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车进站，身边的客人很少。打牌的几个人很高兴，大声地喊着出的牌，胜利了夸张地笑，失误了不停地懊悔。
　　 一个人跨到宋武军的身后。宋武军发动了车，身后的人说了一个地名。宋武军往那个地名方向跑去。一晚上紧张的运送客人的生活开始了。
　　 晚上的生意还不错，摩托轮子停歇等客的时候很少。宋武军心中暗想，是不是老天爷知道他急需用钱，就给他了一些机会。毛毛钱块块钱汇聚到口袋里，在数量上并不多。
　　 其中送了两个到偏远一点目的地的客人，宋武军贪心，咬牙开口多要了五块钱。客人没说什么，宋武军心里像堵着什么似的，有些不好受。
　　 时间过得很快。越到后来，他觉得内心的煎熬越强烈。摩托车跑动起来，有些发飘。身旁飞跃而过的车子，似乎都在朝他扑过来。心里是股什么火，在燃烧？他在等邓梅莎的电话。
　　 也许，只有找邓梅莎能借到钱。细细筛过他所有认识的人，邓梅莎的可能性最大。宋武军把希望，寄托在邓梅莎的身上。但邓梅莎的信息，一直不来，等待的焦灼，让宋武军难受。
　　 邓梅莎的消息，在不停滚动的摩托车轮下被碾碎了。平常都是那个时间段。宋武军不停地把手机摸出来看看。他对手机的信任已经失去了。时间在不断往前流逝，邓梅莎曾经最晚在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他。这样的时间也过去了。宋武军的生意逐渐清淡，守在车站外面等候的摩托车越来越少。
　　 往常，宋武军已经回家了。他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焦急，拿出手机来按了邓梅莎的电话。电话的绿键按了一下，电话的声音像雷一样炸响。宋武军慌慌地又按下了红色键。他的眼前，浮出一副很不堪的场景。这时的邓梅莎，在一个陌生的男子身下。
　　 这种想象，带给宋武军更大的痛苦。他害怕极了。车站广场和连接的道路上，晃动着疲软无力的灯光。宋武军发现，这个噪杂喧嚣的地方，逐渐沉睡。而宋武军还找不到睡觉的地方。
　　 摩托车晃了晃。宋武军感觉到一种沉重的感觉压到摩托的后座上。这个时候，他不想有客人。他对邓梅莎的期望还没有完全失去。也许……
　　 “到马尧。”
　　 宋武军脑子里一团糊，他根本分不清这个地名的清晰感觉。他现在有些木，思维的迟钝的现象很惊人。
　　 “我不想去。”
　　 这个时候，没有旅客列车进站，这个女人从哪里来的。宋武军没去想这个问题。车站周边，有很多小旅馆，听说里面的暗娼很多。对这样的女人，宋武军没兴趣，这些女人，大多从农村来，宋武军讨厌他们身上那股粪水掺和着的脂粉味道。
　　 “我给你一百块钱。”
　　 这已经是天价，宋武军跑了几年的摩托，还从来没挣到过这么多钱。宋武军内心的防线，有些裂缝。
　　 “要不，我连你回来的也包了，再给你一百。”
　　 宋武军的脚，不自主地去踩动摩托车的发动机。摩托叫喊的声音，让宋武军有些恶心。摩托跑起来，有些绵软无力。对邓梅莎的期望，逐渐沉落到心的最深处。他在思考着，怎样去面对廖翠莲。
　　 “没吃饭？跑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
　　 身后的女人，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坐着。那些酥软的感觉，和宋武军的身体紧紧接触着。
　　 “来，吃颗糖。”有什么东西，已经不管不顾地贴到他的嘴上。糖的那种蜜似的感觉，已经渗透到他干裂的嘴唇里。宋武军太想拒绝了。糖变得很滑溜，像条蛇一样，自己就钻进去了。
　　 糖在嘴里德感觉很不错，激奋着宋武军身上的力气。摩托跑动的劲头增大了，刮在耳边的风，呼啦啦的。两旁黑乎乎的景物，快速离开了他们。宋武军不断将摩托的速度提高，风驰电掣地奔跑着。
　　 风，穿透了宋武军的身体。整个身体冰凉而快意。身后肥重的身体，夸张地吼叫着。宋武军以为客人害怕了。速度往下减了减。
　　 “别降速。还要快。再快一点，我再给你加钱。”说话的速率和频次被急速的风吹得很散。
　　 宋武军对身后的声音，听来有些吃力。他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摩托的速度继续往上升。路上的车辆很稀，零星的车辆，都避让到路边，奇怪地看着这辆像得了疯牛病的摩托车。
　　 身后的人，竟然站了起来。紧紧地抱着宋武军的脖子。喊叫的声音，透出无穷的快感。宋武军的脖子，有些难受，紧紧的，气喘起来有些不匀。他的腰上，酥麻起来。在快速的风驰里，腰上的酥麻，实在无法去应对了。
　　 乘着风，确实刺激。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口，紧张而快意地喊叫。昏暗的道路，被刺目的灯光，快速地追逐着。再也没有比这种速度下的叫喊，更激活身体的细胞的事了。
　　 宋武军将车速缓慢降下来，摩托停在客人所需要到达的地点。身后的客人仍然紧紧地抱着宋武军没有松手。宋武军停顿着，他所期许的丰厚收入，只有最后的等待了。他不能着急。对于那些有钱的客人来说，他们有比其他人更奇怪的爱好和脾气。
　　 过了好一会，身后的人才像苏醒过来一样，缓缓地动了动身体。宋武军的脖子，得到了缓解。汽车的后座失去了重量，往上翘了翘。宋武军等待着，客人掏出钱包，从里面数出几张钞票，递过来。宋武军捏在手里，钞票所带来的滑腻的感觉，在宋武军心里，带来的刺激超过了自己在速度的风里所得到的刺激。毕竟，他渴望钞票的急迫，更甚于对速度的追求。
　　 钞票和那些他装在身上的钞票，团聚了。装钞票的地方，鼓出来更大的一团。这种鼓出，带给宋武军的不是高兴，而是失落。深深的失落。他已经忘记了路途中的那阵酥麻。他的脑袋，围着廖翠莲指派给他的任务在旋转。这个时候，还能有其它办法可想吗？
　　 宋武军准备拿出手机，看看什么时间了。他在思量要不要给邓梅莎打个电话。“要不要上去坐一下。喝杯酒。这个时间，喝点酒最好。”
　　 昏暗的光线里，客人向路边的一棵塔松，混混沌沌一大团。宋武军迟疑了一下。一双手来拉宋武军了。手上有茧的痕迹，宋武军寻找到一些乡村的记忆，他的心一软，身子离开了摩托，往前走。
　　 只是一套普通的乡间房屋。女人开了灯，进屋。屋里很静，不知道有人没有。也许某间房里睡着某个身体。
　　 “没人。放心。这里我也很少回来。以前的老房子。”
　　 女人说她叫李素珍，以前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四十年。二十年前，她的老公，开始跟人挖矿。最初日子不好过，被骗过，也有货款拖欠，在最初十年，日子过得很窘迫。
　　 李素珍给宋武军倒了一杯酒。颜色发紫。宋武军不敢喝。他听说过红酒。舌头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新鲜。李素珍坐在沙发的一边，喝了点酒，眼睛看着墙上的一幅风景画，自顾自地说。
　　 “噫，怎么不喝？这是红酒。现在都时兴喝红酒，健康。你如果要白酒，也可以。这么晚了，没下酒的菜。”
　　 宋武军尴尬的笑笑。他喝了一口。酒液有些苦涩地顺舌头往下。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味道，眉头皱了一下。但赶紧控制住眉头，让笑挤在脸上。他从没享受过这样奇怪的味道。奇怪的东西，就是幸福。
　　 李素珍坐到宋武军这边的沙发上，她打开了电视。午夜的电视，沉闷而枯燥。另外的声音，帮助宋武军缓和了紧张的神经。李素珍的谈话欲望很强，她握着酒杯，一边慢慢喝，一边说。她人生的波折，起伏。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一下，我们就有钱了。开的矿很顺，市场上的价格也好。似乎一切都像来势凶猛的洪水，让我们猝不及防。我们有钱了，钱很多，数字都数不过来。我们逐渐离开了矿区，把矿交给信得过的人。钱还是追着撵着聚在我们的名字下。我们来到城市，那个钱，想怎么花都可以。我丈夫，开始疏远我，在外面找了三个年轻的小姑娘。我没事做，整天打打麻将，美美容，逛逛街，打发无聊的时间。”
　　 宋武军从慢慢品咂的红酒里，体味到那种特殊的快乐。神经开始松懈下来。坐在沙发上，看着面目模糊的电视，他心头突然窜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能借给我五千块钱吗？”
　　 这句话出口，连宋武军自己都觉得很傻。他脸红了。脸原本就被晒得黑红黑红的，应该看不出脸红，但烧得心难受。
　　 “什么？五千块钱。”李素珍的声音夸张极了。“五千块钱？你是谁呀！只是一个路人，就敢这样跟我借钱。”
　　 宋武军感觉脸皮被烧成灰烬了。他内心的羞愧万分难受。手里捏着酒杯，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间滴答滴答，响得如此缓慢。宋武军已是满头的汗水，却又没办法解脱自己。
　　 “当然，我欣赏你的勇气。这点钱，也就是打麻将点个炮，没有关系。来，我给你。也不要说借。”
　　 宋武军有些迷惑。心头的火，被冰凉的水浇熄。他变得忐忑起来。他不知道面前这个胖胖的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该走了。”
　　 宋武军说话的速度很慢，也很低沉，他应付不来这种局面。他放杯子时，杯子摔到地上去了，打得稀烂。
　　 “钱。给你。你别害怕。”钱红红地盛开了，展开在宋武军面前，刺目地耀眼。“钱，当然不会白给你。作为交换，你陪我一会。我一个人很孤独。”
　　 女人的身体靠到宋武军的身边。宋武军有些害怕。但钱的魔力战胜了他的恐惧。他把钱抓在手里，塞进了自己装钱的口袋。扼住他脖子的一条绳子，松了下来，宋武军的忐忑安稳了一些。
　　 钱的问题，这样容易就解决了。这是宋武军没有想到的。李素珍那肥腻的身体与他粗壮的身体相接触，他有一种大块吃肉的感觉。
　　 因为了钱的关系。屋子里的氛围，很快就出现了变化。夜晚的昏暗面纱直接撕去了。宋武军强壮的身体和李素珍丰腴的身体，靠得很近。他们的言语，变得多余。在李素珍的指引下，宋武军和李素珍洗了澡，然后进到一间屋子。寻找到一张床。
　　 酣畅淋漓。宋武军身上的力气和魁梧的身材，带给这两个小时更充分的激情。李素珍非常满意，她揉着宋武军的头发，不断亲吻宋武军黝黑的额头和硬如铁石的鼻子。宋武军也很高兴，这是他很多年来，没有任何束缚状态下的一次威猛表现。
　　 “太美了。你说对吗？很久了，没有和这样强壮的身体在一起了。我经常在车站附近的朋友家打牌，也坐过你的摩托车。我就想，哪天要是你能带着我飞一样疯一场，太美了。没想到，我的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
　　 李素珍的饶舌，比廖翠莲更甚。李素珍比宋武军的年龄大。不过宋武军还是收获了自己感觉上的充实。这是自由的。挥洒自如的。没有束缚的。一段时间。
　　 困意渐渐而来。在惬意的心理状态下，袭来的睡眠，格外沉重。李素珍和宋武军相抱相拥沉睡。这种睡眠，宋武军沉下去，马上又浮起来。
　　 丢在地上的裤子，一直在颤动，像一只老鼠在里面偷吃面包。宋武军起床，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裤子，摸出不停动着的手机。手机一到手上，颤动倏然而止。宋武军掀开手机的盖子，手机屏幕告诉他，有7个未接电话。宋武军的心凉了一下，他第一个反应是廖翠莲。
　　 他没有按键确认这7个未接电话的准确信息，赶紧合上手机，找自己的衣裤，在黑暗里，穿到身上。
　　 有些紧张。黑暗里，床上飞翔的鼻息平静。宋武军忘了穿内裤，衣服穿反了，袜子找不到了。一切就绪。根据模糊的记忆，找到开门出去的锁，打开，走出去。
　　 摩托还在黑暗里，默默地等他。他骑上摩托，发动车，车挟着凌晨的冷风，奔跑。
　　 这种奔跑，像插上翅膀。宋武军在感觉身体很轻，浮在云上，踩在风的身上。奔跑什么呢，急于把弄到手的钱，送到廖翠莲的手上。廖翠莲可能发火了。她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催促他。那无形的绳子，在远处牵着他，他不得不，快跑，快跑。
　　 可是，身体的某个部位，他试着将身体的全部感觉都集中过去，没有那种鼓胀的感觉。宋武军的身上，挤出满身的雾气，雾蒙蒙的都是水。宋武军的摩托开不动了。摩托停下来，身子还惯性地刹不住。
　　 傻了。完全傻了。宋武军不知道怎样颤抖着手，去摸索自己装钱的口袋。确实空空如也。宋武军的脑袋，拼命运转着，寻找关于钱的蛛丝马迹。
　　 身上的汗水，裹住了身体。汗变得冷起来，宋武军似乎站在冰雪的寒冬。可能。也可能。更可能。一个个假设，盘旋在脑际。
　　 回头去找，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腰上的手机，颤动起来。宋武军将摩托转过头。他动作很迟缓。对手机的颤动，有些厌恶。他仍旧把手机拿出来，掀开盖子。是邓梅莎的电话。这个时候，宋武军在钱和回头去接邓梅莎之间，选择了去找钱。
　　 路上已经有淡白色的微光了。早晨正在缓慢来临。宋武军的车跑得很慢。眼睛看着路面。有两种可能，一是掉在路上，二是掉在李素珍的家里。路上的车，偶尔闪过去一辆。那些闪着灯光跑远的车，碾压路面的声音，咚咚地敲响在宋武军的心上。那些灯光，已经将那种可能，捶碎了。
　　 一辆，又一辆。车灯的强光，晃花了宋武军的眼睛。宋武军的心越来越凉。如果掉在路上，开汽车的人早就发现，并且捡走了。宋武军开车的速度，慢慢快起来。身体在速度里逐渐变僵。
　　 希望，在李素珍的卧室里。只有那个地方的可能性最大。他脱裤子，或者穿裤子时，不小心让钱跑出了口袋。脑子里没有一点印象，但他却越发笃定了这种看法。
　　 雾。淡淡的雾，开始起了。宋武军把摩托的速度，送到很高。他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湿湿的雾水。他想拂开雾水，但，一团强烈的光，罩到他的身上。很强暴的方式。
　　 对面是一辆大货车。宋武军飘在空中，往公路边的山坡飞翔。摩托离开了他，摩托比他更重，先落地。他后找到地，地上的尖石，穿透了他魁梧而强壮的身体。
　　 这时。邓梅莎还在会所门口，等待宋武军去接她。她只信任宋武军这个男人。
　　 廖翠莲一直在睡觉。
　　 这一夜的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