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刘龙知道不？”他握住老师的手。
　　 “他一直没有回家，没有告诉他。”
　　 “怪不得凯利打电话哭哭啼啼的，老师，您应该告诉他啊！”
　　 她摇了摇头：“凯利告诉你了？”
　　 “她只是说您病了，没有说什么病，我也以为没有这样严重！”他感觉自己喉咙堵了块石头，“老师，要好好治疗，绝不能放弃！”
　　 “没有希望了。”老师绝望地摇了摇头，“多少癌症患者想活下来，起先是化疗，再是手术，钱花了人走了，我不想给凯利带负担，活到哪天算哪天......”
　　 “老师，听我说，不能放弃，必须到医院接受治疗，医疗费我们和凯利一起想办法！”
　　 “刘柱，有你这样的话我知足了，没有希望了！”老师看到刘柱眼睛里转泪水了，感激地拍着刘柱的手臂。
　　 “吧嗒，吧嗒”这个声音又响起了，刘柱起身说：“我去关窗子。”刘柱擦了擦眼睛。
　　 “妈，我们回来了！”是凯利的声音，带着快乐的声音。妈妈听到女儿说“我们”估计是女婿回来了。
　　 “你弟弟也回来了，刘柱。”
　　 刘柱看着门口走进了弟弟、弟媳。弟媳凯利很开心的样子：“大哥来了，坐啊！”她说完到厨房放下了菜和肉。兄弟二人问候几句，凯利妈妈好怕这样的气氛提起她的病，她吩咐女儿快快包饺子。一会儿，凯利剁好了馅子，刘柱擀皮子，她们一家三人包饺子。刘柱一会儿擀了一堆皮子，他包了起来。他擀皮利索，包馅心细精致，包的饺子有棱有角，而刘龙包得呲牙裂口又丑又笨。
　　 “刘龙，要好好包紧口子，否则进锅灌进水成浆糊了。”凯利妈妈说着女婿。
　　 “老师，我做惯了家务，常常帮妈妈给我爹换胃口包饺子。”
　　 刘龙听到哥哥的话，他双手拍了两下走开了：“你们慢慢包，我怕下锅煮烂了。”
　　 一会儿，饺子下锅上盘了，四个人坐在了餐桌旁进餐。刘龙一直不开口，低下脑门吃饺子。
　　 “大哥，爹病好些了，刘龙说病得很重？”凯利突然问刘柱。
　　 “还那样，老样子。”他说着看看弟弟。
　　 “刘龙说病得很重，他回去看了！”凯利看了看丈夫，又看着刘柱。
　　 刘龙在桌子下脚踢了刘柱一下，一个眼色看过去，刘柱立即明白弟弟的暗示，咽下一口饺子；“是凯利，爹病了，现在好些了，好些了。”他说这样的谎话，自己都感到恶心，差一点将饺子吐出来。
　　
　　 【八】
　　 刘柱不能对弟弟的再次撒谎装聋作哑，他要抽空找到他好好单独谈了一次。
　　 “你为什么要两次撒谎？连我帮着你一起撒谎。你知道不知道我对凯利撒谎如吃了苍蝇恶心？自己恶心自己，凯利那样善良的女孩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凯利要是知道你撒谎骗她，她有多么伤心，你想过她的感受没有？”他有点激动。
　　 “哥，哥，哥，别一口一个凯利叫得多亲热，我看你和她像两口子，我丈母娘像你丈母娘，你们倒像一家子……”他塔拉着脑袋说了这样的话。
　　 “你胡说什么，你这是人话吗？你怎么变了？”他那双皮肤粗糙的手有点颤抖地指着弟弟：“你说出这样刻薄的话，难听的话，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心上，凯利是你老婆，我老师是你丈母娘，你怎么能从你满腹才华的肚子里说出这样的屁话？你还是你吗？你以为你这样是损我，还是损你老婆？你这是贬低你的人格，贬低你在我心上的位置，你知道你丈母娘得了什么病？你不知道了吧？”
　　 他按下哥哥的手指，带着不屑一顾的口气：“哥哥，哥哥，你这样指着我要是一把枪早走火了。能有什么病？我回家从来没有专门包饺子，还高高兴兴地给你包饺子吃，能有什么病？”
　　 “癌症！”
　　 他听到哥哥的话，愣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唉！生老病死，谁都难免，死就死吧，还是活着的时候能享乐就享乐，说不定哪天阎王爷就请去做客了，唉！”
　　 “你这是什么话，听你的话音你是常常为了‘享乐’忘记父母，忘记老婆，忘记自己还是儿子和丈夫？”
　　 “哥哥，哥哥，话多了，你太啰嗦了，我上班去了。”他皱紧眉头很烦躁的样子。
　　 “你说清楚，你是不是背着凯利在外面搞女人？”刘柱拉住他。
　　 “哥，哥，你管得太宽了，我搞女人与你什么相干？放开我！”
　　 “你，你承认了，我说对你了？你原来几次撒谎都是在搞女人？”
　　 “是，是，是，是搞女人，你听见了吧！有钱的男人就是会搞肚皮，像你这样的男人就知道搞地皮……”
　　 刘柱让目中无人的弟弟气得肺都炸了：“没有我昨天的付出，哪有你今天的嚣张……”他举起手又恨又准又响亮“啪”一个耳光打在弟弟左脸上，刘龙伸出手按住火辣辣的左脸，眼镜掉在地上。
　　 “哥哥，你，你敢打我？！”
　　 “我何止打你！真有一把枪我就崩了你，你这个忘本的东西……这一个耳光为凯利打你！这一个替父母打你！”话音未落，“啪”又一个耳光打在刘龙右脸上。刘龙眼睛傻傻地看着哥哥，样子像一副活着的僵尸。
　　 “父母从小把你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到现在爹说起你就老脸开花，他天天想你回家看他，日日盼望你回家看他，想见你却不敢打扰你，他的心里你就是神，就是他的骄傲，他的光荣！你倒好，你原来是一个贪色好淫之徒，你这样的人应该下地狱，你做人不道，做官不清，做子不孝，做夫不忠，枉读圣书！”刘柱透视着弟弟，眼睛如一把锋利的光刀，直刺他那已经腐烂的灵魂！
　　 ......
　　 凯利妈妈执意不去医院治疗，她是怕拖累女儿。其实，哪个人想死？有哪个人愿意丢下青天白日去死？没有，没有，除非神经不正常。凯利哭哭啼啼要求丈夫要给妈妈治病，刘龙是在官场上腐败，但做人的良心尚存。他也想自己是不是该为丈母娘做点事情了，该尽自己人婿责任了。他答应和妻子给丈母娘明天就去北京治疗，今天好好准备，哪里也不去了。
　　 “刘龙，谢谢你！”凯利对丈夫感激地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为我母亲治病！”
　　 “作为女婿，我应该尽的责任！”他感觉妻子对他客套的话有点生疏。
　　 “叮铃铃，叮铃铃......”他的手机响起了，他赶忙拿出来打开看到是林书记的电话，他接在耳边：“喂，林书记，有事？”
　　 凯利眼睛紧紧看着丈夫，好怕“公务”打扰丈夫，好怕丈夫脱不开身。
　　 电话里是林书记高兴的声音：“当然有事。”
　　 “什么事，能不能推迟几天？”他问。
　　 “不能，你小子怎么这次回去不想回来了，是不是粘媳妇被窝了……”
　　 电话里林书记开着玩笑。
　　 “不是，是家里有事，林书记，家里有事！”他着急了，说得有点直接。
　　 “家里的事重要还是工作重要？现在就回来，明天去市委开表彰大会，我作为十大先进工作者去参加，你今天回来还写工作汇报，不得有误！”
　　 电话挂了。
　　 “又让你回去上班？”凯利担心地问。
　　 “是回去开会。”他说得很低。
　　 凯利抱住丈夫，忍不住哭了起来:“不回去不能吗？”
　　 “不能，是去市委开会，凯利，你一个人陪妈妈去吧，我不能去了，对不起了！”他推开妻子，从包里掏出一沓人民币走了。
　　 凯利一个人带妈妈去北京不方便，只好给刘柱打电话让他帮忙去，刘柱碍于那一次教训弟弟，他怕弟弟有更深的误会，回话问道：“刘龙可以去，他去最合适。”凯利听到刘柱的话泪落了下来：“说好了要明天去，他去市区开表彰会不能去了。刘柱，你要是没有时间也不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去……我不麻烦你了……”
　　 “凯利，我去，我今天就过去，我陪老师去！”他听到电话里凯利又拖出了哭声，一股一股的压抑，赶忙答应去。他放下电话，心里骂道：开什么表彰会？狐狸戴上眼镜了，就等着祸害百姓了。一根一根拔了百姓汗毛给那些贪官栽胡子、栽眉毛、栽睫毛，一个个变成美髯公了！
　　 ......
　　 在北京陪老师治病的刘柱，一天早晨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刘龙在市委开罢表彰大会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一死一伤，林书记当即死了，刘龙重伤。刘柱听到这个消息，坐卧不安。
　　 原来，林书记在表彰大会上挂了红花，带了勋章，得了奖金。在回返的夜晚去高级俱乐部玩了一夜。俱乐部在很繁华的闹市，他们到了俱乐部，人不多，顶多十来个男男女女，坐在长凳子上，好似在等待“猎物”的到来。女老板看到二人到了，说了一句开始。刘龙不知道开始干什么，但反正到了这里不是干好事，也可以说是“好事”，是“享乐”。刘龙正在东张西望，老板要他们到化妆室换衣服。刘龙、林书记进了化妆室，二人看到剥得精光的女人脸上带着白骨精面具。很恐怖，恐怖到刘龙有点哆嗦。林书记在女人屁股上摸了一下：有什么可怕的？！老板又给二人拿了面具，让二人戴上，刘龙看到是一张猪八戒面具，老板说：“各自戴上面具，猪八戒背媳妇，男方摸到谁谁就是‘媳妇’。”刘龙看到林书记很快戴上了面具，他看了看那些“丰乳肥臀”一丝不挂摇晃着恐怕的面具，头感到一阵阵晕，一阵阵恶心，差一点想呕吐，说真的，刘龙嫖女人无数，但这样的刺激还是第一次，很有点不适应。
　　 第二天回程路上，林书记回味着夜里的“刺激”：早听说市区有了让王公贵族高级刺激的裸体配对，没想到我们这一次开会享受了。“刘龙，你开心吗？”刘龙说；“很不习惯呀！”林书记哈哈大笑：“你小子不也是看到女人就眼睛直的男人怎么倒不习惯了？其实这是一种性文化，有什么奇怪的，古往今来，文化的时尚和潮流都是和娼妓、艺人及官宦贵人一同起跑的，只是没想到你我登堂入室了，还是权利给了我们机会，要是普通百姓一辈子甭说享受，就是触摸都没有机会，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一阵得意声过后，随着是一声到阴曹地府喊“报到”的声音：啊……
　　
　　 【九】
　　 刘柱焦急着回到了本地医院看弟弟，好在凯利妈妈癌细胞没有转移，保守治疗，回到了家里，要定时检查。
　　 刘柱看到病床上的弟弟头上、胳膊上、腿上，都缠着绷带，头上只露下两只闭着的眼睛。他忍不住鼻子一酸掉下泪来，他擦了一把泪：“大夫，我弟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医生说：“你弟弟已经醒了，他睡着了，不过随时还有昏迷的可能，失血太多，要输血，最好血液在兄弟姐妹中找。”刘柱挽起自己的胳膊袖子：“抽我的，我是他哥哥！”医生说：“那先到化验室化验血型是否匹配。”
　　 “当然匹配了，我是他亲哥哥，不要化验，医生，直接输给我弟弟！”他挡在医生面前，医生推开他的胳膊：“这是正常程序，必须化验，不是你说了算。”
　　 他俯下头对着病床上的弟弟，伸出手摸着他露在外面的眼睛：“二弟，等着哥给你输血，哥会救你！”那双闭着的眼睛两点泪鬓角流下......
　　 刘柱到了化验室抽了血样等得结果，半个小时结果出来了，他的血型是B。他拿着化验结果找到了弟弟的主治医师：“大夫，这是我的化验结果，可以给我弟弟输血了吧？”他递给大夫单子。大夫结过看了一下，又对着刘龙病例看了看：“不行，血型不匹配。”将单子递给他。
　　 “怎么不匹配？我是他亲哥哥，你搞错了……”他声音很大。
　　 “注意，这是医院，你搞错了，科学还能有错，你是B型，患者是A型，年轻人，还是再找匹配血型。”医生说。
　　 他不相信，再一次做了化验，结果和上次等同。他的心好似让碎刀在剐，血一滴一滴往外流。脑子里当年父亲母亲的话脑海里回荡：爹，娘，我考上了，考上了……”
　　 “要不能念，也是刘柱放弃，龙儿要念高中。”
　　 “刘柱眼看要上大学不能不念，放弃了就一切完了，还是刘龙放弃。”
　　 “不，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刘柱放弃！”
　　 难道自己真的不是父母亲生？是与不是，要回去问母亲。他擦了泪，慈爱的母亲看不出非亲生，
　　 “刘柱，你平时考试都是数一数二，怎么紧要关头败下阵，考砸了？是不是搞错了？”
　　 “妈，没有错，没有错，我不念了！“
　　 “不念就不念了，没有考上就是没有考上，能有啥子错，他妈，你不要追问了，让龙儿好好念吧，说不定龙儿考一个重点高中将来上名牌大学。为我刘家光宗耀祖！”
　　 他坐在弟弟身旁，从上到下看着弟弟：从记忆起弟弟就是牵着他的手长大的，怎么和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回到家里，他对父母瞒了弟弟出车祸的事。父亲问：“你弟弟和他丈母娘看病还没有回来？”他只有撒谎说：“没有回来，回来就回家看您！”父亲半信半疑。
　　 他找到机会对母亲说了弟弟种种不争气的事和车祸的事，最后痛快淋漓跪在母亲面前：“妈，您就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妈妈愣了半天：“刘家的孩子，你怎么这样问？”
　　 “妈妈，不要再骗我了，我和刘龙血型不同，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们不是亲兄弟？”
　　 妈妈不得不告诉刘柱真相：落后贫穷的五十年代的山村，有养媳妇的习惯。就是抱养人家的女孩养大了给自家的儿子做媳妇。刘龙妈妈就是其中一个。可是，她长大不愿意嫁给哥哥。哥哥是明白人，怎么可能和自己妹妹结婚，成全了妹妹的婚姻。他自己找了一个下乡知青结了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没想到儿子三个月大了，知青返城姑娘丢下哥哥和儿子回去了。没想到哥哥不到半年修路炸炮让炸死了，丢下不到十个月大的儿子和年迈的父母走了，刘龙母亲收养了哥哥的孩子，就是刘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