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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青春作伴好还乡】负匾而归(小说)


作者:黯衫 秀才,1336.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19发表时间:2015-04-01 10:22:17


   放下震惊不已的我,景三先一步推开了门:“你来的时间不错,餐车正是开饭的时候。”
   餐车?这是餐车?没有座椅,没有餐具,柔和的光透过两侧的壁灯,温暖和玺。在我目力所及的世界里,这里宽阔而一望无际,眼中的一切,只有花。那是熟悉的油菜花,曾经在我客栈内外随意出没的美好存在。我叹了口气,都说境由心生,难道是我眼花了,看什么都是过去,根本走不出这回忆里了吗?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景三一声欢呼,早就跳进花海中去。再看他时,他正从花间伸出来个脑袋,脸上身上都是花,急急忙朝我招手:“快来吃啊。”
   “吃?”
   我这才明白过来,感情他说的用餐就是吃花。对花,我根本没什么胃口,且不说我愿自己做一个摧花人,单凭我刚离开一片开满鲜花的伤心地,就不想再去回首。
   就在我发愣这阵,花田深处居然悉悉索索钻出来一群老鼠,一个个来势汹汹,竟有猪狗幼崽大小,边吃花还边吐出一种酸液,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当然,我不是通过他们脸上的面具判断出它们是鼠辈的,只是它们的叫声实在太熟悉,露出来的牙都让我看见上面粘着的花瓣了。我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放驱鼠音频,可是好像完全没有效果。只听见景三怒喝一声,手里长鞭连点,硬生生靠着气势和它们对峙当场,嘴里还不忘小声嘱咐我快多摘些花。我嘴上有些不满,肚子却很诚实,当时就把我出卖了。
   用匾当铲,且行且退且挖,勉强连土弄出来几株,鼠群竟然开始躁动不安,有几只胆子大的抱着团往这边冲过来,害得景三一阵手忙脚乱。自此,越来越多的田鼠觉得我们好欺负,他们冲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急迫,越来越肆无忌惮,终于汇成一道鼠海,跟上了我们这道花海中风雨飘摇的小舢板。景三左支右绌只能勉强抵挡,但是他看起来最吸引仇恨,带走了不少老鼠。我手里的匾又当武器又当盾,边吓老鼠边采花,书包早被扑上来的老鼠咬破,一路跑来跌跌撞撞,就像在花田里碾过了一架单车。
   正在我们力竭之际,窗外响起一阵鸟鸣。“是‘成官’!”景三脸上一僵,惊呼出来。身边的鼠群似乎也能听懂人言,纷纷撤到花田里。我凑过去刚想问他个究竟,居然被他抢先上来,一把按倒!
   我只看到头上一黑,仿佛一道劲风划过,背上火辣辣的疼,肯定是出血了!转头顺着景三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只秃头瘦脸的怪鸟正落在窗台上,一不沾土,二不踩木,嘴上正叼着一只田鼠,也不吃,放那田鼠跑跑停停,再叼回来翻揉摔打。一想到刚才居然被这种名字都没听说过的怪鸟抓走玩弄,我不由得脊背阵阵发凉。
   “不就是一只吗?”我刚想说什么,窗外一阵翅膀扑动,我当时就把头低下去了。景三喃喃道:“听说这鸟最喜在‘年’时以前出动,好沐秋风。‘年’后即归,专以金银铜铁为食,捉田鼠不过是个乐子,竟然是真的。”
   “那我们等过一段就是了。”
   “不妨,我有办法。”景三示意我趴下,往车厢远处的门口“嗖”的一甩手,就看见那边的油菜花田响起几声惊恐的田鼠叫声。我支起身子细一看,着火了!
   藏在那一片花田里的田鼠可糟了秧,急匆匆就往其他花田里跑,但其他花田里的田鼠可不干了,纷纷在田边探头探脑驱赶撕咬。那秃头怪鸟又飞出不少,弄得迁徙避难的鼠群一阵大乱,更猛的往其他花田里扎。一时间烟火劈啪声,鸟鸣声,鼠叫声不绝于耳,惊惶、愤怒,混乱不堪。等到烟尘散尽,怪鸟退走,我细细再看。满地的鼠尸,有烧死的,怪鸟摔死的,被其他鼠群咬死的,加在一起竟然也不如自己踩死的多。最让我痛心的还是那一大片油菜花,居然说毁就毁了,让以后的人怎么办?虽然我很感谢景三救了我,也很佩服他的见识手段。但这次终究是可以避免的事情,我第一次对他如此愤懑不满,却还只能气鼓鼓瞪着他,说不出话。
   景三正在急着采花,没兴趣理我。与其说他是“采”,不如说是“薅”,也不管底下的根茎,直接连花带叶往下拔。手上装满了一袋,还丢给我让我吃,气得我把花丢在那边,扭过头不看他。可这一丢却惹了祸,本来刚退走了怪鸟,驱逐了同类的老鼠正在犹豫,这下看见一大包油菜花丢在那,也就不管什么危险了,一个个就像打鸡血一样冲上来就咬。
   景三白了我一眼,叫我在前面开路,自己背上书包,在后面前站且退。说起来还真丢人,如果不是景三把那一片花田烧秃了,我们一定没有现在跑得这么快。抡匾在面前增加了两道血痕,我握着发麻的手臂正开着门,只听见身后一声惨呼。扭头才看见景三抱着花的那只手正在突突冒血,另一只手还在奋力举着鞭子招架。见我一回头,他就把一袋子花丢过来。我看见上面还带着他的血,心里一软也就没说什么。他解放出第二只手来,又从腰间掏出把鞭子,双手一使劲,上打田鼠,下拢残花,把身前拢得像一张网一样。有几只不开眼的耗子想趁乱抢夺地上的残花,都被他的鞭子打了脸,顺带脚连花都没给他们剩下。田鼠们故技重施,又来一次人海战术。景三“嗖嗖”两下,一个炸在鼠群面前,一个丢到远处最后一片未被染指的油菜花海。田鼠们一阵惨呼,一是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二来肚子远比仇恨重要,大多数都跑去“火中取花”了。还有几只不甘心,居然冲破火网,瞬间撞了景三一个踉跄,我一看不好,刚想从背后抡匾救援,却无奈抱着好些花没法松手。登时心生一计,连忙扔出几把花来,引那几只畜生去旁处,这才得以搀着景三勉强起身。又有田鼠见状上来追击,我让景三先走,再度故技重施想把他们引走,哪知这队刚散,上一队又来,还把我当成喂耗子的了!看他们一个个凶巴巴的往书包看,我心里就知道这次不好糊弄,当时把花给了景三,抽匾在手殿后。他们来的很凶,我却只能小心防御,给景三拖延时间。两只田鼠撞上来,我横匾作盾护住身体,他们撞了三次,我就边退边挡了三次,突然感到脑后有风,我只来得及偏动身子,脑袋便被撞了个正着,连匾也撒手落地。我正忙着抬手抵挡田鼠,只听见“啪啪”两声,原来是景三的鞭子到了。“快进来!”我望望掉在鼠群里的匾,一咬牙窜过去撞翻一头打个的,捞起匾就退,几只耗子吓了一跳,却很快反应过来,跳起来就朝我背上咬,却只咬到两截断鞭,好个景三,太准了!
   冲进门来,景三依旧取了油灯,点着退路,田鼠们终究不想变成烤田鼠,叫唤了一阵还是散了。我虽然不喜欢景三,却依旧挣扎着想要起来向他道谢。哪知道他转身朝着我的匾就是一脚,我看见他的腰上空着,顿时明白他是嗔怪我最后回去救匾害他丢了好长一截鞭子。我摔倒在那里,头昏眼花,只看见他眼眶欲裂,口沫横飞,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垂下头来才看见我的怀里和匾上居然已经猩红一片……
   我又做梦了,我是知道的。我依旧是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但身边的一双双手却不止是折磨我,还把我搬来搬去。冷冰冰的手搁在我背上,不知怎么我又想起了田鼠的爪子。难道他们是某个邪教在组织仪式?一会儿再给我开膛破肚,请出来个大恶魔?
   万幸的是噩梦的时间总不会太长,这世界果然会在噩梦之后补偿给我一个美梦,如果可以,真希望在这个记忆中的地方永远住下去。这就是我的客栈,我的小店,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我能听见店里有许多人,有声音忙着敬酒,有声音忙着催菜,唯独找不到那位被我忽悠的小掌柜。我身上无处不疼,腹中空空,四肢无力,不能出去也不想出去——想来没有人会在脸上无端带着一张撕不掉的面具吧。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但终归还是不被人奇怪的好。在这混乱中,我敲开电脑打发时间,居然在桌面上找到一份小掌柜的日记。看到他居然还把我那些话当做匾灵显圣,不由得哑然失笑。虽然他此后重拾信心,但接下来的几天看来他也遇见不少问题,这让我想起了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我记得那时候,村子里的同行们并不太喜欢我这个外来户,开春花季前的那几天,他们就吓跑了我的厨师,还找来了服务生的亲戚叫他们离我远点。但终究我从县城用包吃包住的诱惑招来了员工,总算赶在旺季前得以开张营业。旺季一到,不光是同行们,连那些普通的民宅也摇身一变来分一杯羹。有些老头老太太更是过分,一个个跑到车站景点大街上招揽生意,纯粹用杀价争取客源。为了对付这些人,我又开启了多加订房网站,和我的“小花们”从网上预订房间,预先付款,一并提供导航、攻略,以及包车接送,根本不给那些钻空子的人机会,弄得他们经过我的店门口都探头探脑的。当然,这里面也不是没有令人郁闷的存在,村子里总有城管来收费、抽查,就是正在做生意的时候也不例外,似乎我这里的烟特别好抽。城管一走,留下的全是收费单。桌子要收费,床要收费,证件要收费,就连一个我没听说过的“农家乐协会”也派个大爷来,说是要按门脸大小收清洁费,不给就不让我们用店门口的车位免费停车。笑话!谁都清楚环卫局每天只是从村口收一下垃圾箱,店门口,还不是我们自己做!一到过年想起这些事儿我就难受,因为当初这些事情夹在年前年后,我自己连个年都没过安生。
   我恍惚着写起这些过去了的事,有高兴的有不高兴的。类似的还有很多,有解决的有没解决的。但我心里总有这块匾,总是对自己说,既然我千里迢迢从家乡来到这里,就要对得起自己这份初衷。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往往猜的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尾。就如同我躺在这里,希望用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教两句那个写日记的小掌柜。然而我从大厅满,等到大厅空,依旧只能在熄灯前,听见依稀的几句点钞声,里面好像还夹杂着叹息,但是他没有问匾,没有问我,也许只问了问他自己,所以注定和我无关。我给他留了些建议,但没说多少就被迫闭上眼睛。力量和体温开始远离我,我开始有点不喜欢这场美梦了,我从心里感觉到一种冷,冷里夹杂着几分担心。我的眼就这么闭着,闭着,不用睁开,我就清楚自己已经回到了那列该死的列车上。
   因为我清楚的感觉到凛冽的风打在了我的脸上,对,这一定是开了车门,到了下一个车厢。虽然有几分不愿,但是我依旧要努力睁开眼睛,面对现实。但是……我发现自己竟没有睁眼的力气。嘴里有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干涩却又腥甜,却偏偏那么暖,这种滋味在口中渗透,反复,源源不断,渐渐灌满我的喉咙……咳咳咳咳……像是一台被拉动的老式拖拉机,猛地从黑暗中惊醒,在我面前,就是景三的面具!
   “可算醒了,累死老子了。”景三半跪在我面前,咧着嘴笑个不停,他手上、我身上一片血糊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他扬了扬手上一个破茶缸,没有说话,却尽在不言中。我双手抢过来,拼了命的喝,像是在喝命。
   “有没有,还有没有。”
   我直愣愣等着景三,在景三的瞳孔里,我看见了一个猩红色的自己,猩红的面,猩红的手,连眼珠都是猩红的,直挺挺的在那里和我对望。我竟被自己吓得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却见景三撇撇嘴,往车厢角落一指:“想吃啊?自己动手。”我顺着手指看过去,不是油菜花又是什么?
   我的胃瞬间一阵翻江倒海,虽然只是干呕,似乎也没吐出来什么,却已足够让我头重脚轻。身子一个踉跄立时倒向车厢另一边,却没成想倒向了一片红彤彤的深渊!这感觉燥热、湿润,比我口中味道更是咸腥,不知道这是什么,有什么,从哪来,又往哪里去。像是某种液体,却丝毫不觉得呼吸困难,反而被充沛的氧气顶得头皮发胀。我正要随波逐流探索一番,却感觉自己的脚踝传来一阵巨力,竟像个萝卜一样被拔了出来!
   身上那些恶心的血经过这么一闹居然洗了个七七八八,细看一眼,这节车厢呈一个椭圆形,脚下宽敞对面羊肠,而我刚刚脱身的地方,竟然是一个长条状的巨大血池!这立刻让我的脑袋清爽到暴,却呆得连景三一个不太用力的嘴巴都没躲过去。只听他指着鼻子骂:“你不吃,拿什么活下去,活不下去,又怎么往前走?这一点点小花都舍不得,还能干的出什么大事儿来!”
   “我就不是干大事儿的人,我只想做我能做的事情。就是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你再说一遍!”
   “你也比我……”
   话音未落,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把我连人带匾拍倒,随即我晕乎乎的脑袋被他一把按在了血池中。连续这么几下子不是把我呛得难受,反倒把我冲得难受,不管是里面充沛的氧气,还有扑面而来的血气,撞得我全身的血管都竖起来了。景三却看起来还不满足,把我不停拖出来按下去,根本就是折磨。我双手在岸上乱帅乱摸,居然摸到了我的匾。上面的华丽早已不在,充满了划痕,磨损和血污,这都是为我战斗落下的!纵然心中划过这么一丝不舍,我依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狠狠朝景三小腹一桶。趁他吃痛弯腰,我赶紧守在角落那堆油菜花旁,我和我的匾都不允许别人再鱼肉它们!
   “哼,哼哼哼哈哈……”景三咬着牙冷笑着,“我劝你还是快吃一点吧,再不吃你想吃都吃不成了。”
   我不听他的鬼话挑拨,这个人明明有很多种叫醒我的办法,却偏偏用他认同的办法迫使我去认同他,又大胆又强势又狂妄,绝非是合适的伙伴。要是他心怀鬼胎,别说这诡异的归乡列车我走不到头,半路就要变得跟他这种人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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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个梦与梦的较量,是过去与未来的比拼,更是内心深处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匾额是作者内心的信念,通过梦里“景三”与“未来”惊心动魄的“火车之旅”写出一个生意人所经历的困难坎坷的生活,但他坚定的信念最终给他以力量来面对人生,克服重重阻碍,相信“黑夜过后,总是天明”,而我们也是一样。很不错的文,注意梦境的转换与文章高潮阶段的处理。非常感谢黯衫对墨派的支持,期待更多佳作。(编辑:北木井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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