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掠夺者(小说)
秋风起,百草黄,草原牧草逐渐稀疏,牧民不得不分散羊群。这样也就加重了牧羊犬的工作负担,相应的,注意力也就不那么集中。于是,格觉得有了可乘之机。然而,想法不等于实施,每当从机遇中退宿,格都很难过,难过自己太胆小。它怀疑自己已经算不得是一匹狼,这种想法时时折磨着它。
又是饥肠辘辘的一天过去了。在羞愤、饥饿的驱使下,在夜幕的掩护下,格循着羊的气味,接近了人的住居地。理智让它没有贸然前去,而是先确定了方向,然后绕到下风口,一点点的接近。等观察清楚了,格是欣喜的——情况远不是它设想的那么严峻。毡房里透出暖融融的光亮,还有诱人的香味飘入鼻孔;羊圈木栅栏很稀疏,也不是很高,格自信能叼着半糙子羊羔一跃而出;牧羊犬并没有表现出警戒的态度,而是散懒地躺在主人的毡房门口,有的甚至相互追逐,越跑越远。
狼和人之间,原本是有默契的,但其中的某种机制被打破,一切都会变得不可预料。
格屏住呼吸潜到栅栏边,引起了羊群一阵骚动。格又慢慢退回隐蔽处。羊群的骚动,引起了牧羊犬的注意。有一只站起来摇着尾巴观望,见没有什么异常,又躺下了。格如此几番,羊群便不再有大的反应。一块乌云遮住了月亮,是时候了,格快速地潜入栅栏,将一只羔子咬住,就在羊群开始惊恐之时,它已经叼着羔仔跳出围栏,狂奔而去。而那几只牧羊犬还莫名其妙,看着一道黑影闪电般地逸去。等它们反应过来,开始狂吠追击,一切都晚了。
格叼着羊羔回到荆棘林,虽然饥饿难耐,它还是选择了先隐藏食物,然后撤身往高处潜伏观望。来路没丝毫动静,证明没有追兵,格这才返回食物隐藏出,开始进食。格放开肚皮,直至将整个羊羔吃得只剩下皮毛。虽然撑得难受,格还是起身离开,去往事先找好的新藏身地。因为它知道,过不了多久,牧羊犬的鼻子会嗅到自己的气味,这里已经不能再停留了。坎波纳裂谷外的南坡很广阔,有了这次的经验,格不再愁饿肚子了。坎波总会老的,格自信能重回且主宰所属的狼群。
坎波越来越不自信,甚至怀疑祖先遗留下的常识。进入秋天,为了储存过冬的能量,该是各种猎物饥不择食的时候。为此,它们甚至不再躲躲闪闪,公然藐视狼的存在。可现在,这种景象消失了,就连秃鹫都很少看到在天上盘旋。难道这世界疯了?坎波一声长嚎……
这世界疯不疯狂,坎波可以不去理会,族群的生存,它却必须担起责任。领地能提供的食物,已经不能满足族群的生存需求,活下去,只有两条路,要么违背自古以来祖先的法则,出山与人做敌,要么向山谷深处扩张,与同类争夺生存空间。很明显,与同类的争夺,相对来说,取胜的可能性更大。
生存就是战斗,坎波纳裂谷中最大两个的狼群,即将爆发了。这不是冲突,而是战争,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预谋。瀑布形成了大大小小水洼,像一面面镜子,里面有雄鹰在翱翔,有蓝天白云;古老的藤蔓交织在古老的岩石上,苍古而幽深,诱发人去探寻……阳光下,人眼看世界,这是多么旖旎、秀美的地方啊!可是……
夜晚可以是安详的,也可以是性感的,但今夜,它充满了兽性。裂谷中的风,带着瀑布泛起的冰冷水雾,彻骨寒,但坎波毫无感觉似的,一动不动坐在凸岩上。它仰望着幽黑的天空,冷峻,傲然。瀑布北面,北部狼群的首领轧亚不时转着圈,偶尔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咆哮。它在示警,也是在显示决心。对这些,坎波同样丝毫没有反应,就如一座雕像。这是它的策略,它在等待,等待轧亚变得狂躁、失去理智,然后相机而动。
坎波的冷傲的确激怒了轧亚。它一声嘶吼,率先纵跃而出。一动全动,轧亚家族的战士倾巢而出,气势汹汹,奔踏中,水洼中的水四处溅射。
坎波事先设计好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轧亚家族一动,坎波这边迅速撤往两边斜坡上。激动中冲过来的轧亚家族没注意这个细节,准备撕咬时,却发现对手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热血沸腾逐渐冷却。轧亚狼群正惶惑间,闪电般蹿出十几条狼冲进轧亚狼群。短时间急剧的骚动,在轧亚家族刚刚反应过来时,坎波的先锋已经冲上了对面斜坡。第一波攻击不是为了杀伤,而是制造恐慌,坎波的目的达到了。轧亚怒火冲天,咆哮着跳上凸岩,然后又跳下来,疯狂地纵跳。而它的族众却惶惶不安,不停地打着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时候了,坎波的低吼发出第二道攻击令,两边的斜坡各冲出十几道影子。这一波也算不上惨烈,只有伤,没有死,但北方狼群有些已经退入了水洼区。坎波的目的,只不过让一些老弱者丧失信心,借此让轧亚等心生恐惧。坎波部分得逞了。
轧亚似乎明白了坎波的意图,后撤了一段距离。这里的峡壁相对陡峭,坎波利用不上。它明白得太晚了,就在两波攻击的时候,有一小部分坎波族众已经绕到了它们的后方。
坎波终于发难了。它仰头长嚎一声,声震山谷,这是总攻令。轧亚终于可以大发雄威,纵身就扑向了迎面而来的强壮公狼。它以为那一定是坎波,然而它又错了,这只不过是坎波的计划——另一头做替身,它来最后一击。
轧亚的王位并非白来,在即将接触的那一刻,它横向飘移,等对手堪堪错身那一刹,四足发力,和身撞去。来者是一头年轻壮硕的公狼,力气、斗志都不缺乏,缺乏的是……还没反应过来,它已经被轧亚撞得飞起来了。轧亚暗自得计,心想,坎波不过如此。它仰头伸长脖子,正想嚎叫一声发泄发泄,就见一道影子向自己袭来。重新摆好战斗姿势需要一点点时间,然而,坎波没有给轧亚。坎波一双前爪重重击在轧亚的脊梁上,轧亚四足一软,多多少少卸去一些力道,然后翻身朝坎波腹部下滚去。毕竟轧亚也是久经战阵,在这种不利情况下,这是唯一有可能降低伤害程度的举动。而且,狼哪儿最怕受到攻击,轧亚是清楚的。果然,坎波一个纵跃,跳出战圈,与此同时,轧亚也就地站起摆好战斗姿势。
漆黑的山谷中,惨号阵阵响起,血腥气刺激着神经,狼群踏着同伴的尸体亡命撕咬。而轧亚和坎波依旧转着圈对视着,等待对方犯错。轧亚家族毕竟不是弱者,很快就从开始的颓势中慢慢稳定。就在此时,先前偷渡的那部分坎波分队从北面杀入战团。轧亚发现了,但它以为是自己的援兵。有了生力军,这战局……轧亚刚高兴一下,就发现局势急转直下——刚刚建立的均衡战局被打破,自己的身边的战友很快被冲散了。
就在轧亚愣神的一刹那,坎波纵跃过来,一下子扑到了轧亚。轧亚还想故伎重演,而坎波却没有再上当,抢先俯身咬住了轧亚的颈部。轧亚四足狂蹬,却挣不脱坎波的钢牙铁嘴。大势去也,轧亚的脑中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白雪,冬天来了吗……
【三】
狡兔三窟,格把兔子的狡猾发扬光大了。每一个藏身地,它绝不会出击第二次,再精明的牧民、牧羊犬,都没办法追踪。虽然不停地奔波,但因为食物不再匮乏,格有把握度过最严酷的冬季。
狼毕竟只是狼,不可能有人的心机。坎波纳的南坡再大,也不是无限广阔的。更何况有些地域荒无人烟,根本没有捕食的可能。就这样,格只能故地重游。坎波纳的冬天到了,一场场暴风雪,不仅将所有生命逼入困境,而且还出卖生命活动的痕迹。格没有想到这些,只是惯性地复制过去的活动。
算上放牧中失去的一只羔子,扎桑已经丢了三只。他很困惑,第一只的丢失还不难理解,毕竟是在谷口放牧,接下来的两只,却是在羊圈里不见的。什么原因?难道会有狼单个出山?也不对,这不合狼的习性……
扎桑的遭遇不是孤例,几乎整个南坡都被袭扰了。损失虽然不大,但这样没头没脑的情况,依然造成了人心的惊恐。有人传言,坎波纳裂谷中的狼群出山了。更有甚者,还有人说谁家的娃子失踪了……
必须马上采取行动,牧民们一致决定。三问题是,山谷中的积雪太厚,不利于行马,猎狗奔跑也会受到限制。办法还没想出来,又发生了丢失事件。
格没想到,这是它最后一次捕猎。得手后,格绕了个圈在子到隐蔽处,开始大快朵颐。一贯的顺利,让格失去了警惕,加上北风劲吹,直到牧羊犬循迹追到岩洞口,格还在里面酣睡。
瓮中之鳖,格还懵着,几只受尽屈辱,现在有恃无恐的牧羊犬冲进去就开始撕咬。刹那间,惨号声声,毛血飞舞。等牧民赶过来,格已经躺在血泊中抽搐着,行将毙命。看着瘫软在地,浑身血淋淋的狼,人们尤不解恨,对着格就是一阵乱枪。
格的死,没有换来人们的安心,反而激起了人们的怒火。仇恨的心是急迫的!群情激奋中,他们甚至不再想着古来的法则,迫不及待的要闯入谷中斩尽杀绝。可是事情真的就这么容易吗?有的老牧民就出面劝阻。草原流传着很多很多关于狼的传说,几乎神化了。它们有着鹰一样的敏锐,有着神的预知能力,有着强壮的躯体,也有着通力合作的古老传统。可年轻的牧民却不肯罢休。他们见识过狼的凶残狡诈,也看见过群狼围猎的情景,但他们不认为狼是不可战胜的,也不认为狼的智慧会超出人类。
话虽如此,但大雪封山,人马行动受到了限制,很难保证不发生意外。如果兵不血刃就能取得想要的结果,没有人会愿意以身犯险。人类真的很有智慧,发明了一种东西,叫毒药。人都防不住,狼能做到?为什么不试试?这个主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
下毒,再容易不过了,何况现在是食物匮乏的季节?不怕狼不吃。因为仇恨,人们往往忘记了算计成本,很快,诱饵备齐了,杀掉的羔仔比狼吃掉的还多。乘着大白天,人们进山进行仔细地布置,然后回家,等第二天再来看结果。
满心的希望,得到的不仅仅是失望,还有被侮辱的感觉。昨夜无风雪,雪地上凌乱的脚印赫然在目。人们走近一看,诱饵被动过,有些还被践踏得不成样子,却没有被啃咬的痕迹,有些上面甚至还有狼的粪便。
真的成精了?人们议论纷纷。有些人开始不安了,也有人怀疑是不是办法不对路,而更多的年轻人则激愤不已,叫嚷着直接带枪进去寻找、决战。年轻人的不理智想法,没人会嘲笑,扎桑只是说,地方太大了,有些地方积雪太深,硬来不会有效果。事实确实如此,裂谷中沟壑纵横,乱石满布,平整处极少,再说狼也不会傻到与人对峙。怎么办……
坎波终于实现了设想,将自己的领地扩展到了瀑布以北,占据了猎物相对丰富的水源地。而轧亚狼群几乎土崩瓦解了,有少数几只惊惶中乱窜,逃往了山外,有些则遁入贫瘠的岩石区苟延残喘,不再构成实质的威胁。
今年的秋天不太寒冷,坎波家族有了兴旺的迹象——乌莎又有了身孕,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族群将迎来新一位王族成员,坎波的兴奋是不可抑制的,但逢月圆之夜,必纵声啸月。食物无虞,冬天也显得短暂,转眼春天就来了。虽然积雪尚未消融,但阳光的温暖已经能够感受,狼群开始活跃了。
故地之所以成为故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已无所依。坎波家族往北移动了好远,留下了大片的无主地。虽然猎物匮乏,但生存下去,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于是,这里成了轧亚遗族的藏身之所。
自去年冬天,杀死了一条狼后,坎波纳南山区安静了。两个多月没听说有丢失羔仔的事件,于是,人们慢慢不再恐慌……突然有一天,有人说在谷口看见过狼在徘徊,而且不像只有一只。仇恨,有时候真的很可怕,这一传闻,再度坚定了人们一劳永逸的想法。
建立安全区,刻不容缓!虽然积雪尚存,但相较于冬天,薄多了,有些地方还露出枯枝。障碍是有的,但不是不能克服,人们决定采取最笨的方法——人海战术、地毯式搜索,用猎枪将狼群逼入深谷,不敢再出来。
谋划一番,牧民凑了一个小规模羊群,带着上路了。带着羊群的用意很简单,方便取食,再就是用作活诱饵。一百多骑(ji)进入山谷,却不见狼的踪迹。人们奇怪了,怎么回事,已经进入好几里地,不仅没见一匹狼,连粪便都没见着。要知道这里是狼的世袭领地,在这里,它们才是主人。往常,大白天,这里几乎是人类禁区。
坎波纳裂谷呈葫芦状,南宽北窄,最宽处也不过四五百米,而且两边的山崖几乎是绝壁,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疏漏。再说,狼不会知道今天会有人上门寻仇吧。
疑问必须探究,牧民们继续往前搜索,有些人还下马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突然,有一只牧羊犬在岩壁下停住嗅探,往后退了一步……一匹狼从雪窟中窜出,牧民一声唿哨,几只牧羊犬迅速退开,接着几声枪响,急窜中的狼应声倒下,在雪地上滑出很远,留下一条血痕。初战告捷,牧民们的情绪被点燃了,人声、马嘶、犬吠,哟呵声响彻山谷。又有几匹狼被吓,从藏身处蹿出,被牧民一一击毙。
很多人以为决战的时候到了,自动协调位置,警惕着,准备迎接大规模狼群。然而好久过去了,除了几声马嘶、犬吠,再也没有其它异常动静。就这几匹狼?人们又陷入了疑问。
这篇文章太震撼了,我感觉我内心情感涌动却不知道写什么才好,简直是胡言乱语了,见笑。
这篇文章和社团的名字【荒原苍狼】很是契合,美女可谓用心良苦,谢谢了,辛苦了!
最后,祝美女元旦快乐,事事如意!
这次,才能说,紫墨兄,元旦快乐!
待我空了细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