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走进白府时，却看到文轩搀扶着一位红衣女子的手，漫步在花园里。文轩看到她即刻放开了那个女子，跑到她面前，小荷，你回来了吗？我一直想去看你，可是娘说你去别院抄写《心经》，如果我去，会破坏了诚意，你将重头再抄写，所以，我一直不敢去。说着，就把小荷拥在怀里。在那一拥抱，小荷对文轩所有的怨恨都化为乌有，只是感受着文轩怀抱的暖意。
　　 红衣女子慢慢踱到小荷面前，轻轻甩动着手帕，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姐姐回来了，因小妹有了身孕，恕不能施礼。
　　 小荷望向文轩，文轩表情尴尬地对小荷说，她是素云……
　　 白老夫人来到了小荷面前，哟！小荷回来了，这半年，辛苦你了，累坏了吧？来，素云，见过姐姐。小荷，以后你们就要姐妹相称。素云是妹妹，你是姐姐，素云有什么不对，你要多担待。特别是现在素云怀了我们白家的骨肉，你更要爱护素云，和她一起伺候好文轩。
　　 小荷凄婉地点了点头，她望向文轩，文轩躲开了她的眼神。小荷睁着澄澈的眸眼，她不明白，为何爱她的文轩还可以爱别人，人世间的爱不是永恒而专一的吗？
　　 素云在小荷面前拉着文轩的手，文轩，人家想吐，好想吃酸梅。
　　 白老夫人马上对文轩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到厨房拿酸梅。
　　 文轩急忙向厨房奔去，他竟然没有回身看一眼小荷。小荷回到空荡荡的房里，她静静地倚在窗前。这间房里曾经有多少笑声，是属于她和文轩的，曾有多少甜蜜是文轩给她的，可是一切都没有了。但，小荷还是那么爱文轩，她宁愿就这样孤苦地守着空房，只为了每日看一眼文轩。
　　 可是，素云，那个妖艳的女子却不肯放过她。
　　 夜晚来了，素云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小荷姐，下人的手脚好笨，你能帮我洗洗脚吗？
　　 小荷望向文轩，她以为文轩会阻止，可是文轩却说，小荷，素云不方便，就有劳你了。小荷默默地点了点头，打来了洗脚水，将素云的脚将要放到盆里时，素云却一脚踢翻了水盆，跳在地上，你想烫死我呀，说着就扑在文轩怀里，真没想到小荷姐这样狠心，我只是不方便，让她帮我洗脚，她却……呜呜地哭闹起来。
　　 文轩将淋了一身洗脚水的小荷推倒在地，我真没看出来，你如此狠心，素云怀有身孕，你竟然如此对她，你真让我失望。
　　 小荷不能争辩，她无力争辩。
　　 清晨来了，素云又出了新花招。
　　 她挺着本不用如此用力挺起的肚子，来到了站在院落里看睡莲的小荷身边，小荷姐，听说你做的桂花糕很好吃，你能帮我做吗？
　　 小荷走向了厨房，小红想帮小荷，可是素云却喝住了小红，你这个死丫头不想活了！小红只好退缩回来。
　　 小荷烫红了手掌，端出了桂花糕，素云坐在院落里的睡莲旁惬意地品尝着，小荷捂着手掌，站在素云身边。
　　 文轩轻轻捧起了小荷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小荷，疼吗？素云，我警告你，以后再不许让小荷下厨，你不要得寸进尺。说着将小荷拥在怀里。
　　 我只是让小荷姐做了桂花糕，你就这样骂我，我不活了……素云发起了小姐脾气，并扔了盘中的桂花糕。而文轩，起手给了素云一耳光，你太无法无天了！
　　 素云的眼中透出了怨恨，她恶毒地望向小荷。就在当晚文轩宿在小荷房里时，素云从牙缝中蹦出了几个字，你等着瞧……
　　
　　 6
　　 夏日的晚风吹来的第一个夜晚，素云却不知怎么有了好心肠，挺着圆圆鼓鼓的将要生产的肚子，手里的托盘里有两碗莲子羹。
　　 小荷正坐在院里的睡莲旁，安静地望着天空。她在想碧儿。她心里在呼唤碧儿。
　　 碧儿，原来做人是如此苦楚，原来痛并快乐的滋味是这般难忍。碧儿，我是一朵莲花，我只想好好爱一个人，碧儿，我难道错了？
　　 远处传来碧儿的声音，小荷，爱即是痛，如果心中无爱，便一切无挂碍。可知，一切情爱都是如露亦如电，是虚幻。
　　 小荷姐，我刚才煮了莲子羹，想你在院里，所以端来与你品尝。素云笑着，夜晚的风里，素云的笑却如蛊毒一般鬼魅。
　　 谢谢素云妹妹。小荷将要接下托盘里的莲子羹时，她看到睡莲上下浮动着身躯。跳跃着，震颤着。她凝目看了一眼莲子羹，月光盈绕下，靠近她的那一碗中飘浮着若有若无的紫气。小荷心里一阵痛楚，心头升起了怒气。她趁素云未在意，轻轻吹了一口气，一粒沙不知如何迷了素云的眼，素云将托盘放在了睡莲旁的石桌上，小荷挥了挥衣袖，装有莲子羹的两只碗便巧妙地转换了位置。
　　 素云端起了莲子羹，小荷也端了起来。素云的脸泛着一种从地狱飘来的恶毒，她看着小荷喝下了那碗莲子羹，她也同样喝下了莲子羹。
　　 小荷安静地笑着，她在等待结局。
　　 素云用手指着小荷，嘴角涌出了鲜红的血。
　　 文轩将素云拥在怀里，文轩眼中的泪，小荷看到了。
　　 文轩指着小荷，你这个贱人，好狠的心肠，原来你对素云好，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想看到你了。走，给我滚出白府。小红跪在文轩脚下，少爷，你错怪少奶奶了，这碗莲子羹是二少奶奶送给少奶奶的。
　　 小荷，你好歹毒的心肠，竟然买通下人，一起害素云，你明知道素云就要生产了，你正歹毒。
　　 来旺也跪在文轩脚下。文轩却一脚踢翻了来旺。指着小荷骂着，你这个毒妇……
　　 小荷的泪终于流下了。她凄婉地望着天空笑着说，碧儿，我流泪了，我尝到凡人的泪了，原来是这样的味道，你说的没错，碧儿，这是痛并快乐着的感觉。是让人痛碎了心的感觉。
　　 小荷的泪宣泄而下。她缓缓转过了身形，她依然一身粉色衣衫。目光凄迷地喊了声，文轩……如果有来生，我会成为人，成为真正的人，和你重头作一回夫妻，为你生一大群的孩子……
　　 文轩怀抱着素云，素云的嘴角往外汹涌着血，她看到了小荷发光的身体，她看到了小荷身上佛一般的光芒，她的心也瞬间慈悲起来。她用手轻轻捧着文轩的脸，不，不是小荷，是我，是我想害小荷，我不能容忍小荷与我分享你的爱……小荷，小荷。小荷流着泪，看着素云，素云伸出了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小荷的手，对不起，小荷……对不起……
　　 不，素云，我会让你好起来，我会……小荷松开了素云的手，轻轻盘腿。那一刻，她浑身散发着梵光，如涅槃的菩提。她虔诚地合十手掌，从嘴里缓缓吐出了一枚五彩的珠子。她慢慢将珠子送进了素云嘴里，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颗五彩的珠子在素云的心口滚动着到了素云的腹部，发出了红光。素云嘴里的血不再往外涌动，脸上渐渐回复了神采。
　　 小荷，你真傻，小荷……碧儿从天而降，抱起了小荷。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元神给那个恶毒的女人，如果你失去了元神，你将灰飞烟灰。
　　 文轩看着虚弱的将无气息的小荷，一把拥住了她，小荷，我不是故意的，小荷……
　　 小荷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文轩的脸。头转向碧儿，凄惨地说：碧儿，帮我……碧儿早已看懂了一切，她点了点头。
　　 碧儿口中念念有词，轻点文轩眉心，只是轻轻说，忘记该忘记的吧，记得是痛苦……小荷流泪，凄婉地笑着，看着文轩的记忆里里自己缓缓飘散，而后便是一片空白。
　　 远处有佛号，一张佛的手托起了小荷如烟般飘渺的身体。有梵音缭绕，佛号响起：缘散缘聚，如露如电，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小荷最后笑了笑，用尽力气，看了看白府水缸上下灵动的睡莲，佛祖，成全我……
　　 小荷慢慢蜷缩着身体，在佛祖的指尖，变成了一朵娇俏的粉色睡莲，佛祖将她轻轻托在水面上，慢慢放在了白府如磨盘大的水缸里。
　　 小荷粉嫩的模样，清灵地以睡莲的姿态摇曳……
　　
　　 7
　　 很多年后，白府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站在睡莲旁。娘，你看这朵睡莲在对我微笑。
　　 水缸里的睡莲上下浮动着，散发着菩提之光。
　　 一位华裳女子站在睡莲旁，她若有所思。相公，这朵莲真纯静。
　　 白文轩捻着胡须，放下手中的诗卷，来到睡莲旁。睡莲看到他，叶片上竟然凝起了一滴又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就如一滴泪，在流淌，在颤抖。白文轩看到那水珠，心口突然刺痛……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最至爱的东西般，痛得他捂住了胸口。
　　 白员外与白老夫人，略佝偻着身子，站在东厢房的雕花窗前，看着院里的睡莲，叹息……
　　 白夫人看上去，眼中有盈盈的泪，小荷，是我对不起你……
　　 白员外，只是背着手，难过地说：缘起为何？
　　 白夫人躬身焚香，为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