,当场就死了,众人顿时都觉得内心很难受,一起给他们办了丧事,办丧事的那一天晚上,据说张寡妇就遇到了玲珑,然后她就跟个疯子似的,疯癫了好几天,幸好,最后被隔壁王大娘给救了,要不是整条命就没了……
后来啊,村子里,还断断续续出现过几次诡异的事,大家都说在林子旁边,听到了玲珑的哭声……有时候还能听到玲珑和平常一样,在唱戏。
王富贵的故事讲完了,大家都是一头汗,只有那王大宝,一边扑打着自己的鞋,一边笑着,不正经地说着正经的事:不做亏心事,怕啥鬼敲门?该水落石出的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的,那徐峰叔和玲珑姑姑真的很可怜,他们该是无辜的
那王富贵望了王大宝一眼,道:“大宝,那时候,那对可怜的人,可是真没少疼你这孤儿啊,据说,那玲珑死的时候,你就在身边,她好像还给你说了什么吧,但那时候,你四五岁,不见得记得吧?
听到王富贵的话,王大宝忽然一愣,方才那王富贵讲这段陈年旧事的时候,那王大宝的神态都有些异常,脸上的表情异常地沉重,当王富贵讲到拿徐峰和玲珑死了的时候,那王大宝竟然借故方便,走开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就听到王大宝抽着鼻子说:“这风真大,都刮得俺流鼻子了!”。
“那时候年纪小,谁还能记得那事!”王大宝冲着王富贵笑笑,抬起脚,就出了门,若干年后,王大宝再想到那晚上的月亮时,还是依然觉得他是那么的亮。
遇到“不干净”东西的一个月后,城里忽然来了车,接着博文走了,那天,那个叫博文的男人走得很早,第一个发现他走的,当然就是村长王富贵了,不知为何,那个叫博文的男人,来的时候,那么大的阵场,走的时候,却那么的悄无声息。大王村的人,似乎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含王大宝,王大宝是第一个冲到樱桃家中的,不知为何,王大宝总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樱桃,看看失去了博文的樱桃,她过得好不好?
那是王大宝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扯着嗓门,在樱桃的家门口呼唤“樱桃”,但偏偏那一天,樱桃没有出来,王大宝喊了又喊,只得到了樱桃娘,扯着嗓门的一句:“谁啊!”
这正应了那句“心中无冷病,不怕鬼敲门”!
很喜欢文章的摘要:“若是爱,便不该恨,若是真的恨了,那还算是爱么?”很有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