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王金玲卧室夜
　　 王金玲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74闪回一组镜头
　　 王进背一捆比他个头还高的柴禾。
　　 王进爷爷喝醉打奶奶那僵持半空的手掌。
　　 张国臣冲上讲台：“老师让我当班长，我很高兴！”
　　 王启国、王启英、罗小香、梁秀、罗邓琼洞口点燃火把接应王金玲。
　　 下雨天，王启国怕把鞋踩湿了，提在手里，走两三个小时山路，到洞里后才穿上。
　　 王秀珍咬王金玲耳朵：“姐姐，我以为你不想家哩，可你刚才说胡话了……”
　　 三块石头垒成一个灶，12岁的罗登琼抱来一堆干树枝，塞在锅底下面，鼓起腮帮吹风。
　　 11岁的王天芬在一块小小的菜板上切土豆块。
　　 吴建强跳到床上，抱起一床叠被，靠在油灯前边比划：“就这样，看书写字。”
　　 施光宇指着杨正华、梁当中喊道：“这里谁敢动王老师一根头发，我拿谁是问。”
　　 柳莲：“要是学师范的都不来教学，这些孩子怎么办呢？还得象我父母一样数玉米粒儿。”
　　 75王金玲卧室夜
　　 王金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76王金玲家客厅日
　　 王金玲拨通电话：“施站长，中洞几号开学的？”
　　 77紫云县水塘镇施光宇家日
　　 施光宇接听数千里外电话那头王金玲说话。
　　 施光宇一再压制自己的喜悦：“我知道你会来的。”
　　 施光宇按捺不住：“这学期中洞小学多了37名学生，外乡也有两名学生来上。他们都听说，中洞小学有一位会讲标准普通话的老师，而且还那么漂亮！”
　　 78王金玲家日
　　 施光宇的话，王金玲半信半疑。
　　 79火车上深夜
　　 夜色中，车厢里周围的人进入了梦乡，王金玲睡不着，静静地看着窗外偶尔闪过的灯光发呆。
　　 80火车上清晨
　　 王金玲凭窗眺望。
　　 山坡下一座木制的小房子。黑油油的木板在山间把整个房子装点的象山石，朴素而自然。看不出是木屋融入了大山，还是木屋被山包围。
　　 一跃山涧的春水。
　　 一耸浅绿的山峦。
　　 一间山上的木屋。
　　 一只飞翔的鸟。
　　 一头悠闲的牛。
　　 一群温顺的羊。
　　 81下洞半山腰日
　　 王金玲惊呆了，远远看见王天芬、梁秀、罗邓琼、王秀珍四个孩子张着膀子欢迎。
　　 不到一米三的梁秀竟然对王金玲说大话：“姐姐，我们等你三天了，让我背着你上山进洞吧！”
　　 腼腆的王秀珍“哼”了一声，指着自己的眉毛。
　　 王金玲张口说出苗语：“标目。”
　　 王秀珍指指眼睛。
　　 王金玲苗语：“脑日。”
　　 王秀珍指指嘴巴。
　　 王金玲苗语：“脑娇。”
　　 王秀珍越指越快。
　　 王金玲忽然抬头一看，王秀珍家的水牛正悠然吃草。
　　 王金玲情不自禁用苗语大声喊道：“蒙——吧——（回——家——）”
　　 黑牛应声：“哞——”
　　 中洞的牛都叫了起来：
　　 “哞——”
　　 “哞——”
　　 “哞——”
　　 王金玲非常兴奋：“我属牛，我和中洞的牛也相通了，我真是回来对了！”
　　 82二年级教室日
　　 黑板上数学运算。
　　 王金玲：“同学们，做道数学题，难不难？”
　　 同学们摇头晃脑，几乎异口同声：“难——”
　　 王金玲：“难怎么办？”
　　 学生又齐声喊：“动脑筋，克服——”
　　 王金玲：“好，你们往这里看——”
　　 王金玲比划道：“这道数学题就象一棵树，很大，高不可攀。而答案呢，是要费很大劲才能找出来，就象钻进大树干里的虫子。”
　　 学生大声喊：“虫子——”
　　 王金玲：“找不找？”
　　 大家齐声喊：“找——”
　　 王金玲：“那么，你们叫什么？”
　　 学生齐声喊：“叫什么——”
　　 王金玲：“啄木鸟！”
　　 学生们欣喜若狂，双手在胸前比划：“我，啄木鸟！”
　　 王金玲：“梁艳同学，你回答，8＋16＋7－4＝？”
　　 梁艳站起来，胸有成竹：“我是啄木鸟，等于27。”
　　 王金玲欣慰地笑了。
　　 “老师，我也要当啄木鸟！”
　　 “老师，我也要当啄木鸟！”
　　 “王老师，让我当啄木鸟吧？”
　　 课堂上举起森林般的小手。
　　 83去后寨村家访路上日
　　 一场春雪过后。
　　 王金玲下一陡坡，雪化了不少，山道上尽是泥，脚踩不实，就会滑出老远。
　　 王金玲上山。山上本无路，当地人习惯顺着雨水或雪水冲出的道儿走，也就成了路。
　　 王金玲累得说不出话来。
　　 王金玲问：“离后寨还有多远？”
　　 路边村民手指给王金玲看：“看见那座山还没有融化的雪吗？寨子就在雪的上面。”
　　 远远望去，雪似在天边。
　　 王金玲喘着，累着，天黑时，终于听见狗吠声。
　　 王金玲进寨子，黑洞洞的。稀稀落落的竹木民居，分布在一面山坡上。
　　 84罗邓琼家夜
　　 王金玲进屋子，才看见煤油灯发出的微弱光亮。
　　 油灯昏暗，始终看不清屋子里的摆设和罗邓琼母女俩的长相，只感觉屋里的一切都被煤油灯和煤炉熏得乌黑。
　　 85罗邓琼家晨
　　 太阳出来，才看清这个家。
　　 一层一进门是个厅，正面放着一个破旧的橱柜，边上有一个织布机，地上几个盆里盛着鸡食猪食。屋角立着一个上二层的木梯子。里间用木棍隔着，一边是马棚，另一边生着煤炉，吃饭取暖都在这里。
　　 86水塘边日
　　 罗邓琼背着一篓衣服来洗。
　　 罗邓琼母亲背着一大竹篓往地里送粪。
　　 水塘边，周围的雪还没有融化完。一个小女孩光着脚丫子，站在水边费劲地拧干湿衣服，小脸通红，脚上全是泥。
　　 王金玲走过去，站在小女孩的背后。
　　 小女孩听见动静，扭过头，睁大一双美丽的眼睛，好奇又羞涩地直看王金玲。
　　 王金玲：“想读书吗？”
　　 小女孩把头低下去，长时间不语，最后怯怯挤出两个字：“我想。”
　　 87三年级教室日
　　 学生：“老师好——”
　　 王金玲：“同学们好，坐下！”
　　 学生打开语文课本。
　　 王金玲：“……急忙拿来剪断丝带，白雪公主活了过来。七个小矮人听了她的叙述一遍遍叮嘱她说：‘以后我们不在家时你千万别开门！’现在让同学们自己来读好不好？接下来的故事更加精彩，谁原意来读？”
　　 学生纷纷举手：“我！我！”
　　 王金玲：“好，梁秀先读。”
　　 梁秀手捧课本站起来：“世上谁最美丽？魔镜说白雪公主最美丽，王后气得眼睛都要出血了。”
　　 王金玲：“如果你们也想编故事讲给别人听，就照这篇文章来。是谁，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结果又是怎么样。因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过程是怎么样的，最终结果又是怎么样的。你们自己就可以编故事了。”
　　 88中洞外日
　　 王金玲向小山坡方向走去。坑坑洼洼不规则的小路。
　　 89梁花妹地头黄昏
　　 67岁的梁花妹在十几片席大的地里间拨玉米苗。绿油油的玉米苗，春风吹拂“哗哗”响动，早春的气息荡漾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5岁的小孙子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憨憨睡态。
　　 王金玲站在地头：“大妈，治风湿性心脏病的药，我从县城给你捎回来啦。”
　　 梁花妹：“太谢谢你啦，闺女。”
　　 王金玲跳进地里，边间苗边说道：“儿子儿媳打工不在家，你一个人带着小孙子，太不容易啦。”
　　 夕阳西下挂在山尖尖上。
　　 梁花妹捡拾间掉的玉米苗。
　　 王金玲也在弯腰捡拾玉米苗。
　　 梁花妹集中玉米苗放进地头的背篓里。
　　 王金玲轻轻摇醒小孙子。
　　 小孙子睁开眼，看不见奶奶，“哇”地一声哭起来。
　　 王金玲开始哄：“别哭别哭，奶奶在那儿呢――”
　　 梁花妹背起背篓穿过玉米地。
　　 王金玲胳肘窝夹了一把玉米苗，跟在梁花妹后边。
　　 小孙子睡眼惺忪走在前边，人太小，玉米叶子不时打在脸上，气得直哼哼。
　　 夕阳金黄的余辉尽情地泼洒。
　　 一幅悠然自得的春乐图。
　　 90三年级教室日
　　 王金玲举行班会。
　　 王天芬：“老师，热狗是不是毛很长，咬起人来很凶的狗？”
　　 张国臣：“互联网是用来打鱼的还是捉鸟的？”
　　 罗小香：“将来我考上大学，有钱了，给我爹妈盖一砖到顶的房子。听说去北京翻过我们村子前边那座山就到了？”
　　 罗金龙：“我看见你很多照片，你是怎么跑到纸片上的？”
　　 王进：“听说王老师的家在河南，是不是我们凸格河南边？”
　　 王金玲：“王老师是坐火车来的，翻无数架山，趟无数条河过来的。”
　　 梁秀：“火车是什么样子？”
　　 王金玲在黑板上画火车，画站台。
　　 张国臣：“火车爬着都能跑，站起来会跑得更快吧？”
　　 91王兴国玉米地日
　　 韦小静低头一锄一锄地锄玉米地。
　　 王金玲锄地，一招一式恰似地道的农民，只是动作不免显得笨拙。
　　 韦小静把锄掉的小草顺便甩出地块。
　　 王金玲一用力，“咣当”一声，锄头掉了。
　　 韦小静直起腰，“哈哈”大笑。
　　 王金玲也笑了起来，把锄头按上，找到一块大石头，锄头一端在上，另一端锄把在下，死劲磕着石头往下蹾。
　　 韦小静远远瞅着王金玲蹾锄头的动作，感觉新奇好笑。
　　 92王兴国玉米地头日
　　 不知什么时候，王金玲躲在坡边上的一丛灌木中美美睡觉。
　　 王金玲一下睡到自然醒。
　　 王金玲：“大婶，我睡得可香，我做梦梦见我妈了，好不亲热。我妈还埋怨我，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一个？”
　　 韦小静默然地倾听着，然后脸上挂一丝微笑：“当妈的都是这样，爱操心。”
　　 王金玲自言自语道：“我妈哪里知道，这里山大着呢，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93王金玲房间深夜
　　 王金玲就着微弱的油灯光亮看书。
　　 韦小静嗫手嗫脚走进来，用苗语说道：“明天我去种地，你去教书，快快睡吧。”
　　 王金玲用苗语回答：“好的，睡吧。”
　　 韦小静欲离开。
　　 王金玲用苗语：“明天，我想吃红薯和土豆。”
　　 韦小静点头称是，走出房间。再回头看，王金玲房间黑漆一团。
　　 94中洞日
　　 春风暖暖地吹来，王金玲却有了想家的感觉，情绪低落，闷闷不语。
　　 王金玲给王秀珍剪头。
　　 王金玲给罗小香剪头。
　　 95山顶黄昏
　　 一坡一洼的杜鹃花怒放透着勃勃生机。
　　 夕阳将最后的余辉渗透到大山的深处。
　　 王金玲站立着向北方眺望，向着中原家乡的方向眺望。
　　 96去打挠村晨
　　 王秀珍、梁秀、罗小香陪着王金玲，一路又吼又唱。
　　 一路边商店，门上落一把铁锁。门板上一行粉笔字：可打长途电话。
　　 97去坝寨村午
　　 王金玲牵着王秀珍、梁艳、罗小香一路走来，又说又笑。
　　 一小卖部，王金玲终于和父母通上电话，十分开心：“妈妈，我在这里很好，你和我爸放心好了。上次我哥和我医院的人来看我带的30斤灵宝大枣，分给老师，还有洞里人，孩子们不认识大枣，说这么大的辣椒呀，拿在手里不敢吃。这里人才真正苦，走亲戚吃上一顿白菜盐水拌玉米糊，就算改善生活啦！”
　　 98王金玲房间清晨
　　 王金玲洗漱完毕，推开房间的门。
　　 门外的窗台上，一束娇艳的杜鹃花插在一个墨绿色空啤酒瓶。花瓣的露珠无言地告诉王金玲，这是一种新鲜且浸染着晨曦的气息。
　　 王金玲面带疑惑，但心情一如眼前这杜鹃花，明媚清新。
　　 99三年级教室日
　　 王金玲辅导学生一丝不苟。
　　 95王金玲房间外窗台清晨
　　 一束清新带露珠的杜鹃花。
　　 100二年级教室日
　　 王金玲讲课神采飞扬。
　　 101王金玲房间清晨
　　 王金玲在桌前备教案，刚坐定，突然听到窗外有动静。王金玲急忙打开门，满束滴着雨水的杜鹃花出现在她的胸前。花的背后是一张受到惊吓的吴建强的脸庞。
　　 吴建强：“老……老……老师。”
　　 王金玲接过杜鹃花，轻声问道：“每天是你给老师送的花吗？”
　　 吴建强：“不……不是，今天是我。”
　　 王金玲“嗯？”
　　 吴建强：“以前是班上其他同学。班长说，王老师从好远好远的地方来这里给我们教书，不知道怎样谢老师，这里只有杜鹃花。班长说，王老师看见杜鹃花就不想家了，就会踏实教书了。”
　　 王金玲无语。
　　 吴建强有些沮丧：“本来不想让老师知道，但是今天下雨，路不好走，我来迟了……”
　　 王金玲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将吴建强拥入怀里：“老师不想家，老师会安心教书的，会给你们讲很多很多东西……”
　　 102去上洞村家访山路日
　　 王启英：“老师，你上不赢的。”
　　 王金玲：“我们比赛，看谁先上去。”
　　 在羊肠小道上，王金玲、王启英两人你挤我抗的。
　　 两人一路摘野果。
　　 王金玲摘到一个青红果子：“能吃不能？”
　　 王启英：“可以吃，是酸的。”
　　 王金玲蹲在路中央，用右手瓢舀一牛蹄窝的昨夜雨水洗脸。
　　 王启英用树叶折起来从另一牛蹄窝打水喝，扭过头来：“我希望牛蹄窝的水毒死你！”
　　 王金玲一脸惊讶：“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