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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阳光撒彻山地(小说)


作者:李健 秀才,1831.1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76发表时间:2015-03-31 19:10:50


   就着幽暗的灯光,刘彩红忙不迭地清扫整理起来。她发现细毛头稻谷黄豆满仓,有的好像还是陈了几年的,粉白色的飞蛾飞飞落落。她点上蚊香,把那些陈年的飞蛾薰赶出门。
   她说:“细毛头,你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粮食,怎么不把那些陈粮兑卖成钱啊。”
   “花销不大,不缺什么,懒得去管。”细毛头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糟蹋粮食,可惜。”刘彩红说。
   “你拿了去喂猪吧。”细毛头说。
   陈年的粮食拿到市场上换不到多少钱,没人要。
   “细毛头,你太不会打理日子了。”刘彩红责备道。
   “我笨呢。”细毛头有点自卑。
   至深夜,刘彩红方走。
   临走,她说:“明天我给你来拆洗被子。”
   阳光撒彻山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清爽的味道,最宜禾苗生长了。
   细毛头脚伤发炎,行动不便。刘彩红一起床就帮忙先去察看细毛头的田。
   细毛头那田莳了几天,浑水已澄清,插田时留下的脚印在禾行里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到对岸。水就脚背深。禾刚从秧田移栽过来,竟这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纷纷生出嫩嫩的白毛根。开始返青了。放眼一望,田中还有极少数的禾由于当时插在脚印的空处没吃到泥,或是吃到泥后遭风连根拔出来,浮萍一样漂在水面。泥土就像母亲的乳液,呵护和喂养着禾根。这些漂浮的禾吸收不着土地的营养,根,变黑坏死,眼见不能成活。禾,一行行的,哪里缺少一蔸,空出的那个缺就非常碍眼。刘彩红把这些地方补上,绿就匀称,看着受用多了。
   忙活完事,刘彩红回家时石豆已煮熟饭,他没洗脸,眼角一团秽物来不及擦净。
   刘彩红赶忙打了几枚鸡蛋放在碗底,支使石豆送饭。
   石豆三下两下吃着饭。瞧着他的毛毛草草,刘彩红笑着叮嘱:“吃饱哦。”
   “吃饱了呢。”石豆答应着。碗在桌子上打转转,人却已经背着书包到了屋外。
   细毛头那窝与学校是同向,顺路,弯两条田径就到。
   站在细毛头屋阶基上,可以清晰地听见学校铃声。所谓铃,其实只是悬着的一块废铁,用铁锤敲击就发出破锣一般的声音,在山地传得照样悠远。待至细毛头吃完饭,石豆蹲在旁边支着下巴望着他不想动。细毛头就知道他准是又想听故事了,就说:“快去上学,迟到不好。”
   “别急,铃响了再走也不会迟到。”石豆满有把握说。
   乡场上常摆有一些书摊,卖通俗的小册子,什么《红兰桂打酒》、《李三保下山》、《陶澍私访南京》都有。薄薄的一册,细毛头喜欢找来读,打发寂寞时光。他现买现卖倒给石豆。石豆竟然听得如醉如痴,像蚂蟥一样几乎天天缠他。
   刚讲完故事,学校的铃声就响了。听到铃声,石豆背着书包在田径上飞奔,不一会,就消失在了一排民房后面。细毛头就感叹:“这小子。”
   回想起来,小时候读书,细毛头又何尝不是这样子呢?
   刘彩红忙清家务就帮细毛头洗被子来了。
   被子拆放在一只大木盆里,刘彩红用劲搓洗,水声极响,洗衣粉泡沫不时鼓冒出盆沿。
   “细毛头,你这被子里藏有虱婆子呢。”
   “不会吧。”细毛头说。
   有时候,细毛头忙累了,没洗脚就上床,被子又从不拆洗,天长日久,生虱婆子也在所难免。但细毛头马虎,即使生有虱婆子也并没发现过。
   他嘴却硬:“你捉一只我看一看啊。”一边探过头来。
   “这啊。”刘彩红将一个细小的物什伴随洗衣粉泡沫点在细毛头额头上。
   “见鬼。”细毛头底气不足,脸热了一下。他抹下那东西细瞧,原来是截黑色的线头,就开怀畅笑。
   屋顶上的尘屑静静落在亮晃晃的光里。
   刘彩红欢畅地洗着被子。
   她的白衬衣敞开了领,露出洁净丰腴的皮肤,凝脂似的一对奶房随着她的洗被动作,如野地草尖上的露颗一样丰沛,晃悠,晃得细毛头眼光直直的放绿,他生怕这美好的神物掉落尘埃,就不禁弯下腰惜爱地用手轻轻捧住,小心翼翼虔诚得仿佛有些陶醉。刘彩红停止洗被,朝细毛头的嘴迎上去,沾满洗衣粉泡沫的双手在细毛头头上来回抚摸。
   时间在洗衣粉泡沫的爆破中静静流淌。
   细毛头一下子贲张起了全身的劲道。他抱起刘彩红放置到里屋的床上,莽莽撞撞,没想竟一下就碰对了方向,一无阻碍地长驱直入到了他从不敢想望的地方。那地方绿草茵茵,轻波荡漾,宜如仙境,似乎听得到远处流水的淙淙声。刘彩红感到细毛头的身体似乎在她体内深处“轰”的一声爆炸开来,一股其势汹涌的巨大热量把她缓缓送到了海潮浪头,一起一伏,飘飘羽化。
   女人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神奇。细毛头小驹一样在那辽阔的原野上尽情撒欢,躺倒在了幸福快乐中。
   一阵悉悉索索,细毛头隐约听到刘彩红一声惊叫。原来刘彩红手上一抹湿润,开始以为是那东西,细一瞧竟是血,细毛头脚伤迸裂。流就流吧,细毛头不想去管,他还徜徉在那奇妙的世界,生怕幸福的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消失。
   刘彩红赶紧起床,到屋背后的荒坡上寻来草药,给细毛头敷上,止了血。
   孟老二有事没事都喜欢到靠近刘彩红家附近的田地上劳作,往往一呆就是几个时辰或是一整天。月月询问他老去那些地方做什么,他就借故说地里生了杂草,田间稻纵卷叶虫猖獗。田地活自是不能耽搁,月月也就没了话。
   孟老二蹲在田头表面是在观察虫情,实际暗地里眼睛一时也没离开过刘彩红的家门,查看刘彩红在不在家,是不是一个人在家。
   一旦,孟老二窥准石豆上学去了,就悄悄掩向刘彩红家。一次,石豆碰了,恼孟老二老去他家串门,因此一见他就反感,往门外推他。有一回,孟老二欺石豆年幼,赖着不走。石豆搞不动孟老二,心里发急就哭,边哭边说放学路上他要截打孟老二儿子。
   孟老二绕过两条田埂,看到刘彩红在锁门,背着一只竹篮准备出去。
   他就问:“做什么去?”
   “摘茶叶。”
   “开门,我有事跟你说。”
   “你讲吧。”刘彩红停了一下,表示她在听。
   “你在有意躲避我。”孟老二眼中射出寒光。
   “你没事别经常缠我,人家见到不好。”
   “不行。”
   “再缠,我就告诉你家月月。”刘彩红说着走了。
   茶园在山那边,要过一个山坳。这个茶园原本属于集体,后来搞承包就挨家挨户都有了份,每家占几垄,更葱茏了。刘彩红那几垄位于茶园的正中间,因她施肥管理勤于侍弄,产量很不错,每年能出两麻袋优质干青茶,可以支付全年农药化肥的开销。在家庭收入上,刘彩红素来不敢马虎对待这片茶园,年年寄予厚望。刘彩红半蹲在茶树下专心专意摘茶叶。
   一树茶叶没摘完,没料孟老二又来了。
   他反复说:“我要你。”
   “不可能的,你滚!”刘彩红像嘴里吃进过一只绿毛苍蝇,生气发了火。
   “我偏不走。”孟老二蛮横说。
   无论孟老二说得怎么样天花乱坠,刘彩红不再理他。
   上山野劳动的人慢慢增多,有一些人的目光有意无意朝这边茶园张望。孟老二脸皮再厚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他借着灌木丛林的掩护,怅然退出了茶园,又装着瞧庄稼地的样子,转回家去了。
   晚上,月淡星稀。天光隐约照见后窗外不高的石山,山天相接。寥落的星星点缀在石山的边缘,闪闪烁烁。石豆早就睡了。刘彩红劳累一天,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后山,渐入迷糊。
   迷糊中,刘彩红忽然感觉屋子里猛的一暗,一道人影紧贴在窗户上,透过玻璃向屋内窥视。
   她惊慌地问:“谁?”
   窗外寂静无声,黑影依然没动。
   “有贼。”刘彩红紧张地喊。
   这时,只听一个物什击碎玻璃飞出窗口,窗外人闷哼一声,黑影倏忽不见。
   月光又撒进屋内。
   石豆手里握着平时射鸟用的弹弓。他说:“妈,这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睡吧,明早要上学呢。”刘彩红说。
   山地的夜过去是什么模样,很快恢复成了什么模样。
   在家窝了一个星期,细毛头脚伤痊愈。
   他养好了伤也养好了精神。他抖擞着走出屋子去禾田看水的时候,遇到孟老二在扯草。田埂上到处扔满零乱的稗草。孟老二左眉骨勃起一坨大包,紫黑,肿势几乎遮盖半边眼睛。
   细毛头调侃说:“孟老二,你爬人家窗户了呀。”
   “你才爬人家窗户呢。”孟老二说。
   “那你额头上的包怎么来的啊?”细毛头好奇说。
   “喂牛草时,不小心遭那畜牲用角顶的。”孟老二仿佛心有余悸。他躲闪着细毛头的眼睛借故离开。
   不远处的田塍上,有一群放学的孩子在翻找爬地泡。
   石臼村很少见到石埂,砌石埂费时费力挺疲人。于是,新开了田,就在田埂上随便埋几截爬地藤。爬地藤像蜈蚣,浑身的爪子能抓牢泥土,涵养水土。不消一两年,这爬地藤就覆盖了田埂,紧紧地,纵横交错地,相互纠缠,织成一只网,竟成了铜墙铁壁,护卫着土埂,比石埂还牢固。爬地泡就是爬地藤上的果子,只枇杷大小。它被爬地藤紧紧压进泥土里,叶子遮拦只露出一小片果皮,跟土地的颜色差不多,像是土地生出的蛋。吃起来,却如嚼仙果,味道鲜美,不是其它任何果实可以比拟的。
   细毛头瞄见石豆也在,就提醒说:“注意蛇呢。”
   “不要紧。”石豆翻找爬地泡前,谨慎地用树枝在埂上的草丛里横扫,像小鬼子探地雷一样,若是真有毒蛇隐伏,早惊走了。毒蛇只伏在草丛的阴处伤人,明里毕竟怯着贼胆。
   石豆把他翻到的爬地泡悉数给了细毛头。
   细毛头剥掉皮,送进嘴里品着,说:“石豆,早回啊,免得你娘担心呢。”
   “知道了。”石豆笑着说。
   从没在家里蜗居这么久。
   现在出了门,村野一眼的葱绿,微风吹拂,细毛头顿时感受到了空气的新鲜。心气也就空前的活跃和踏实。
   他决定要向刘彩红提出订婚,同时也准备亲手喂大一头肥猪,把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均叫来敞一桌酒席,宣布他和刘彩红的婚事。
   细毛头还要破一个例,媒人也不打算要了。没媒人的婚姻在村里是头一遭,虽然届时免不了一些村人的饶舌,但是细毛头从心里早已经把这样的话当作放屁一般,不当一回事了。
   细毛头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境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他确信这是寡妇刘彩红的作用。是刘彩红给他那狗窝带来了活气。刘彩红是天底下最好最贤良的女人。他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不经意就像捡田螺一样拾到了她。
   想着这些,细毛头迈进了刘彩红家。
   进门时,他不再东张西望,瞻前顾后,再也不屑于担心别人指长指短,他的腰杆挺得像树筒一样笔直,硬梆梆的。
   当他把他的想法说给刘彩红听,征求她意见的时候,刘彩红抱着他吻了一下。不过,刘彩红对他的计划略做了修改。那就是把订婚改为结婚,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她说想要为细毛头生育一个小子,至于结婚酒宴就推迟至“打三朝”吧。乡下生小孩子满三天兴做酒,叫“打三朝”。
   既然刘彩红这样说,细毛头自没有不赞成之理,他高兴至极。
   于是,几天后的一个双日子,刘彩红就带着石豆搬到细毛头那窝里住了,没告诉任何人。
   细毛头和刘彩红合力将窝里里外外清理打扫一遍,桌椅被擦得锃亮发光,面貌自是焕然一新。
   从此,石臼村再也没人说细毛头是住在狗窝里了,反倒羡慕起细毛头跟刘彩红这似是前世修来的姻缘来。
   那一晚,细毛头特地把床屋的灯泡换成了大号的。他将刘彩红裸放在床上,当艺术品一样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左左右右,欣赏了一个够。
   灯,亮了一个通宵。
   望着刘彩红身上那高山那沟谷,细毛头觉得他的人生道路现在才像真正开始,过去从来不敢想的希望小兔一样,总在他前面忽远忽近跳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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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以光棍细毛头和寡妇刘彩虹的婚恋故事为体裁的乡村小说,极富生活气息。细毛头与刘彩虹的结合,是农村男女以勤勉和真诚追求新生活取得的成功,弘扬着一种淳朴原味的正能量。作者用对比手法刻画了一对曾经要好的光棍汉,在追求婚姻生活的道路上,因了人性的善与丑,如何分道扬镳,进而拥抱了甘苦有别的婚姻生活。细毛头的狗窝,能嬗变成一个宁静美满的家。皆因了他自己不懈地努力,他为了心怡的女人,猎田毛猪,讲故事哄爱石豆,夜陪刘彩虹放水,殷勤莳田插秧,巧得贼人扔下的鸡,变卖成了石豆学费。他用一颗真心和朴实的行动赢得了刘彩虹母子的温情回报。故,他拥抱了真正的情感和意义上的家。而那个孟老二,凭着狡黠的殷勤,在逃荒母女无依时,巧占月月为妻,在待友方面,不够坦荡,不够坦诚,尤其是对曾同甘共苦的细毛头,以为细毛头吊个堂客为由,自己出入寡妇家,并屡次强占刘彩虹,还暗中使坏,让细毛头伤了脚;在勤劳致富方面,他占取细毛头的便宜,偷奸耍滑,甚至还偷鸡摸狗,那一根扁担,便是明证。刘彩红,美丽勤劳,且有一颗真诚的心。她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当认定细毛头时,她为他清理狗窝,拆洗被褥,补秧做饭,最后带着儿子主动住了进去,成了细毛头的主妇。作者运笔大胆,朴素的爱恨之外,有细节描写,更有节制的性爱描写,内容丰博,有体恤,有感恩,有真情,也有丑恶,一曲质朴与真情交融的乡村爱情变奏曲,推荐共赏。【编辑:芦汀宿雁】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402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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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15-03-31 19:12:57
  爱与感恩,在真诚而朴素的叙写中,让追求真与美的婚恋故事,显出了阳光般的暖意。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5-04-02 09:43:33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共 2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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