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几乎一直跟着习尚明的妻子，平时很好，看见她家的遭遇，泪水一直挂在脸上，左右不离地照顾她，开导她，有时突然就跌倒，半天缓不过气来，小兰慌忙叫人将她抬回去，放到炕上。刘满年看到妻子前后忙乎，觉得应该，还劝说小兰，好好照顾她，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只要你在身边，她就能感觉到温暖。
　　 习尚明的弟弟走的时候，给他的嫂嫂甩下八千元走了，没有看侄女一眼，也没有提过嫂嫂以后的生活，像不认识一样，走得是那么样的轻松自如，好像这次来，不是给哥哥办丧事，而是来取钱的，拿了钱就走人。
　　 矿上没有一个人不骂，有的骂习尚明的弟弟是畜生，有的说是坏种，是别人的杂种，没有亲情可言。反正骂什么脏话的都有，只有王顺和王立和没有骂，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话少了，干活也不那么调皮了，两个人还买了好多东西来看习尚明的妻子，没有多久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人打问他们的去向。
　　
　　 8
　　
　　 小兰将八千块钱存到习尚明的折子上，回来将存折交给习尚明的妻子——张秋霞。习尚明已经走了好几天，墙上用剪子刻着时间，头七，二七.....一直到末七；以及百天祭日；还刻着习尚明的生日，每天给桌上的骨灰盒烧纸，插香，她的神志渐渐清晰了，动不动咳嗽不止，还在吐血，勉强地为自己做饭，还有两个个女儿。
　　 小兰闲了就进来，不论是打扫卫生还是洗衣做饭，来了就忙乎，做完就来到她的身边说话，开导。张秋霞已经瘦的不像样子了，小兰叫刘满年将她抱起去医院，她死命地挣扎着说：“我不看了，知道自己的病，也检查过，是不治之症。今生能遇到你们是我的福，我会在九泉之下祝福你们，如果有来生，我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如果有一天我不行了，你就将我的女儿抱给人，寻个好人家，让她们去生活。”
　　 说完泪水“唰唰！”地掉了下来，呜呜地哭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在抖动，连孩子也哭了起来。西北风怒吼着在院子里叫，将院子里的垃圾卷起，有些烂纸已经飘向很高的天空，也卷起乌云在头顶滚动，变幻着姿势在扩散。
　　 一滴雨落下来，打在窗棱上，远处的天已经开始雾了，纠结了多少天的乌云此时开始威猛，大雨哗哗地落下来，装煤的那些女人跑着来到工房，路上的人也在跑，多少年来，人们从没有见多过这么大的雨。
　　 已经是秋天了，这雨下了四五天，三天大雨过后，便道上到处是水，山上，沟渠你能够听到洪水的声音，接下来是蒙蒙细雨，一会小一会大，除了下井拉煤，别的什么都干不成，女人们都坐在炕上，听着细雨，做针线活。
　　 小兰的女儿病了，发烧咳嗽，不知是年龄小还是怎么的，去医生那看了几次都不见好转，整天守在女儿身边，偶然去看一下张秋霞，看到她日渐消瘦的样子，觉得她可能不行了，每次出来心里难受极了。刘满年买回肉，小兰做了一次饺子，煮熟以后，先端了两碗来到隔壁。
　　 张秋霞感激地说：“你这样叫我怎么报答？欠你的已经很多了，谁家都不容易。”
　　 她还想说什么，被小兰截住话头说：“快别这么说，我再不容易身边还有刘满年，能遮风挡雨，只要你好起来，我们都高兴，再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过日。刘满年回来就问你，还想给你在找一个，一直打听谁没有老婆。”
　　 他俩正说着，刘满年提了一桶水进来，倒进缸里什么也没说又去提。张秋霞流着泪，感激地看着小兰说：“你是好人，你的爱人也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
　　 说完拉住小兰的手，不知说什么好，静静地拉着。
　　 小兰的孩子咳嗽发高烧越来越严重，吃药一点效果也没有，不得不去医院。
　　 刘满年和小兰抱着女儿来到医院，医生检查过后，劈头盖脸地训斥说：“女儿肺炎已经好长时间，怎么才来？”
　　 她们两个相对而视，没有说话。医生很快开了单子，输液，药物双管齐下，要求住院三天。矿区医院的人并不多，床位也不太紧张，小兰的女儿顺利地住进医院。
　　 病房里四张床，一张是空的，针挂上以后叫刘满年先看着，小兰跑着回到家里，给孩子们做好饭，跑过去看了秋霞一眼，带着饭又来到医院，下午满年还有上班。
　　 三天后，小兰女儿的病情基本好了，他俩轮换着守候女儿，没有到秋霞那里去，不知她怎么样了。刘满年和小兰回到家里，放下女儿满年就去上班，小兰将家里收拾了一下，来到秋霞的屋子，一下子惊呆了。
　　 张秋霞一动不动地睡在炕上，一个孩子在吃奶，一个孩子坐在炕上玩。小兰跑过去在秋霞的鼻子上摸了一把，能感觉到冰凉，一点气也没了，瓷呆呆不知该怎么办？她略质疑了一会，赶紧将最小的女儿抱起，将秋霞的衣服拉好，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在地上站了一会，又走到门口，看了秋霞一眼抱着她的女走了出去。
　　 小兰将第二个女儿抱到自己的家里放下，叫和自己的女一起玩，她叹了一口气，来到秋霞的屋子里，准备将秋霞的衣服穿好，知道她没有什么亲人，发现她下身只穿线裤，就赶紧将她的裤子穿上，将她的头发拢了拢，将她的身体放平。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个存折和一张纸，上面写道：“刘满年，小兰，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拜托你俩照顾我的女儿，以前曾经给你们说过，把她们都抱养给人，知道你们已经有四个女儿，想生个儿子。
　　 我实在没有办法，你看看他的叔叔，禽兽不如呀！说什么都不能将女儿交给他，要使交给他，我的女儿被折磨死我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存折上的钱都给你，密码在存折的背面，全部给你也报答不了恩情，只有来世.......”
　　 小兰的手颤抖着，心在滴血，泪水“唰唰！”地流了下来，哭着跑出门。
　　 她一气跑到矿上，看见值班矿长，一下子扑过去哭着说：“习尚明的妻子死了，还有两个女儿，你们得管，我们都是穷苦人，是不幸的人，怎么说你们也是国家的单位，丈夫死了，妻子也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
　　 矿长被突如其来举动吓呆了，慢慢地才听出是习尚明的妻子死了，他还以为矿上又出什么事了，小兰是刘满年的妻子，这个样子不是为满年还能有谁？别人死了她会这样？他听了好一会才为张秋霞的死悲哀，为小兰的举动感动。他从没有见过人为了邻居这样，就是习尚明死了，他的弟弟来也没有多伤悲，几乎每一句都在谈钱，给自己多少。
　　 小兰哭着哭着就跪下了，像死了娘一样，矿长赶紧起身将她拉起来，拿起电话给矿长汇报。
　　 一会儿，矿上的头头脑脑都来了，他们一起往张秋霞的家而来，进到屋子里，看到眼前的一切，一个个掉下泪来，一个个默默地看着凝固了的一张雪白的脸庞，摇头叹息着，惋惜着，好像生命在张秋霞身上哀鸣着飞向天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地方。
　　 天依然阴着，风呼呼地鸣叫，好像习尚明和妻子秋霞在哭。他们一行看了秋霞，又来到刘满年的屋子里，看过秋霞的两个女儿，她们正在哭，一个个张大嘴巴，好像已经感应到什么。
　　 刘满年下班回来，矿上开始布置秋霞的葬礼，给秋霞买了一身衣服，叫来人为她洗，化妆，然后联系殡仪馆。
　　 火化那天，全矿的人都去了，矿长看到夫妻两个人都死在这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辛酸，都很年轻，谁没有儿子，没有妻子，人心都是肉长的。长长的队为和遗体告别，分享秋霞最后的遗容，在火葬场画上人生句号。
　　 好多人都流下泪来，随着曲子，好像整个殡仪馆都在哀鸣声里，到处回响着悲哀。好多人都感觉习尚明的遗体告别没有秋霞壮观，也没有这么隆重，到底为什么？谁也说不清。
　　 习尚明和张秋霞的骨灰被埋在一个山坡上，坟前竖了一座碑子，前面上书：习尚明张秋霞之墓，背面是永垂不朽。人们一直跟到墓前，买了骨灰盒才告别，有的放半包烟，有的放半瓶酒，有的拿来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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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尚明的两个女儿矿上一直没有个说法，刘满年寻矿长，小兰也寻矿长，矿长只说自己和大矿在沟通，或者抚养费，或者长到十八可以工作，都需要时间，要找各个部门，还有工会，矿上书记。
　　 矿长这么一说，他们只能等待，没有别的办法。不知是矿长推辞还是有意拖延时间，谁也说不清楚。小兰的女儿和秋霞的女儿打架，刘满年二话不说就在女儿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女儿吓得没有敢哭。家里母亲生病了，需要住院，家里的钱不够，小兰叫满年去取秋霞存折上的钱，满年说：“不能取，那是人家的钱，等她的女儿打了，将存折交给她。”
　　 他说完走了出去，知道杨八级在值班，来到矿上向他借了三千，将六千块钱寄回老家。走时，副矿长对他说：“你办完事来矿部，我有话给你说。”
　　 刘满年将钱寄走后来到矿上，矿长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坐下对他说：“大矿招收合同工，要是愿意，我可以找人帮你，一定能进去。”
　　 刘满年听了这话很高兴，觉得自从那次帮忙挨了一刀，这个矿长已经把他当作朋友，或者亲亲，经常来他家坐坐，问寒问暖，今天又给他办理去大矿，他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有些人想进去就是没有人，干了几年依然在小矿。
　　 他笑了笑说：“谢谢你！我真的想进大矿，只是习尚明女儿的事没有落实，我一走就泡汤了，决定再等等，这事只要落实，我一定走。”
　　 矿长笑了笑，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说：“处处为别人想，难得呀难得！”
　　 下午上班后，他悄悄地对一个要好的朋友说了此事，那个人眼一瞪说：“没有见过这样傻的人，又不是你的女儿，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说完就走了，连头也没有回。
　　 三天后，刘满年领着妻子小兰偷偷地来到医院，小兰诧异地看着他问：“你领我到着干什么？”
　　 “你以前就想做结扎手术，今天就做。”
　　 “你不要儿子了？”
　　 “不要了,都六个孩子还要？怎么养得起？”
　　 说完医生就开始手术。刘满年看到手术室的门和上，觉得自己这辈子永远见不到儿子了，儿子永远隔在手术室里。他来回地徘徊，等待着妻子。
　　 两年后，就因为习尚明两个女儿的事引起阿干镇全矿人的注意，不知是矿上找的通信员还是怎么的，通信员知道这件事后，写了长篇报道，在喇叭上播送半个月，好多人寻找到这个小煤窑，来看习尚明的孩子，有的来看刘满年和小兰。前来看的人络绎不绝，这个小煤窑从此受到关注，还有习尚明的孩子，刘满年的全家。
　　 通信员相继报道了刘满年，以及他的妻子小兰，还有矿上对习尚明就和妻子所做的一切，连小煤窑也吵翻了天，阿矿的矿长，书记以及矿务局的领导都来看这两个女儿和刘满年。
　　 半年后，经矿务局批准，刘满年和他的妻子、以及六个女儿破格进入大矿，被录为正式煤矿工人，全家吃商品粮，妻子小兰也在家属队上班。
　　 好事往往暗藏坏事，坏事里往往暗藏好事，人就在好事坏事的夹缝中生存，刘满年在大矿上班，不但很卖力气，处处为别人着想，在一次事故中，为了救别人，自己不幸身亡，那个小伙跪在刘满年的遗体旁，哭着大叫爸爸，披麻戴孝，愿意抚养母亲小兰和几个姐妹。
　　 矿上领导看到刘满年的父母年迈，给他老人家发放养老金。
　　 刘满年的父母也被刘满年救下的儿子——刘再生接来，闲了就领着爷爷在广场上转悠，老人家乐呵呵地说：刘家的香火没有断，刘再生就是我的亲孙子。
　　
　　 2014.12于西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