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相信容易相守难(小说)
余忠伟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还是你祖宗呢!这个家里,除了你见不得黑狗,还有谁?不问你问谁?”黄彩秀没想到余忠伟会这般凶她,眼泪唰一下滚了出来,“是,你们问我问对了,我就是看不惯那狗,怎么样?黑不溜秋、神出鬼没的,一看就不是一条好狗!我把它卖了,卖给开狗肉餐馆的了!”
余小健哭得两个鼻孔一串一串的鼻涕往下流,余忠伟像吃了炸药一样冲过来,“阴险歹毒的臭婆娘,我忍你很久了,你还得脸了!”黄彩秀呆在那儿,眼前的余忠伟,她感到是那样的陌生。她更想不通,自己在他的眼里竟然阴险歹毒?忠伟妈见势不妙,一下子挡在黄彩秀身前。恰在此时,黄忠伟的拳头猛甩过来,正好打在忠伟妈的胸腔。忠伟妈顿时天旋地转,晕倒在地。黄彩秀赶紧抱着她,“妈,您怎么了?您别吓我!”余忠伟把他妈抢过来,“你滚开!臭婊子,若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弄死你!”余忠伟抱着他妈往楼下跑,余小健的脚也不跛了,跟着追出去。
忠伟妈在医院,黄彩秀去过很多次,都被余忠伟骂走了。回到家里,黄彩秀难以入眠,把与婆婆共处的日子回忆了个遍,全是婆婆的好。她翻身下床,想着这时候余忠伟应该睡着了,可以悄悄去看婆婆。到了医院,运气正好,余忠伟不在。黄彩秀坐在床边,握着婆婆的手,泪流满面,“妈,都是彩秀不好,让您受了这么重的伤!从我嫁到余家,您不仅没有像别的婆婆待媳妇那样挑剔,还处处护着我,比我那死去的妈还要疼我!您快点好起来,不要丢下彩秀!”
余忠伟从卫生间回来,看见彩秀在,正准备冲进去把她赶走。谁知忠伟妈突然说话了,这是她住院一周以来,第一次说话。余忠伟止住脚步,躲在门外偷听,“彩秀,别哭!你是妈的好媳妇。我信你!妈老了,以妈的身体,早就该走了。我能熬到今天,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彩秀,别生忠伟的气,一家人,要团结!”
黄彩秀哭出了声,“妈,我听您的,我什么都听您的!您快点好起来,彩秀不能没有您!”婆婆的脸像一朵菊花的标本,将笑容永久定格。随着黄彩秀叫“妈”的声音越来越大,余忠伟冲了进来,跟着大声呼唤。可他们的妈,已经不可能回答他们。余忠伟推开黄彩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扫把星,你一来我妈就死了!你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忠伟妈的后事,是在老屋办的,黄彩秀一直没能得到守灵。街头的流言更起,那些人们曾经将信将疑的传说,在余忠伟的强硬之下,变成了不争的事实。黄彩秀这才明白,为什么婆婆会说“我信你!”
9.
黄彩秀一人在硕大的房子里住着,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空。她常常把每一间屋里的灯亮到天明,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她总是在想——如果不卖掉黑狗,婆婆就不会死,忠伟和小健就不会搬回老家。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一切源于那条黑狗。于是,她去狗市买了一条相似的黑狗。她开始精心地喂养,给狗拌食,给狗洗澡……她给余忠伟和小健打电话,说以前的黑狗从狗肉餐馆逃脱了,又回到了家里。可余忠伟和余小健不为所动,一点回来的意思也没有。黄彩秀便开始恨那条狗,“没用的东西,养你何用?”她又把狗送走了,这一次,狗没有回来。
过了几月,黄彩秀担心,如果余忠伟和余小健突然回来看狗怎么办?他们一定会说自己撒谎。黄彩秀又去了狗市,买了一条小黑狗回来,她叫她小黑。心里想着如果忠伟跟小健说这哪是黑狗?自己就说原来的黑狗产仔的时候难产死了,小黑是他的仔。她刚为自己想的这个主意高兴时,突然想起原来的黑狗是公的。该想个什么办法呢?黄彩秀觉得头都想大了。她宽慰自己:别想了,忠伟跟小健短时间内是不会来的,等他们来的时候,说不定小黑已经变成大黑了。
然而,没养几天小黑,黄彩秀又梦见了曼琴,梦见她哭,梦见她讨厌黑狐……然后,黄彩秀觉得小黑的眼睛也跟当初的黑狐一样幽幽的,她脊背发凉,拿起晾衣服的棍子朝小黑乱打,“你个祸害!”小黑逃得快,每一次棍子还未落下,它就几声尖叫跑开。尽管这里是单家独院,可黑狗的惊叫还是常常扰民。
就在余忠伟父子去黄彩秀那里的那天,黄彩秀正蹲着拌狗食,小黑悄悄来到她身后,一口咬在她的屁股上。黄彩秀“哎哟”一声,单脚跪地,手里的碗落了下来。兴许是碗落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吓住了小黑,它没敢再攻击黄彩秀,躲了起来。
黄彩秀反手捧着屁股站了起来,慢慢走进浴室,用肥皂清洗了一下伤口,然后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她咬着牙拿着棍子,找到黑狗躲藏的地方,把门关上,“死狗!我让你咬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以前那些死狗变的,你是来报仇的不是?我打死你,我看你还敢不敢咬人!”她的棍子,雨点般打在小黑的身上,直到她打不动了,才肯罢休。
黄彩秀累了,她回到房间,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闭上眼,曼琴和婆婆的身影交叉跑来:曼琴终于笑了,“彩秀,你总算替我报仇了!”婆婆则一脸愁容,“彩秀,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忘了?”黄彩秀哭了,“我没忘!”可婆婆并不理她,用背对着她,越走越远。黄彩秀醒来,发觉枕头都湿了,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她穿好衣服,下定决心去找忠伟,告诉他关于曼琴的故事。小黑异常的声音让黄彩秀减慢了脚步,她打开门,看着缩成一团的小黑,把它抱起,一起去了老屋。
讲完这十几年来的事情,黄彩秀的脸颊绯红,额头发烫,浑身抽搐,她觉得头痛难忍,眼睛发胀。余忠伟想起彩秀说的被狗咬过,不由心惊——莫非彩秀得了狂犬病?他的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回头朝里屋喊:“小健,小健!快起来,你妈快不行了!快,跟我送你妈去医院!”
医院里,医生问了关于病人的情况,量了体温,脸色凝重,“很遗憾,她患了重感冒,还高烧严重,不能打狂犬疫苗。若等她病情好转,打疫苗的时间又超过了!咬人的那只狗,如果打过预防针,或许会好点。”余忠伟想起了死去的母亲,心里更加紧张:妈死在这里,难道彩秀也要死在这里吗?妈,您那么喜欢彩秀,您就保佑她吧!我错了,我早该听您的话!
医生开了几张单子,叫余忠伟去付钱拿药。余忠伟叮嘱余小健守着彩秀,拿着单子飞奔到收费室。在他心里,觉得医生肯让他掏钱,就意味着生的希望。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黄彩秀很快就睡着了,余小健也靠在床边打瞌睡。余忠伟看着旁边的一张空床,叫醒儿子,“小健,你到那张床上去睡。”
看着熟睡中的黄彩秀,余忠伟骂了自己千万遍:余忠伟,是你无能,才让这段婚姻聚少离多;是你愚蠢,才会听信别人的谗言;是你不孝,才让母亲死在拳下;是你鲁莽,才让彩秀身染重病……
黄彩秀眼睛刚一睁开,余忠伟就问:“彩秀,那个小黑,你有没有给他打过预防针啊?”黄彩秀把眼睛闭了一会又睁开,“忠伟,我出门这些年的事,都告诉你了,我的那些钱,是曼琴给我的。”余忠伟哽咽着,“彩秀,我信你!求你好好的,不要让我觉得,我的信任,来得那样的晚……”
沙沙是讲故事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