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某一个晚上，她到我家来说想和我说说话。我和她坐在我的房间里，她非常坦诚地告诉我有关她的一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我，是因为她也看见我总是一人进出么？或许是。那次谈话后，我对她有了新的了解。原来她是我娘家赫赫有名的乡镇企业家、人大代表和镇长郝明的二奶。她在扮演一个被人们认为很不光彩被人瞧不起的角色。郝明一年前被判刑已入狱改造。
　　 小芊说她家在偏远的和平镇，初中毕业后上一中专，学习文秘专业。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后来待在家没事情做。母亲去世早，父亲出了一次车祸，瘸了一条腿，弟弟在当地上高中。一次她看报纸发现凤凰镇某商场招收营业员，她就去试了试。我说，那是郝明的商场。是的，她说。郝明和我是同学，读书时成绩不怎么的，高中毕业后和我们上两届的王芝兰结婚。接着生养了一儿一女。很多年默默无闻的他们突然在镇上开办一家很有规模的私营商店，那时郝明才二十五左右。一次碰到他我夸他有魄力，有眼力，不久的将来会有大的发展。当然私下问他如何弄到这么多资金，他到是不忌讳说是倒烟倒的。郝明的妻子很能干，商店的规模越来越大，接着他们又买了几辆客车，专门跑凤凰镇到城里这段路。又接着开了一家餐馆。随着生意的扩大，郝明招收的员工要求最起码是高中或者初中毕业，他开的工资也高。后来郝明丢开生意那摊子做了镇长，生意由妻子王芝兰管理。人到中年的郝明各种荣誉都来光顾他了。红火了几年的他突然一夜之间就是另番一个天地了。起因很简单，省委某领导的夫人回乡下大姨妈家，晚上突然想回到市里姐姐家，可班车早收班了，那是要经过凤凰镇的一个偏远乡村。出租车是没有的，只有被称做麻木的三轮机动摩托，夫人急着回姐姐那，就让麻木司机送到凤凰镇，然后坐面的回城，可大小十几台麻木没一辆敢送的，说不敢去凤凰镇，去了人要挨打，车要被砸。夫人说有这等事情？送我去，看谁敢把你们怎么样。有一个麻木司机认为有省领导夫人坐阵，就送了。岂不知车依然被砸，人依然被打，夫人上前去论理，拉扯之中照样挨打。
　　 接下来的是处理这事情时顺藤摸瓜，这下郝明不再是企业家，也不是镇长，而是花钱买官的地痞流氓，黑社会的老大，他的村委会是流氓团伙，他养着一批打手，垄断交通，滋意闹事，同时郝明还犯有重婚罪强奸罪，数罪并罚判刑二十年。我没想到这个小芊就是那个被称之为受害者的女孩子。突然我想了解更深一点有关郝明和小芊之间的事情。
　　 小芊并不忌讳。她说：我早知道你和郝明是同学，郝明将房子过户给我的时候就说了，她说你会照顾我的，他说远亲不如近邻，说你心肠好。我才明白每次遇见小芊她总是善意地朝我笑。我说小芊我想了解你和郝明之间的真实情况，你可以给我说么？
　　 一脸的幸福，沉浸在回忆之中。她说：我在郝明的商场里上班，很勤奋，空余时间也帮着芝兰作饭洗衣服，我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因为芝兰对我很好。我帮芝兰接送孩子，轮休的时间有时候去跟车卖票。后来芝兰迷上了麻将，把商场交给我打理，进货要征求她的意见，打她的手机问她，她嫌我在她打麻将的时候影响她，只要打麻她就关机。她除了睡觉就是打麻将，这两种情况下她都关机。大的事情我不能做主，芝兰就让我和郝明商量。这样我和郝明的联系就多起来。芝兰后来不再打麻将，而是押宝，有时候一天二十万的进出。
　　 郝明和芝兰常常吵架，具体为什么我不知道。一吵架后郝明就喝闷酒，整瓶整瓶地喝。有一天他喝醉了，芝兰不在家，我去照顾郝明，帮他擦着脸和嘴巴上的污秽。他突然拉着我的手摩挲着他的脸哭了。说我多象他以前的芝兰，说芝兰以前开商店总是起早打货，站柜台卖东西，刚买车回来的时候跟车卖票，可现在……郝明哭了，抱着我哭了。好不容易把他哄得睡着，收拾好房子，我也睡觉了。
　　 躺在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郝明温热的气息包围着我，我第一次渴望被人拥抱了。从此我很怕见到郝明，每次见到他总低着头，我想郝明肯定觉察到了。他很坦荡，我觉得他从来没有对我有过其他的念头，正是这样我敬重他。几个月后，芝兰的一次大赌，她把商店抵押给别人了。郝明和她又吵了，芝兰说那是她开办的商店，没有她的资金郝明什么都不是。听到这话郝明不吭声了。商店没有了，我也没有工作了，在我收拾着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郝明到我房间来了，他说安排我去小学上班，我真的不敢相信，可我不会教书啊。郝明说让我管图书馆和电教室。这样我就去学校上班了。
　　 学校的工资不高，五百元，我不乱花钱，觉得够用。我得学会打字，学会排版。这份工作很轻松，我很努力。可是厄运还是光顾我了，有个周末的晚上，学校的电脑被偷了四台。按照制度我和值班的两位老师要赔偿这四台电脑，可我哪里来这么多钱呢？我在后悔接这份工作，钱还没挣着到是赔钱了。其他的两位老师不服气但是还是把钱交了，我总不能不要工作偷偷地跑掉吧。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郝明来了，他送给我五千元钱并且说和学校商量了，考虑我的情况我就赔两千元。我只拿了两千说算我借他的，以后还。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份工作。郝明也不勉强我，把另外的三千元拿走了。
　　 日子就这么悄悄过去了，郝明把我当成他家里的一员了，芝兰对我也很好，我有空就回他们家帮做家务或者作饭，芝兰自从把商店抵押后发誓不再赌博了。她是一个很果断的人，说到做到。她另外开了一家幼儿园，很快因为设施好、教师负责、管理好，吸引很多孩子入园。芝兰让我过去做幼师，我说我没学过，怕教不好，其实我是想在学校好好把电脑方面的知识学习，因为我想我以后要出去在别的地方打工，我不可能总是蜗住在这个小镇。有天晚上，郝明带着两瓶酒来我学校，他来到我的宿舍，让我去叫厨房的王师傅炒两个菜，说他要喝酒，也让王师傅陪他喝。王师傅孤身一人，是芝兰的远房哥哥，也是郝明照顾到学校作饭。我说我去炒菜，让王师傅陪他，他说也好。我炒好菜送来，郝明非要我喝酒，我不善饮酒，不过二两就头晕，两瓶酒见了底，王师傅和郝明不知道说着什么就哭了，接着郝明也哭了，我晕晕乎乎让他们别哭，郝明说小女孩子怎么知道大男人心里的苦楚。王师傅要走了，我站起来送，踉跄间郝明伸出手把我扶住了。我没有送王师傅，他一出门我就把门关上了，不知道是郝明伸出双手迎接着我还是我扑向郝明，我们抱在一起了。
　　 郝明说小芊你知道我心里好苦么？不能说出的苦？小芊你爱我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呀？郝明象个孩子一样哭了，受了他的感染我也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哭，我说我很喜欢你郝明，很久了很久了。郝明抱起我走向床边……我成了郝明的女人。他说和芝兰离婚和我结婚，我相信了。因为我知道芝兰在外面有一个男人，我不知道郝明知道不知道，但是郝明欲言又止的神态我想他是知道的。郝明很爱我，我打一个喷嚏他就怕是我感冒了，水和药都送到手上，把我当孩子一样呵护着，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去世了，郝明给我的温暖让我觉得永远做他的情人也值得。婚姻是什么呢？什么也不是。当郝明提出想和我结婚的时候我拒绝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芝兰终于知道了，她没有吵闹，她把我和郝明请到一家餐馆，关上门，说谈谈我们的事情。郝明说离婚，芝兰说那是梦想，芝兰问我，我说我不要婚姻，好，芝兰拍着巴掌说，只要你离开郝明，我给你一笔钱，你永远不要来凤凰镇。我冷笑一声说你以为钱可以做到一切么？我知道你早不爱郝明了，我知道你……小芊，郝明在那里喊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象受伤的狼嚎。我知道郝明怕我撕破他最后的一点自尊。我觉得郝明太懦弱，他究竟怕芝兰什么呢？
　　 他们的婚没离，但是芝兰去看了我的父亲，她多么狠毒啊。父亲到学校来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弟弟写信来说不要用我一分钱。原本是对芝兰有愧意，从此我觉得我不欠她什么，我牺牲亲情来得到爱情。不错，郝明更珍惜我，我觉得我很幸福，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我毫不在意，被爱宠成幸福的人，可以原谅一切不快的事情。我怀孕了，想去打掉孩子，郝明不让，他说孩子是我们的爱情结晶，可是我现在要婚姻了，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是我要给孩子一个名分。芝兰说想离婚，除非她死，她说让我们去爱，她不干涉，但是休想离婚。郝明许诺在孩子生下来前，一定和芝兰离婚。我相信他，因为他每天回来都给我说和芝兰在手机里或者是在家里谈离婚的事情。我没有在学校上班了，郝明在城里有两处房子，他把我安排在湖边的那套房里，每天他回来买菜做饭哄我开心，家里的所有电器孩子出生的衣物他都准备好了，也给我把保姆请好了。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子，郝明很开心，九天的时候孩子是没法按照当地风俗做九朝，郝明给了我二十万，说是我和孩子的。他把我现在住的一套房子也过户到我的名下。可是我要和他结婚，要给孩子一个名份，郝明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孩子两个月的时候和他大吵一通后，我说我要走，他的孩子我不要了，他第一次动手打了我，不让我走。他说他不可能和我结婚。听到他说这话，我都气晕了，原来他一直说和芝兰离婚娶我是在骗我，全是骗人的话。他竟然说我得到我该得到的，钱和房子。可我的青春和名誉是钱能买回的么？一气之下我打电话给我最好的女同学，我说请我们班上的男生吃饭，帮我摆平这件事情。我的女同学很快通知了十四个男同学，喝完酒我把钥匙给了我的女同学，让她带他们去好好修理郝明。但是，我强调不要打致命的地方，不要出人命案子。同学都说知道，就是为你出口气，他是你将来的丈夫，不敢往死里打的。
　　 同学回来说，打郝明的时候，他没还手。我去了海南，在那里找了份工作，可是我怎么也不能安心下来，我想儿子，疯一般地想，不到一个月我就回来了。可等我回来的时候，郝明已经被抓了。我的儿子在他姐姐那里，抱着儿子我哭了。郝明判刑以后我看过他一次，他不见我，就写了纸条出来，让我好好把儿子带大。
　　 听着小芊的叙述，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可今天小芊还是丢下孩子走了。一年来，她生活在孤寂中，她身边没有亲人，因为父亲弟弟都不和她来往，她曾回家去过一次，父亲很绝情地把她赶出门。亲戚也不和她来往，只有要好的两个同学来看看她，她们青春靓丽，穿着时髦前卫的衣服。每次走后，我觉得小芊的哀伤就加深了一层。而周围的人多是把她看成问题女人，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她，可人们未必知道她心中的苦楚。
　　 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在蔓延，因为小芊这件事，今夜我让孩子睡在我的床上，看着那稚嫩的脸和高挑的眉毛，多像小海啊。我一直想男人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在每一次行动之前，可否想到责任？电话响了，接听后知道是小海，他要我开着灯和孩子一起睡。他知道我胆小，怕我害怕所以就打个电话来问候，他没有提小芊的事情，也许他已经听说了，我什么也没说就挂了。
　　 突然很想老剑了。
　　 打开电脑进聊天室，一群帅蝈蝈和俊美眉中不见老剑。一个叫小辣妹的上来问我是不是想老剑了，我说是啊，他被哪个美眉拐走了？我找他有事情呢。那小辣妹说他就是。口令！我是你的哈巴狗，小辣妹打出这话。不错，暗号对上了。这是老剑为逗我开心弄的一个联络的暗号。
　　 我说，老剑住我七楼的小芊我给你说过的小芊今天跳楼了，可惜，可怕。老剑说给我电话。果然电话响了，是老剑浑厚的声音，这声音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美眉呢，可老剑其实长的一般。老剑问小芊怎么样了，我说还没到医院就没气了。和老剑感叹一番，接着他谈起他单位的事情，又说起海南那边的客户说他房子的窗户都被震破了，他将房子租给别人住。我忙问怎么回事，他说是一家煤气坛子爆炸引起的。我说你老婆在上海的房子装修好了，他说还没有呢，正在装修，你儿子呢，他说睡觉了，请的外籍教师这个星期补几个小时的课？他说十个小时了。和老剑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一会就睡意朦胧，我说老剑我想睡觉了，那你睡吧。
　　 刚要睡着，电话铃响了，接了，老剑说想看看我是否睡着了，我说我瞌睡虫爬满了眼皮，眼皮好沉。老剑总是这样，在我睡不着的夜晚就在电话里天南海北地侃，直到我睡意朦胧，然后过一会打个电话给我，如果没接就表示我睡着了，接了后没睡意继续侃，用这种办法他消灭了我很多失眠的夜晚。
　　 沉睡中我做了一个梦，老剑牵着我的手我们象鸟儿一样，飞在空中，我看见我的城市了，还有我住的楼房，穿梭在云层中，老剑说：琴，再飞高一点。
　　 我感觉身子很轻很轻，在飘……
　　
　　 05－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