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阳光撒彻山地(小说)
“孟老二,你拉着我娘的手干什么呀?”石豆见了,疑惑地问。
“和你娘说个事。”孟老二说。
“我不能听么?”石豆问道。
“这是大人的事。好好玩你的吧。”孟老二支开石豆。
那是一间杂屋,堆放着乱七八糟的农具。孟老二拖着刘彩红走进这间屋子里就不动了。
刘彩红有些气促,说:“你有什么秘密事,非得要到这旮旯来说啊。”
“我要做你。”孟老二抱住她,吻住她的嘴唇。
刘彩红挣脱想跑,遭孟老二捞回来了。
“你不是有老婆么?”
“我们不是做过了一回么?”
“那一回错了,我们不能再错。”
“我不管,反正我要。”
孟老二动手脱刘彩红裤子。刘彩红紧紧捏着裤头不放。孟老二的力气大得不是刘彩红可以动弹的,他左手加紧扣住刘彩红的双手和身子,右手迅速把她的裤子褪至膝盖下。他的蛮横使刘彩红明白这是难以抗拒的了。孟老二还说:“彩红,吐不了就不如吞了吧。”
刘彩红力气一用尽,全身就软得如同没了骨头。孟老二就势将她顶在墙壁上。
连晴了好些天,细毛头秧田已经葱绿一片,秧苗茁壮,长势喜人,快莳田了。
刘彩红因为没了男人,她一个女人家又不会犁田,只剩她的田还是老坯没翻过来,七零八落惹人眼的全是去年越冬的禾蔸。刘彩红心里着急,她娘家哥哥原本答应帮她来犁田,可是这时节了,他却还在外地城市的一个建筑工地打工未归。
细毛头看了刘彩红的田,就如一块旱地,心里也暗自帮着急。
他上得刘彩红家,对她说:“你没水呀。”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刘彩红听了,以为细毛头是在拿她开玩笑,便握起拳头想捶他。她问:“哪里没水啊?”
“你那田呀,没放水。”
“是呢。”刘彩红恼着,她哥哥没来,即便放水也是白放,早晨放了下午就漏了。
“你放满水,我来帮你翻老坯吧。”细毛头说。
在山地,每一丘责任田均有固定的水路。
这是一个异经日怪的地方,一山连着一山,你徒步几天也走不到山地的边缘。遍布的石灰岩溶洞就像一只只的眼,走到哪盯到哪。下雨几天受涝,天晴几天遭旱。
连晴几天,挨家挨户的责任田就都到了最耗水的时候,小小的渠道上到处会着放水的人。
刘彩红责任田需要灌溉的水多,又是在水系远端,她刚把水引进田里,就遭上游人家半路截流了去。她整日在责任田和水渠之间往返,水却一滴都没有入田。她想央求人家让着一让,毕竟上游放水容易一些,犯不着这么急着与她来抢水,可她到人家责任田查看究竟,也真到灌水时节,并不是故意整她。
大家均靠做田糊口,将自家的田干了救毫不相干的人的急,天底下哪有这等事呢。
能不能抓住季节,除了自身努力,还要视环境和条件。山地人一辈子就这么风风火火闯过来了。
刘彩红生怕放不到水误了农时,又没别的办法,回到家里,只有唉声叹气。
瞧着这情状,细毛头就说:“白天不行,晚上来嘛。”
刘彩红责任田水路经过屋对门那个斜坡,她男人就葬在那里。晚上黑魆魆的,阴森可怕。她单独一个人是断不敢到那里去放水的。
她说:“宁可饿死,我也不晚上放水。”
“别怕,我陪你去。”细毛头说。
入夜,原野里鼓噪着蛙鸣。青蛙们经过漫长的冬眠,高兴终于迎来了可以一舒胸臆的季节。
细毛头和刘彩红踏着一路蛙声放水。
没有月亮,惟有星光绰约照见纵横交错的小道。刘彩红担心留下石豆在家吓着他,哄他熟睡,与细毛头一同掩上门。路上鲜有行人,偶尔碰到闲逛的野狗。
行走在这样的夜里,方才真切的感觉到夜色的阔大无沿。
细毛头带着手电筒照了一程,刘彩红要求他熄灭,嫌这手电光多余碍眼。
路过她男人坟墓时,刘彩红不自觉靠拥紧细毛头身体。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想起男人苦难一生,如今倒好,无牵无挂地躺在安静的地方,不出半年就被深深浅浅的蓑草覆盖隐没。
细毛头从没被女人这么近距离拥靠过,他心里美滋滋的,不敢吱声,生怕把这美妙的感觉惊飞了。
“啊!”刘彩红突然一声惊叫。
女人永远比男人敏感。她听到坟墓方向似乎传来“嗖”地一声轻响。
“怕什么,那是一只兔子。”
细毛头跟野物打交道多,分析它们运动的方式,发出的声音就能估摸判断出种类,一般不会有什么差池。
他寻声跑过去,追赶野兔,动作机敏。
野兔隐藏进了一处茂盛的草丛。
草是夕草,它发出的光与天上的星星相互辉映着。
野兔在这低矮的山坡上划了一道弧线又一道弧线,三转几拐,就钻进一片乱石林,失了踪影。
细毛头骂着粗话,用石头到处一阵乱砸,本是发泄白追一阵的晦气,竟无意中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鸡叫。想是石块砸着鸡了。
他就犯疑这荒山野岭哪来的鸡呢。
“是么子鸡叫,是鬼叫呢。”刘彩红说。她搂紧细毛头。
青蛙仍远远近近地鸣唱。乡野被这自然界的一切鼓捣得格外迷人。
细毛头忽地停下不走了。
犹豫一会,他把刘彩红放倒在草地上,正寻思着要做那事时,又听到一阵鸡叫,声音很钝,好像不止一只,混合在热闹的蛙声里。
“彩红,我们还是一起查看究竟吧。”细毛头显然有点恼,坏他兴致。刘彩红轻轻应一声。
细毛头打亮手电筒循声寻找。只一泡尿工夫,他看到一只红毛阉鸡,惶恐地站在草蓬丛中,东张西望。不远处遗弃的一只蛇皮袋蠕动着。
是谁把这么多的鸡搁在这里呢?
山坡下是一条省级公路。因偏僻阴森,村人上车下车很少从这里出进。况且,如果是自家的鸡大可不必深更半夜藏到这里,见不得人。是不是偷鸡贼,误把追赶兔子的细毛头和刘彩红认成捉赃的,受到惊吓,扔掉鸡逃走了呢?
细毛头继续寻找,接着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一根竹木扁担。
细毛头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又不能确认。莫非贼是村里人?
细毛头心里藏着疑问,但没说出来。
这鸡少说也能卖个三两百块吧。望着意外的收获,细毛头高兴说:“不是石豆的学费赊欠着么,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刘彩红就想,细毛头肚里真能装事啊,只要与他说过,他就都装在心里。
月月因水灾才沦为乞丐嫁给了孟老二,十多岁就早早生孩子成了家庭主妇。相比水灾中丧生的人,她觉得日子能这样已经是老天爷照顾了。所以她从没梦想过日子的形状和颜色,对她来说那近乎是一种奢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孟老二虽然不怎么样富裕,但温饱还是不成问题,她已很满足。
近来,月月发现孟老二心浮,老是琢磨往外边跑。晚上做那事也不热心,即便做也像惦量比较什么似的,有相没心。天上说话鸟听见,地上说话老鼠听见。月月听到村人有关孟老二若有若无的议论。对于一个普通的家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地动山摇的事啊,任何头脑没坏的女人都是不愿意等闲视之的啊。
“孟老二,你别以为我是远乡人,没家人帮我说话,就欺负我。”月月说。
“没呀。”孟老二诚惶诚恐否定。
“那你经常到寡妇家嗅什么腥?”
“谁说的?”
“许多人在背后谈论你。”
月月说时,心里其实这样想,兴许孟老二真帮细毛头做媒,没那事呢。毕竟,她没拿着把柄。
她说:“如果你伤害我,我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不敢。”孟老二答应道。
树叶边缘,阳光开始登陆。许多阳光被挤落在树下,地上一片斑驳。
月月整日守在家里,极少串过门子。她背着竹篮到外面弄猪草的时候,不知不觉走进刘彩红家。
刘彩红正在剥花生种,她脚边丢弃一大堆掏掉花生仁的空壳。
月月想跟刘彩红开门见山说点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她东走走西看看,无意中发现墙角落里有一根竹木扁担是她家的东西。自己的东西一望就知的。
月月信手拿起来,掂一掂,说:“我家的扁担啥时到你家了啊?”
“是么,我也不知呢。”
刘彩红底气明显不足。
有些事情本身就来得糊里糊涂,就像这根扁担。刘彩红记得是那晚放水跟细毛头夹同贼鸡一起捡回来的。可是,她一个寡妇深更半夜私跟男人放水,说出去终究是一件不太好解释的事,越解释人家就会越往别处乱想,还不如烂在肚子里。再说这扁担明明是捡的,怎么就成月月家的东西了?难道月月是特意来寻畔的么?刘彩红痛恨老天为什么让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总是处于被动的位置。
她思想打岔,错把花生米丢到地下,与那些空壳拌和在一起。
“彩红,你这是怎么啦?”月月随意的样子。
她蹲下地帮刘彩红拾起错弃的花生米。
“谢谢你,月月。”月月的通情达理使刘彩红感动。
“我们都是女人,是自己的一定要,不是自己的就坚决不能要,这根扁担我就带回家啦。”月月离开时,话落得不轻不重。
刘彩红两颗泪珠花生米一样从眼眶里滚出来,掉落在地。
墙上一只织网的蜘蛛,惊飞过刘彩红脸庞,一缕丝线长长的甩开,飘至远处。
轰轰烈烈下了几场春雨,山上山下都被洗濯得干干净净。几只白鹭逆着小溪飞进山地来了,在刚整过的水田边上款款低飞。它们快乐地舒展着翅膀,散发出的光芒映照着山地人心里的沟沟壑壑。
山地的春天愈加深了。
细毛头已经插早稻了。他总是走在季节的前沿。一个人的责任田,不用请人帮忙,只等备好秧苗,他躬在水田里,像小学生操练作业一样,不上一两天就将空闲的水田写满。每年均这样。
孟老二责任田多,靠他和月月忙不过来。起初孟老二说是要与细毛头换工,细毛头帮他插田,他就给细毛头做一天别的什么,两不相亏。细毛头无所谓,并不指望孟老二还工,他就一个人的活,自己对付得了。后来,习惯了,不用喊,细毛头也会主动帮孟老二莳田。孟老二却从没给细毛头还过一个工,月月过意不去,她跟孟老二商量说插田是累活,以后再请应当付细毛头工资。不想反倒招至孟老二一顿奚落,讲她跟细毛头一样傻,若是钱多,还不如给他买一瓶酒喝来劲。
月月心想细毛头老实,傻,更不应该亏欠人家,占他便宜。但她不便过多理论,怕引起多心。毕竟是男人们的事,她懒得管。
一头水牛在田埂上啃草。田埂上放着一担秧苗。细毛头和孟老二夫妇在莳田。细毛头抬头发现水牛趁忙偷吃秧苗,他就大声吆喝着,直到水牛惊慌地走开。
“孟老二,明天我们一块帮刘彩红莳田。”细毛头说。
“她邀请你没?”孟老二问道。
“没有。”
“细毛头,想去你就去,不关我家孟老二事。”月月听了,有些反感。她恼细毛头一点主见也没有。
“月月,刘彩红可怜啦。”细毛头说。
“可怜,有你操心就够了啊。”月月不爱她男人老往刘彩红家跑。
没经老婆允许,孟老二终究不敢擅自帮刘彩红莳田,他怕老婆不满,吵起架来不好。
第二天,没太阳,下了小阵雨。细毛头独自一人帮刘彩红莳田。
石豆也来了。
刘彩红执意要石豆去读书,石豆说请好了假,添加一点力量总是好的。
他们三个躬在田里,静得只听到他们劳作时弄出的搅水声。真难为石豆,小小年纪,看到细毛头试范两把秧,就仿照他的样子很快插上了路。细毛头远远在前头开路。他还扯开嗓子吼:
有人妹妹会唱歌
白鸟起飞过大河
唱得青山团团转
唱得鲤鱼跳上坡
孟老二打那里路过,看到他们默声默气莳田的情景,更看到细毛头的快活劲头,心就像开水烫了,翻滚。恰好,他睇见路边有一个碎裂的啤酒瓶子,在草丛中晃着冷光,便悄悄把碎瓶子踢飞到细毛头必将路过的水田里,然后不声不响走了。
碎裂的啤酒瓶子落在水田的声音和着细毛头莳田的搅水声沉入田里。细毛头“哎哟”一声。他脚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细毛头脸瞬间成了一条苦瓜,豆大的冷汗往外涌。
刘彩红丢弃手中的秧,三两步就奔近细毛头身边。血已将细毛头脚边水田染红一大块。
她怜惜说:“你怎这么不小心呀。”
说着,赶紧撕下一块衣布条给他包扎止血,横竖促他上岸休息。
“细毛头,所剩不多,我一个人可以弄完。”刘彩红说。
“不碍事。”细毛头说。
“伤口会烂的呀。”刘彩红担心说。
“不会的。”细毛头想,泥土其实是一种最好的东西,养庄稼也养人,将伤口往泥水里一泡,兴许就把身上的火泡灭了呢。
莳完田,细毛头跟刘彩红母子俩一同散工,各自回家。
刘彩红做好饭菜支使石豆喊细毛头吃饭,细毛头已经躺到床上,下不了地。他脚红肿成一只烂柿子。
刘彩红顾不及吃饭,趁着傍晚的余光找来一把草药,捣碎敷在细毛头伤口上。
刘彩红从没到过细毛头家。
房子里到处飘荡着霉气味,就连电灯光也好像霉变生了毛,昏昏黄黄。细毛头零乱的窝竟让她的心隐隐生出几分痛来。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