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一跃而起，夺了芳芳手里的家伙）你瞎嚷什么？
　　 芳芳：我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咱们有钱了！
　　 吴越：（神经质地）是的，有钱了！咱们也他妈的有钱了！咱们是——皇帝
　　 喽！
　　 芳芳：（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不是疯了吧？
　　 吴越：（手舞足蹈地）咱们真是皇帝了。他妈的，有钱就是……
　　 芳芳：我求你，别这样好吗？像你这个样子，还不如一个子也没有。（拉住
　　 吴越胳臂）你吓死我了。
　　 吴越：别怕，什么也用不着怕。我吴越一没疯，二没傻，就是不知道怎样
　　 来高兴。我琢磨着：这会天底下有两个皇帝：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脸上发光）
　　 芳芳：瞧你那傻样！我可不愿当什么皇帝。
　　 吴越：那你是皇后！（突然扳过芳芳的脸，亲了一口）
　　 芳芳一时六神无主，瞪大眼睛盯着吴越。忽然扑到吴越怀里大哭起来，并且用拳头连击吴越的肩膀。
　　 吴越：（把嘴插到芳芳细茸茸的柔发里，温和地）芳芳你别哭，都怪我不
　　 好??
　　 芳芳捶在吴越肩膀上的拳头更密，更重了。
　　 吴越：（一手搂着芳芳，另一只手拿起大面额的钞票数了起来）一十，二十，
　　 三十……
　　 芳芳：（听到数钱声，从吴越怀里挣脱）你？……
　　 吴越的另一只手加入理钱，对芳芳的反映不屑一顾。
　　 芳芳看着吴越，有所等待。
　　 吴越继续在理钱，双眼发红。
　　 芳芳：（使劲地推吴越一把，背过身）哇——
　　 吴越：（抓起几张角票，递到芳芳面前）别哭了。给你，都给你。
　　 芳芳推开吴越的手。
　　 吴越：我的小猫，别闹！你瞧咱们有多少钱哪！（抓起一大把钞票往芳芳身
　　 上扬，票子落到了芳芳的头上，脖领子里）
　　 芳芳继续在流泪、擦眼。
　　 吴越：（不耐烦地）你还有完没有？
　　 芳芳：（赌气地）别管我！我的眼泪不值钱！
　　 吴越：总不能将三个月的心血全扔了吧？（见芳芳仍无反应）好，既然你
　　 不要，就全扔了吧！（又抓起一把钞票往空中扬去）
　　 芳芳：（静下心来）你就不能把钱放一放……
　　 吴越：（不解地）干嘛？
　　 芳芳：嘛也不干，死木头！（一挥手）去吧，别理我！
　　 吴越：人不是臭皮囊，不会享受算白活了。芳芳，去换身衣服！
　　 芳芳：换衣服做什么？
　　 吴越：找个没人认出我们的地方花钱去！咱们长着红口白牙，也嚼得山珍海味！上“新世界”去，怎么样？
　　 芳芳：不去！
　　 吴越：换衣服去吧！瞧这身衣服，一股子油烟味！
　　 芳芳：就不换！
　　 吴越：别耍性子了，我的皇后！（推芳芳一把）
　　 芳芳不情愿地下。
　　 吴越把所有的钱都捡起来，塞几张钱进衣兜，然后扯过芳芳洗得干净的盖碗布，把余下的钱全部卷进盖碗布，贴肉缠在腰上，然后拍了拍，一副自得的样子。走到水龙头前，去冲洗发胀的头皮。
　　 芳芳上。站到吴越旁边。
　　 吴越：（抬头，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你是谁？
　　 芳芳：认不出来了？我是芳芳啊！
　　 吴越：（瞪大眼睛）你这一换衣服，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了。（伸手揽住芳芳
　　 的腰）走吧！
　　 芳芳：（推开吴越的手）你先走！
　　 吴越：又怎么了？
　　 芳芳：叫你先走，你就先走！
　　 吴越只好独自前行。
　　 芳芳看吴越走出十几步，才跟了上去。
　　 吴越：芳芳，你在想什么呢？
　　 芳芳：想怎么花钱呀！
　　 吴越：这不用你操心，我替你做主了。
　　 芳芳：你做不了这个主。我想趁着现在有钱，收拾收拾这小棚子。让人家
　　 来吃东西，瞧着台面也舒坦。
　　 吴越：（不屑地）头发长见识短。
　　 芳芳：我要让人家说，这几个小青年还真站住脚了。
　　 吴越：（鄙夷地）妇人之见！
　　 芳芳：我就爱听人家说咱好话，怎么了？
　　 吴越：以后发展的事等以后再说。现在，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咱们的皇后打
　　 扮打扮，买几件好看的衣服。芳芳，你说个数，要多少？
　　 芳芳：我全要了！
　　 吴越：说真格的，别开玩笑！一百，怎么样？
　　 芳芳：……
　　 吴越：（以为芳芳嫌少）芳芳，我铁了心，要挣好多好多的票子，豁出命来
　　 大干一场。他妈的，我吴越不是管钱叫爸爸的人。剩下的钱我给你存着，咱们扩大再生产，怎么样？先拿十张大团结。嫌少，你说一声。
　　 芳芳：（嘟着小嘴）嫌少嫌少嫌少，我全要，包括你，傻皇帝，我也要了（脸上一阵潮红）
　　 吴越惊讶得张开了嘴，半天也合不拢。
　　 ——幕 落
　　
　　 第三场
　　 当天晚上九时许。
　　 张家客厅。
　　 幕启：张旗在阴暗的日光灯下，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内姥姥声：“没你这样做哥哥的。妹妹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你就不操心？”
　　 张旗：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走丢了不成？
　　 内姥姥声：“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收拾你！”
　　 芳芳上。脸色煞白，神色灰暗。
　　 张旗：（惊喜地）芳芳你可回来了！你的小脸怎么煞白呀？
　　 内姥姥声：“会不会发热？进来让姥姥摸一摸。
　　 芳芳：……
　　 内姥姥声：“锅里给你温着饭呢！”
　　 芳芳：我吃饱了！
　　 内姥姥声：“暖瓶里有热水，你洗把脸吧！”
　　 芳芳：……
　　 张旗：（没话找话）芳芳，你们今天开钱匣子了。算帐了没有？吴越那小子
　　 给了你多少钱？
　　 芳芳：（不耐烦地）钱，钱，你们的眼里就只有钱！
　　 张旗：（辩白）你以为我盯上你的那点破钱了？告诉你，我今天开工资了,光奖金就五十块！我还替你买了件羊毛衫呢！我是担心你让吴越那小子涮了！
　　 芳芳：你不要提起他！
　　 张旗：他真的欺负你了？
　　 芳芳：我的事不用你管！（进入姥姥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张旗：（没趣地）不要我管，我才落得省心呢！（气乎乎地回自己的斗室）
　　 内姥姥声：“姓吴的对你好不好呀？”
　　 内芳芳声：“姥姥，求你别问了，好吗？”
　　 内姥姥声：“好，我不问。现在年轻人的事呀，真让人琢磨不透。”
　　 ——灯 暗
　　
　　 第四幕
　　 第一场
　　 第二天早晨.
　　 饮食棚里。
　　 幕启：芳芳先生炉子后揉面，忙得不亦乐乎。
　　 吴越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芳芳就当没看见他，只顾忙自己的活。
　　 吴越踮着脚尖凑过去，从后面拦腰抱住芳芳。
　　 芳芳知道是谁，就不再动弹。
　　 吴越：（缩回揽在芳芳腰间的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在芳芳眼前晃动）
　　 芳，先给你一百五！
　　 芳芳：……
　　 吴越：拿好，收起来吧！
　　 芳芳：（瞪一眼吴越，不满地）二百五！
　　 吴越：（忙又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就二百五。该收起来了吧？
　　 芳芳：（哭笑不得地）我说你二百五！（挣脱吴越揽在腰间的手，闷着头去
　　 拾掇油锅）
　　 吴越：（不甘心地）芳芳你怎么了？拿着呀！（将钱硬塞进芳芳衣兜）
　　 芳芳：（抬头）那天的酒没把你醉死？
　　 吴越：我吴越人贱命大，死不了！
　　 芳芳：（讽刺地）你那把兄弟谢肥够哥们的，为你出了那么多的血！
　　 吴越：他是有求于我，我是有求必应。
　　 芳芳：还有求必应，小心人家将你卖了！（突然想起）你还想不想干了？
　　 吴越：芳芳，你听我说。按说咱们挣的钱，全花在你身上我也不心痛。你
　　 说要，我吴越藏掖一个子，就没有人味。我想得比你更远——咱俩的关系，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更主要的是，咱们还得为发展再生产留足资金。芳，我说下午别干了，我带你去逛时装展览。一边逛，一边听你的高论。你指向东，我决不奔向西。
　　 芳芳：面和好了。去烧上油锅吧！
　　 吴越：时装展览会上有三翻领的毛衣，你穿保准合适。
　　 芳芳：要不你来熬豆浆，我来烧油锅。
　　 吴越：中午就别休息了，我来找你.
　　 芳芳不理，只顾忙自己的。
　　 吴越：芳……
　　 芳芳：（大怒）你说吧，姓吴的，咱们是先撂下活算帐，还是先炸油饼？要
　　 想继续干下去，你就别当甩手大爷！
　　 吴越懊丧地走到油锅旁边忙活起来。
　　 吴越：（没话找话）芳芳，你好象不高兴？
　　 芳芳：我想笑，想痛痛快快地笑。好极了！太好了！
　　 吴越：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你骂我一顿也比这样板着脸对我痛快。
　　 芳芳：嫌跟我在一起不痛快，找小流氓喝酒去呀！
　　 吴越：我从今以后戒酒了，成不成？
　　 芳芳：那有多难受。别委屈自己了，哪里痛快上哪里去。炸油饼多没出息。
　　 来钱少，人又没什么留恋。
　　 吴越：（拿起一把刀子，递到芳芳面前）你还是干脆给我一刀吧！别老这样
　　 夹枪带棒地损人.
　　 芳芳：（闻到焦味）油饼炸焦了。你啊！（苦笑）
　　 吴越只好埋头做起事来。
　　 群众若干上。见摊主人不高兴，也不多嘴，默默地等候着。
　　 马凯上。挑着武大郎的担子，一头装着芝麻烧饼，一头装着酱肉。后面跟着马母。
　　 马凯：（满含喜悦和激情地）芝麻烧饼——酱肉！
　　 芳芳：（闻声，拎豆浆勺出）哎呀小马，你卖这个成吗？还是放这让我帮你
　　 卖吧！
　　 马凯：大姐，不用你帮我。别人行，我也行。我算豁出去了。卖完这些早
　　 点，回去我还要写电影剧本。我姐认识导演的小孩，这回准成！
　　 芳芳：（表情复杂地）小马，你得听大姐一回。往后不许你单干，来和大姐
　　 一起支撑这个小棚子吧！
　　 马凯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芳芳，摇了摇头。
　　 马母：（对芳芳）他大姐，我知道你和吴大哥心眼好，不会撇下我们马凯不
　　 管。（眯眼，神秘地）你和吴，快办事了吧？（见芳芳脸红，忙改口）到时用得着伯母我张罗的，别忘了招呼一声。（看着马凯，颇为自豪地）如今这个体户还上报纸了呢！（拿出《南方日报》给芳芳）你看看这——
　　 马凯：妈，你看大姐够忙的，就别烦她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
　　 马母下。
　　 芳芳揣起报纸回小棚子。
　　 马凯：（高声吆喝）芝麻烧饼——酱肉！
　　 原来等在棚子外的群众纷纷围住马凯，你一份我一份地买。
　　 吴越的脸拉长了。
　　 吴越：（停止炸油饼，走出棚子，站在马凯面前）生意不错嘛！
　　 马凯：（抬头）是吴大哥！（忙掰开一只芝麻烧饼，夹上酱肉，送到吴越面
　　 前）吴大哥，尝尝我的烧饼夹肉。（见吴越不动）你瞧得起我就尝尝。放心，吃不穷我——大哥，我这小生意还不错的。
　　 吴越：（从牙缝里挤出）敢——情！
　　 马凯：（不知趣地）挣钱多少我无所谓，人总不能闲着没事干。（收回拿着
　　 烧饼的手，招揽顾客）好咧，给你一份。（对吴越）吴大哥，你别照应我，忙你的去吧！
　　 吴越：（阴阳怪气地）马凯，我可是求你照应一下我。
　　 马凯：（一愣）……
　　 吴越：（咄咄逼人地）你在这卖芝麻烧饼——不太合适吧！不明真相的人会
　　 以为我抢你的“地盘”呢！咱们可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撩起额上下垂的一绺头发，露出疤痕）
　　 马凯：（畏缩地）吴大哥的意思，是让我退出这块地盘？你忙去吧，我这就
　　 收拾走人。（对顾客，带哭腔地）不卖了！不卖了！（收拾摊子）
　　 吴越：（看着马凯的样子，鄙夷地）武大郎式的身材，也不怕影响市容？
　　 马凯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顾客们的帮助下，默默地将摊子移出二十米开外。
　　 马凯的摊子仍然围着人。吴越这边除了来买豆浆的人外，油炸饼几乎无人问津。
　　 吴越：（狠心地一咬牙）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回棚里从钱匣子里取出二
　　 十元钱，风风火火下）
　　 芳芳：（看着吴越远去的背影，狐疑地）这个亡命徒，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吴越上。一手提着一百只火烧，一手拎着十五斤猪头肉。他将这些东西用笸箩装着，摆放在棚门外，与马凯的摊子相对着。
　　 马凯：（颤颤地）芝麻烧饼，酱肉啦——
　　 吴越：（伸直脖颈，吼）火烧夹猪头肉！火烧夹猪头肉！
　　 芳芳：（惊讶地）吴越，你这是干嘛？
　　 吴越：扩大营业，试试什么吃喝对路。这招灵，明天咱就增加火烧夹猪头
　　 肉。
　　 芳芳：你总得跟我商量一下吧！
　　 吴越：这——一个朋友临时让我帮忙，来不及了。
　　 芳芳：（一头雾水）……
　　 马凯：芝麻烧饼，酱肉！
　　 吴越：（大声地）火烧夹猪头肉！火烧夹猪头肉！闻着喷香，咬着流油。替
　　 国营代销，分文不赚。火烧——猪头肉！
　　 群众纷纷向吴越围过来。马凯的摊子前顿时冷冷清清。
　　 马凯神情沮丧地立着，头拄在鸡胸上。
　　 芳芳：（终于明白了吴越的用心，气得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双眼，狠狠地
　　 对吴越）有本事！有骨头！（提起盛火烧和猪头肉的笸箩一摔）不卖了！不卖了！不干了！（关窗关门）
　　 马凯被对面发生的变故吓呆了。
　　 马母上。
　　 马母：凯儿，收拾东西，跟妈回家去！
　　 马凯：妈——（委屈地扑到马母怀里）
　　 芳芳：（拽了拽马凯袖子）小马兄弟，别哭，大姐替你卖！
　　 马母：（挖苦地）得了吧！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用不着！
　　 芳芳：（辩白）不，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