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寻找戈多(中篇小说)
那天晚上莫菲和祁阳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觉。莫菲向祁阳讲述郭守义和莫亚萍以及孔云天三个人的爱恨纠葛,讲她在香格里拉对郭守义与郭坚的印象。带着对莫亚萍和孔云天的偏见,以及对郭守义的怨气。
祁阳一直很安静地倾听,紧握着莫菲的手。
待莫菲说完,祁阳才开始说:“我知道,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你还来不及消受。你要知道,每个人的青春,都会有遭遇一场难能可贵的爱情,无论是坚守还是放弃,都有他们自己的苦衷和理由,因为我们并不了解事情的本质。妈妈、孔叔,还有那个我未曾谋面的你的父亲,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造化弄人,以及让人来不及细细思考的青春。”
祁阳说的莫菲都懂,她不是不明事理,她只是不愿意接受。
之后的很多天莫菲都没有回母亲的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缩在家里,随着第一场雪的降临,冬天来了。
郭坚一直没有联系莫菲,莫菲也没有主动找郭坚,但是她太想知道郭守义有没有认出她是他的女儿,于是她打了电话给洛桑,希望从洛桑的口中得知一些关于郭坚和郭守义的消息。
洛桑说香格里拉下了很长时间的雪,永安煤矿暂时停止开采了,工人们都放了假,郭坚曾经来过一次,对他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洛桑问,莫菲,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莫菲猜想,郭坚和郭守义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
洛桑还说,莫菲,登吧客栈我转掉了,我马上要走了。莫菲问,去哪?洛桑答,还没想好,跟着心走,走遍世界也未可知。莫菲对于洛桑的举动并不吃惊,他给莫菲的印象就是不甘于一生这样平平稳稳过日子的人,他的灵魂属于广阔的世界。
莫菲说,洛桑,你说过,我们一生,总会做一件让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去吧,去找回真正的自己。
洛桑问,莫菲,你找到真正的自己了吗?
莫菲陷入了沉默。
之后莫菲不断地回想洛桑的话,终于鼓起勇气打通了郭坚的电话。莫菲说,是我。
郭坚答,嗯,我知道。
莫菲沉默了一小会。那句“我爸怎么样了?”一直没有问出口。
郭坚没有看到莫菲的表情,但是却明白了她的心意,他问,你也知道了?
莫菲心照不宣地答,嗯。
郭坚接下来的话让莫菲吃了一惊,以至于挂了电话,打给祁阳后。她还是不能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因为郭坚说,他和郭守义和已经到了北京。
祁阳带着莫菲驱车去机场迎接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莫菲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分别虽然没多久,但是郭守义又憔悴消瘦了一些,莫菲只觉得有点心疼。郭坚看了看莫菲,笑着示意,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就算打过招呼了。
祁阳说:“一路辛苦了!”
郭守义答:“辛苦你们了才是,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接。”
祁阳一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一边说:“应该的,上车吧。”
郭守义对莫菲说:“你有个不错的先生,注定会幸福。”
郭坚听闻心里有些酸,当看着莫菲和祁阳站在一起时,他们之间的那种温馨和默契,就已经让郭坚望而却步,他告诉自己:你也注定要选择放弃。
祁阳让他们去他家住,郭守义没有同意,于是祁阳帮着订了宾馆,在家的附近,并约好了第二天去见莫亚萍和孔云天。祁阳又打了电话给孔云天,事先通知了一声,好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
是夜了,天空又飘起了密密匝匝的雪,纷纷扬扬,如无数个叹息,落在这一家人的心里,这一夜,所有人都失眠了。
【十四】
当莫菲等人进入莫亚萍家的院子里的时候,发现莫亚萍和孔云天已经在等着了,大家僵在那里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莫亚萍的眼眶里有晶莹的泪在转动。
祁阳打破尴尬,对郭守义和郭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外面太冷了,进去再说吧。”
孔云天也回过神来,热情地说:“进屋再说!”然后扶着莫亚萍先行进去。郭守义看着行动不便的莫亚萍,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气堵在胸口,让他难以呼吸。看到孔云天对莫亚萍的细心关照,他有些心酸,又感觉欣慰,而那些早已预备好的关心话语又吞了回去。
“这么多年,你们还好吗?”坐定下来后的郭守义问莫亚萍和孔云天。
孔云天一个劲地点头,“我们都好,文浩,你呢?”
“好久没人这样叫我了!”郭守义笑着,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祁阳起身,用眼神示意莫菲和郭坚出去,于是,三个年轻人出了门,轻轻地关上门,将时间与空间让给这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莫菲他们去了一间茶吧。
祁阳先说:“莫菲回来向我很详细地介绍了你们的情况,真的挺敬佩你们。”
郭坚看了看莫菲,淡淡地答:“是吗?”
祁阳喝了一口茶,又说:“我和莫菲该称你为哥,哥,这下我们一家人都团聚了,你们就留在北京吧,毕竟在煤矿工作,还是让人不太放心。”
莫菲也附合着:“对,哥,你们这次就不要走了,我们来安排。”
莫菲这样称呼郭坚,让郭坚隐隐觉得心痛,他甚至听到了心中那细微的破碎声。为了不让祁阳洞悉出他的心思,而给莫菲带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他故意轻松而惊喜地说:“对呀,一下子多出个妹妹妹夫,真心高兴,我们不该喝茶,应该去喝酒。”
“只要留下来,喝酒的机会多得是。”莫菲还不忘劝郭坚。
郭坚收起笑脸,苦笑着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这句话一出,祁阳和莫菲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时至中午,他们三人再次回到莫亚萍家时,见到三位老朋友已经坐在院子里谈笑风生了,刚见面那会儿的凝重气氛已经被暖洋洋的阳光收走了。
莫菲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郭守义向莫菲道歉。莫菲说:“如果真心道歉的话,你就留在北京。”
莫菲这句话说出来后,大家的表情不一,郭守义欣慰地笑着,大概是觉得莫菲已经认他这个父亲了,他觉得幸福。而孔云天和莫亚萍的表情也有些许的尴尬,莫菲才意识到这句话说得不合时宜。她没有想到,如果郭守义留下来,这三个人的关系可能会再次陷入当年的尴尬境地。
那天晚上,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祁阳问莫菲:“你嫁给我,后悔过吗?”
莫菲答:“我连这个问题都没有想过。”
祁阳又说:“郭坚比我想象的更喜欢你。”
莫菲也不惊奇,反问:“你在害怕什么?”
祁阳:“不是害怕,我在想,如果你和郭坚生活在一起,你的焦虑症会不会消失了。”
莫菲:“去香格里拉之前,我以为我们俩足够相爱,却不懂彼此,你要知道,两个人的世界里,懂和爱一样重要。我甚至以为我去香格里拉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所以在接触郭坚的时候,潜意识一直告诉我,他就是戈多,可是你看,我错了。同时在寻找戈多的过程中,我才明白,我们所拥有的,才是最珍贵的。”然后又说,“我已经决定好了,生一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
祁阳握着莫菲的手,没有说话,但是莫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深情,她知道,谈话结束了,但是也预知了一个新的开始。
孔云天对莫亚萍说:“文浩回来了,我们三个人的故事,总算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他可以做得比我更好,我也可以安心离开了。”
莫亚萍用颤抖的手紧紧地攥着孔云天的手,流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你真以为那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孔云天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莫亚萍。
莫亚萍轻轻地伏在孔云天的怀里,没有再说话。此一刻,什么都不需要说了,无声胜有声。
郭坚问郭守义:“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郭守义:“你也想好了?”
郭坚:“想好了,我不属于这里。爱一个人,也不一定需要拥有,在遥远的地方看着她幸福,就够了。”
郭守义:“孩子,你终于懂了,但仅仅这样还不够,你需要重新追逐幸福,不能像我这样。”
郭坚:“爸,我知道了。”
【十五】
机场外。阳光普照着众生,细碎晶莹的雪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世界从来没有这样干净过。
莫菲和祁阳来送别郭守义和郭坚。每个人的脸都被太阳暖黄的光晕以及白雪映照得有些晶莹剔透,没有离别的愁绪,有的只是湿淋淋的情谊,游走于流转的眼波里。
郭守义抱了抱莫菲,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照顾好你的妈妈和孔叔,珍惜所有能够相伴的日子。”
莫菲轻声地答:“嗯。”
郭坚也抱了抱莫菲,感叹似地说:“我相信缘分这个东西,世间万物本就是缘起缘灭的,爱是一件吃力的事情,所以我决定放弃。”
莫菲轻声说:“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
郭坚:“爱是一种经历,不曾受伤害,未来的日子我又怎么能学会爱人。”
莫菲笃定地:“哥,我相信你。”
“好,我们走吧!”郭守义对郭坚说。
莫菲说:“爸,我还会去永安煤矿找你的,你可要好好保重,下次我可不想给你献血了。”
郭守义笑着点点头。
莫菲依靠在祁阳的身边,目送郭守义和郭坚慢慢消失在登机口。
飞机起飞,慢慢走远。莫菲抬着头,看着机体缓缓地在空中穿行,留下的那道只有她才能看见的含香的弧线。
一道光束穿过路边行道树的枝桠,不偏不倚地照射在莫菲的眼睛上,莫菲有那么一刹看不见任何事物,但是她却看到了另外一幅画面。
那是春天,莫菲确定是春天,因为她闻到了迎春花的味道。一碧千里的草地上,孔叔正牵着母亲慢慢散步,郭坚与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孩坐在草地上窃窃私语,而父亲正带着一个小女孩放风筝,她也像此时一样,依靠在祁阳的肩头,看着这温馨的春日画卷,心中的绿树红花悄然而开。
一个作者,总要创造出一些只属于自己,但适用于很多人的句子。
感谢三哥,辛苦了,敬茶。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明明是煎熬苦痛的情感故事却被作者慢条斯理地用一个匪夷所思的寻找梦中人的过程来披露,渐次揭开事情真相巨大冰山其神秘面纱的一角,留着读者在无边界的想象之后去还原真相。
对矿区工种的熟稔,对煤矿环境的精彩描摹,对煤矿工人形象的刻画,展示怜幽阅历之丰富,也令人震撼。
还有,读了此文,又忆起那篇《第四种爱情》,好像也是和煤矿和香格里拉有关吧。奇怪。这些地方怜幽为何情有独钟?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