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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杨柳专栏】钢铁是眼泪炼成的(随笔)


作者:平凡文刀 举人,3211.9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385发表时间:2015-05-01 18:32:26
摘要:记忆中的妈妈从没买过新衣服,因为贫穷的家庭状况,周围的人时时会拿旧衣服周济我们家,加上媒体的报道,很多好心人都来帮助我们,妈妈就穿着好心人送的旧衣裳,她非常感动。她常常教导我们做人要懂得感恩。母亲见我们读书很用功,这让她感到骄傲与自豪。她私下对人说:“只要俩姑娘读书争气,再苦再累也值得!”


   其实大哥的本心是想让我修身养性,而处于精神焦虑中的我对于什么都痴迷。我看这书以为是神书,因为封面有几句话让我飘飘欲仙:“超凡脱俗的禅海箴言,大惩大悟的东方智慧,解除人生烦恼,开启福慧眼之门,洞悉无常之苦,寻求人生直谛”。
   我天真地以为看了这本书我就成了神成了仙成了佛,从此我就可以无忧无虑,长生不老,大有“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之感。为此,我再度陷入重度精神失常,整天疯疯癫癫,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堂哥的摩托车停在税务所门口(其实这旧摩托是他买了新摩托后送给他朋友的,当时他朋友在税务所上班)。
   我再一次偷跑了这辆摩托,往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大哥得知后又四下拔通电话,出动所有亲戚在各条道路陡坡处拦截,我只记得车要经过自家门口,一度家人想用木头横挡于路中,大哥说不能,因为此时我没有灵性,很有可能导致车毁人亡。
   我只记得途经家门口时,两边都是人,父亲在路边要冲过来拉我,因为我骑得飞快家人怕出事,将他死死拖住,父亲再一次泪洒长空,捶胸顿足。
   有人劝父亲说,生死有天,他既疯癫,只能是任其自生自灭。可父亲说我是他的儿子,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救回来。
   我只听得耳旁堂妹刘明玉大叫道:“林哥,干吗这么快!”其后就把他们的惊呼声抛在身后。
   然而在过纸厂的上坡路段,车速减缓时,我还是被守候在路旁的另一堂兄(两年后犯罪枪毙)拽倒,堂兄拽住摩托后面的一条绑带后,连同我和摩托车重重摔倒在地,他和我都手脚擦伤,但无大碍,车子很快被人推走。但没人敢靠近我。
   有人骗我前面有怪兽吃人,我仰天哈哈大笑,我是神仙我怕谁?趁人不注意又想偷跑纸厂停放的另一部摩托,结果又被人发现,只好耽搁在那边。
   这时大哥和父亲赶到,又一次把我带回家中。我也不知为什么此时的我对大哥有一种敬畏之心,也许缘于他长兄如父般的爱,然而就在下午,趁人不注意,我再一次扒汽车连夜逃走……每一次在手机键盘打下这一个个滴血的文字,就如榔头在心尖不断敲击,病中的点点滴滴由于记忆的短路无法复原,那时我不知受了多少人歧视的白眼,遭受到他人的驱逐与殴打,然而心中始终还是有一种亲情的力量在召唤我。
   每一次出逃我都有一个清晰的目标,那就是:亲人。
   我当时的想法是自以为成了无所不能的“超人”。我年少丧母,没了母亲的我总想在世上寻找母亲的影子。俗话说:“亲妈不在看姨妈”。于是两个姨妈都是我这个“超人”必去“探望”的对象。
   有言道,姨表亲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上次去的是十方集贤姨妈家,我还有一个二姨妈在不远的上赤。相比之下,上赤的二姨妈更为贴心。因为十方的姨妈在哺乳期就因生活所迫送他人抚养。上赤的姨妈一直象母亲一样照顾着我。
   当我飞身扒上一辆开往上赤姨妈家的小型货车时,被人发现,有人招呼司机停车。司机停车后刚要发作。我先发制人道:“你开车不小心把我一只老母鸡碾死了!害我追了十里地”。司机有点莫名其妙,于是说,那我赔五元给你下车。我赖在车斗上说:“不用赔,你将我带到上赤姨姨家即可。”开车的与姨妈家是同村,他认得我姨妈。于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就这样我来到上赤姨妈家。很显然上赤姨妈全家都知道了我的情况。据姨妈后来说她听到我又疯疯癫癫跑了出来,正双手捧着一碗汤的她立马木在餐桌。听得“叭”地一声,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姨妈的泪水瞬间如决堤的河流伴随汤汁流了一地。姨妈见了胡言乱语的我,既心疼又悲伤,搂着我嘤嘤嗡嗡哭个不停。
   在家人的劝解下,姨妈终于止住了哭声,举着菜刀迎向咕咕叫的老母鸡。姨妈听人说“以形补形,以心养心”于是将老母鸡小小的心脏单独用个小茶杯盛着清蒸给我吃。谁知道吃后我更是不得安宁。不知是反作用还是心火起。总之我一个晚上不肯入房睡觉,在走廊上大呼小叫骂共产党。我一边嚷嚷道:“共产党只是个代名词,是个败家子,大鱼打不到专门捞些小鱼小虾,收拾了烂摊子腐蚀了更多烂摊子!共产党就知欺骗老百姓,口里高唱社会主义好,背地里搞腐化……”一边骂一边拍着屏风。巨大的嘭嘭声惊扰了四邻。姨妈的公公曾受文字狱而在文革被斗死。一直生活在言论阴影中的她听了我的胡言乱语大为惊骇,一边捂着我的口一边把我拖进屋。
   记得当时大舅也不知什么原因出现在姨妈家。说起大舅更为悲伤,他原来在生产队做大队会计。分田到户时清账,不知遭人陷害还是自己账目出现差错,总之算来算去成了一笔亏空千元的糊涂账。最后竞然被逼疯了!几经送精神病院治疗仍不见明显好转,病情时好时坏,大舅一直痴痴呆呆,一直到前年病故,年仅50来岁。
   姨妈自然担心我也会像大舅一样落下痴呆的后遗症。看着兄长与外甥竟然患着同样可怕的精神病。从不信神烧香的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柱香,在大门口对着天地跪跪拜拜。姨妈的泪水因为我们两个人的病而哭干,她满脸憔悴,坐在门槛上只顾干哭,直叹命苦。
   次日天刚蒙蒙亮,父亲与大哥抄小路赶了十几里山路来了。他们来到姨妈家见到大舅后,见痴痴傻傻的大舅也在,更是触景伤情。很少流泪的父亲这次仿佛看到我这个儿子的未来也即将成为大舅的翻版,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独自蹲在姨妈家墙角孩子般的揪着头发嚎啕恸哭,泪涕交错,路人见之无不陪泪。
   我又一次被带回家。这一次父亲与大哥下决心要送我去精神病院治疗了。
   事后我分析当时一发现时为什么没有及时送去的原因:一是家里实在没钱,母亲治病欠下的债还没还清,大哥当时刚好被可恶的姐夫骗走三万多。这在二十多年前无疑是天文数字;再一个,当时我的病情还不明朗,若能调养好,不要入院是再好不过,在农村人世俗眼光中,精神病人一入院就是个废人,名声恶臭,就是治愈出院也是招人歧视的另类。
   然而,如何送我进院又是一个相当头痛的问题:捆绑,不行!打麻醉针,路途遥远,更不行!大哥已经领教过上次药物过量的教训。几翻研究后,他认为“强攻”不了,只好“智取”。
   大哥个子瘦小但是心地善良。在龙岩实习期间认识一个还在读书的小姑娘叫黄雪环。当时她是大哥在龙岩市立中心医院实习时的一个病人,得到大哥细心治疗与悉心照顾,恢复很快,从此结下很深的友谊,并且两家成了亲人一般的关系。由此我与雪环也很熟悉,也成了鸿来雁往的朋友。于是大哥心生一计,哄骗我说是去黄雪环家。她当时在耀龙鞋业公司当仓库管理。一听说到雪环家,我自然高兴,居然跟屁虫一样随父亲、大哥、大嫂去了龙岩。
   不过说大哥骗我也不完全对,因为大哥的确先领我去了黄雪环家,我还乐不可支地在她家中吃了顿饭。
   然而,当父亲与大哥带我出现在三院门口时,我大发雷霆。蹬鼻子上脸指着大哥破口大骂:“你个骗子,说好不来医院又送我来了,我没病,要进你进!我不进去……”
   大哥忍着我的痛骂,一付自责模样,耐心解释说:“弟弟,你这是一种病,是和醉酒的人喝醉似的一直说:‘我没醉……’”我鼓红着双眼,眼中布满血丝,眼泡又浮又肿,依旧对大哥的话不依不挠:“你才有病呢!你才醉了呢!我现在是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
   大哥耐着性子说:“林弟,你听我说你还有救,你不听我的,这一辈子就完了……”在大哥反复劝说下。我居然大发慈悲似的作了让步,我说:“看一看就走,不能住院。”
   就这样我随着大哥与父亲走进了精神科门诊室。进去后我发现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医生,远远看去就如顶着一个白色瓜皮小帽。里面已经排着几个由家属牵着的病人,病人个个面色腊黄消瘦,神情各异,或傻愣或嘻笑或啼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个疯女人的丈夫搀扶着一个面容惟悴,目光呆滞,头发纠结蓬乱的中年女人对医生说:“真个倒霉,讨了个疯婆子。早知我都不要的……”还有个穿着碎花红袄约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全身虚浮胖肿。看来是数度来看病了,自行走到病历档案架前找了去。胡翻乱翻居然也找到了属于她的那份!莫不这也属于“久病成医”的现象?
   终于轮到我了,大哥慢条斯理地向医生说着我的病情,生怕遗漏一丁点对治疗有用的细节。我在一旁总觉得大哥说的话不大漂亮,非得自己插嘴不可。然而说了几句就“飘移”了话题。居然弄得在场的人忍俊不禁,有人竟笑出声来。我白了那发笑的人一眼,并狠狠瞪了他一下。那人立马气息紧闭,不敢作声,生怕我吃了他似的。
   最后我依稀听得大哥与医生说着:“留院观察”几个字,立马我又暴跳如雷,冷不防揪住大哥的头发就要死命往墙上撞。这时医生大声呼人,只见走廊外冲走三四个年青力壮的人,扑上来架着我往外走,老医生、父亲、大哥、大嫂紧随其后,把我架着向后面山脚下的精神病房而去。
   我依稀记得那是个二号病区六号病房。推进房间后,铁门砰地被关上。我咆哮着拍打着铁门,踢着铁门,手指节也打烂了,脚趾头也踢出血,墙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形同电影院售票窗大小长宽仅十五公分正方形的窗口。我踮着脚使劲朝外望着吼着,见大哥与父亲还在外面徘徊。我哭天不应呼地不灵。
   疯狂的叫嚣引来一群人,这群人有的手执警棍一样的东西,后面跟着的一个护士端着盘子,上面有大大小小瓶子装的药和几支针。我吓坏了,那执警棍的不由分说朝我背上一击,一阵电麻电麻的感觉涌向全身,我立时变得软绵无力,无力反抗,几个彪形大汉将我仰绑在只有一块胶合板的铁架床上,四肢被粗大的麻绳捆得死紧死紧的。然后用铁勺一样的胶棒撬开我的嘴,我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终于还是被撬开,牙龈上都渗出血。然后又用一个塑钢扩张器打开我的嘴巴把药灌了下去,又在手臂上打了一支针。我仿佛全身疲软再无力反抗,这才松了捆我的麻绳。
   在我看来这就是监狱!就是地狱!我当时心想,为了早日出去,还是乖乖听他们的。因为我一乖,他们脸上都露出甜甜的笑,严肃的气氛不再。他们喂完药后全退出去,只把我这头咆哮累了的雄狮留在房内。
   我仔细打量了这间“牢房”,除了一张仅有木板的铁架床,什么也没有,连牙刷与毛巾也没有,只有一盏吊得高高的灯,墙角只有一个脸盆大小的屎尿坑,用完后只须开上面的水龙头就冲向墙根外去了。后来才知道这样设置是为预防病人自尽,看来院方也“用心良苦”了。
   我住了大概十天左右,觉得自己特聪明,很会观言察色,每次医生要在喂药前问我一些问题:“你是不是超人?”我说:“我不是超人。”对方就会颔首而笑。医生说:“你配合我们就会很快出去。”我一边点头,一边要求见我父亲与大哥他们。
   居然真的见到大哥与父亲,我紧紧抱住大哥的双腿,跪求大哥,“哥,我听你的,我不是超人,我有病,我会按时吃药,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尔后大哥与那白头发的主治医生反复商议,终于办理了出院手续。
   原来这段时间我父亲、大哥大嫂并没有回家,他们借住在父亲曾经的学生、大哥的女同学刘新秀家中。刘新秀及三个兄弟,大哥刘军、二哥刘俊,小弟刘基都是父亲曾经的学生,兄妹四人全是老牌大学生,新秀的父亲时任地区行署专员。原来父亲与大哥一直在陪伴着我,等待我康复的消息。
   然而我真的恢复如常,安然无恙了吗?此后还经历了什么?暂告一段落。
   只是从此后大哥告诫我别再走文字之路,并警告我说人家科班出身的也难发表文章何况你一个小小初中生,能靠双手自食其力就谢天谢地了。
   就这样,我听从了大哥的话
   不幸的是两年后,刚升任乡卫生院院长的大哥,被确诊为恶性淋巴肿瘤,在辗转多家医院治疗,债台高筑后英年早逝,命归黄泉,魂系天国,人财两空!时年二十九岁!
   面对大哥突然病故的噩耗,好象晴天霹雳。正处于抑郁当中的我顿时觉得天塌了!地陷了!再度受此深重打击!痛不欲生!
   渺茫人生,我将何去何从?
   大哥死后,我一直谨遵他的告戒,二十年来一直靠苦力赚钱。
   一直到2009年开设了空间,方又提笔写字。在得到众多网友的鼓励与肯定后,一直坚持至今。
  
   我不知道家乡的人为什么会如此静止地看人,有时我会想,一个人,难道做过一回贼,难道永远是贼吗?我知道他们依然把我和20年前我相比,20年前,我失去了母亲,父亲无暇顾及我的人生,我自暴自弃,在社会上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给父亲惹下了不少麻烦。我与社会上一帮闲散人员混在一起,做了一些“大法不犯,小法天天犯,气死公安,难倒法院”的事。但是我觉得那些代表政府的所谓干部,也好不了哪里去。以前我学了个词叫衣冠禽兽。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这绝不是我空穴来风,而是缘于我的亲身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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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读这篇文章,愰惚有种读箫红《呼兰河传》的感觉。箫红在那部著作里,平静着记述着发生在那片土地的喜怒哀乐,在这篇文章里作者记录着自己所历的人与事,尤其是大哥与自己那篇文字让人感触很深,也让人看到父子情、兄弟情、亲情,在其他人都对自己无望之时,唯有亲人还在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关心,虽然那些亲戚并没有给过“我”多少物质关注,然而那份关心,现在回想来也是暖暖的。“钢铁是眼泪炼成的”这是文章的题目,也是文章的中心,这眼泪是辛酸的,也是坚强的,是生活的磨砺,更是苦痛的积淀,文中太多的人、事均是如此,就如同余华《活着》里的福贵,重重打击之后,依然坚强的活着,不同的福贵只是活着,似乎已没有什么目标,而“我”还有。推荐欣赏。[编辑:风残云]【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5022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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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残云        2015-05-01 18:36:36
  问好作者,感谢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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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 楼        文友:平凡文刀        2015-05-01 22:12:48
  谢谢编辑,辛苦了。
2 楼        文友:风残云        2015-05-01 18:37:10
  自身经历是最好的写作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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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        文友:风残云        2015-05-01 18:37:58
  欢迎您继续赐稿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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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        文友:青州大浪        2015-05-01 21:36:39
  问好文刀老师,节日快乐!
5 楼        文友:青州大浪        2015-05-02 22:26:22
  祝贺作者获得杨柳社团五月份第2篇精品,期待作者继续赐稿杨柳!祝节日快乐!
6 楼        文友:北国雪        2015-06-02 22:21:26
  回头的野马,游荡的浪子,悬崖边勒住了缰绳,那宽阔的草原又见熟悉的骏马,这一程注定你会回归,这一生注定你会重来,万金不换,只为心灵经历风雨的荡涤,千尘莫染,只因身魂已受霜雪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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