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缘随心生(小说)
“既然是这样,那我明天就去回绝他们,不参加造反派组织就是了。”金子辰答应着。听了父亲和申浩的劝说,金子辰也没去参加任何组织。
一天,学校教音乐的甄老师对金子辰说:“金子辰,我们学校成立了一个‘造反总部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要我负责。我们都知道你父母非常爱你,不准你参加任何组织、派别,怕你受到伤害。不参加组织没关系,但是,根据你的文艺特强,学校革委会研究决定,想邀请你参加学校文艺宣传队,我想,宣传毛泽东思想,你父母总该会支持吧!”
听了甄老师的话,金子辰高兴地说:“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我愿意参加,我喜欢唱歌跳舞,我父母亲也历来说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给我们带来了今天的幸福生活,他们绝对不会反对我参加宣传毛泽东思想的。”
谁知道,这件事被申浩知道了,他来到金家,又极力阻拦,说:“什么宣传队,你更不能去参加,那里面都是些男盗女娼。”
“你说什么话?请你不要侮辱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队员们!”金子辰听了什么‘男盗女娼’这个词语,觉得无论是对宣传队,还是对自己都是一个极大的侮辱,于是,一贯温文尔雅的她第一次和申浩大争起来。
“你没见以前那些戏班子里传出来的一些丑闻吗?”申浩企图再次说服。
“就你的心里最肮脏,净说些那样肮脏的话,我没听见什么传闻,亏你也说得出。再说,戏班子是戏班子,宣传队是宣传队,那是各过各的桥,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面对着这个曾被父母指腹为婚,和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申浩,金子辰似乎觉得很是失望,不知不觉突然从心里对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反感。
“你说什么,各过各的桥,各走各的路?那好吧,那我们就各走各的吧!”申浩完全误会了金子辰那句话的意思,生气地走出了金家,而金子辰也没去拦他,更没去向他解释什么。
“金子辰,老师要我们明天不要休息,到学校加紧时间去排练。”一天,申浩陪着金子辰一起上街,正遇上一个男同学通知金子辰排练节目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昨天夏丽已告诉我了。”金子辰答应着。
看到那个男同学和金子辰搭讪,申浩老大不高兴,等那个男同学刚一转背,他便斜着眼睛看着别人的背影急切地问:“他是谁?”
“是我的同学呀,怎么啦?”金子辰不以为然地说。
“不要理他,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绝对心存不轨。”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人家,他是我们的班长,又是我们宣传队的队长,他叫古励,是个很不错的人,又很有文艺天赋,是个很正派的……”
“别夸人家啦!怎从不见你夸夸我?他是不是和你演那个什么歌剧《游击队之歌》的?”
“是的呀,他当男主角,我当女主角,有什么问题吗?”
“还没问题!看你排节目排得都没把我放在眼里了,每次,我说什么,你就顶什么,总是和我唱对台戏,好像看我很不顺眼似的。”
“你说得真好笑,我什么时候和你唱过对台戏了?是你老是限制我这个也不要和人家玩,那个也不要去搭理的。”金子辰越说越觉得满腹委屈。
“好了好了,我们每到一起就是吵吵吵。”
“总是你在吵!总是你在疑神疑鬼!”金子辰毫不示弱地指责着申浩。两人说着说着,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申瀚参军到部队之后,不管部队工作再忙,他也不忘隔三差五给金子辰写些来信,鼓励金子辰在校安心搞好“革命运动”,安心等待分配。
“子辰妹妹,近来一切可好?”一天,金子辰又收到了申瀚的来信,看到申瀚亲切的问候,她心里无比兴奋、无比激动,每当看到申瀚的来信,金子辰那一颗烦乱的心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宽慰。
不知为什么,自从申瀚去了部队以后,金子辰仿佛丢失了一件什么珍贵的东西,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每当此时,金子辰就会拿出申瀚临去部队前送给她的那本《野火青春斗古城》,那本书,她虽已是看过一遍又一遍,可以说闭着眼睛她也能背得出来了,可她老觉得就是看不厌。
“子辰妹妹,我虽然来到了部队温暖的大家庭,但是,我却时时想起小时候,想起你那甜甜的笑容,想起我们同在一起相处的快乐时光……”看到这里,金子辰不觉黯然泪下,自己何尝也不是如此啊!有时,她甚至暗暗恨自己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永远像小时候那样在申瀚哥哥面前撒娇,在申瀚哥哥的呵护中……
金子辰沉浸在儿时美好的时光里,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申瀚那和蔼可亲的面容,她忘记了眼前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喜形于色,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容。
“看谁的来信呀,这么开心?”没想到申浩悄悄地来到了金家,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金子辰不小心把那封信掉到了地上。申浩一步跨上前抢着捡起,一看,原来是他弟弟申瀚从部队写来的。
“他怎么写信给你了?”申浩莫名其妙地问。
“他怎么就不能写信给我?”金子辰针也锋相对地反问。
“哼,还那么老是惦记着小时候,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申浩把那封信从头至尾看了很久,又递给金子辰,继而挖苦着说。
“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他是你的同胞弟弟,他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人是有感情的,怀念小时候有什么错的?真令人费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从小你就踩他、扁他、欺负他,他都让着你。算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太累了。”金子辰伤心地说。
“你这么喜欢他?你想和他?没门!在母亲肚子里时,父母亲就是指定我们俩为婚的。”申浩气急败坏地一字一顿地说。
“浩儿呀,你和子辰又在吵什么呀?你们走到一起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将来可怎么过日子呀?”这时,金妈妈从外面进来,看到两兄妹又在争吵不停,不免担心地说。
“婶婶,俗话说‘不打不成交’嘛!”
“哪有这种说法的呀?你看那树上的鸟儿,你若去打它一下,它不马上就飞走了,还会跟你成交吗?”金妈妈仿佛言外有意地说。
“婶婶,我们没吵,只是在讨论问题。”
“哦,讨论问题那倒没关系。在一起,要互相关心一点,体贴一点,才能培养出好的感情来,何况你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各人的性格、习惯互相都很了解,更没有什么好吵的。”金妈妈耐心地引导着。
一天,金子辰告诉父母亲说学校宣传队要到县里去巡回演出一段时间,正好申浩也在场,听了后就问金子辰:“你们坐什么车去?”
“坐长途汽车。”
“什么时候出发?”申浩问得清清楚楚,金子辰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到时我抽时间帮你提行李,送你上车。”金子辰听了申浩这句话,心里感激不尽,笑着说:“好的。”
出发那天,申浩和别人调了一个班,利用休息时间,帮金子辰提着行李向长途汽车站走去。
到了车站,只见很多队友们已经来了,有的早已在车上坐好了,只有宣传队队长古励站在车门外面迎候那些还未到的队员。
“金子辰,你好幸福吔,还要你哥哥送哟!女孩子嘛,就是娇气。来,让我来提吧!”古励爽快地一边说,一边热情地走向前,准备从申浩手中去接行李。
“不用了,我提上去帮她放好就行。”申浩一看,又是那个什么队长古励,他想起那天在街上和金子辰的争吵都是由他而起的,于是,他不领情地一边说,一边提着行李径直走上车,然后,又把行李放在金子辰坐位上面的行李架上,并叮嘱说:“子辰,这行李不重,下车就不要麻烦别人帮忙拿,你自己提着就行了。”车上的队员们听了,莫名其妙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金子辰借此和队友们打招呼,只当没看到,更当没听到。车要开了,申浩也只有赶快下车,他站在车站向金子辰挥着手,眼巴巴地看着车子朝着县里的方向远远开去……
【第四章】毅然下乡
在文化大革命运动的第三年,学校开始了初中毕业分配。金子辰所在的学校,三界初中毕业生十多个班,近千名学生同时分配。一种所有中等学校均不招生,本校仅只办一个高中班的局面,既难坏了老师,更难坏了学生。
这三界初中毕业学生,前两界浪费了青春,后两届荒废了学业,到头来为了能读上一个高中,个个都在翘首企盼,望眼欲穿,可最终还是由不得自己。
在升学率仅是百分之几的情况下,金子辰幸运地被分配了一个在校读高中的名额,其余的学生全都是下放农村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一天,金子辰来到校长办公室,对校长说:“校长,让我下放农村吧!我不想再读书了。”
金子辰的话让校长目瞪口呆,惊讶了半天,校长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哎呀,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机会你都要放弃?”
“人家是想都想不到,盼都盼不来的。再说,这继续升学的名额并不是由学校单方面决定的,而是通过学校与学生家长单位双方推荐出来的。这也是因为你各方面比较优秀,成绩比较突出,有潜力可挖,才决定给了你这个继续深造的机会,这在当今来说是难逢难遇的呀!希望你不要放弃了!”校长又语重心长地劝说着金子辰。
“你有什么难处?是家里经济困难负担不起还是咋的?”校长想了一下,又耐心地问。
“那倒不是,只是身边有些烦心事,我不想去……”金子辰好像有满腹心事要诉说,可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
“有什么烦心事不想去面对吗?”校长仿佛看出了金子辰的一番心事,但金子辰却不愿说出来。
“是这样吧,你先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我最希望你能继续读书,有机会,我们还想把你留在学校教书呢!老师们都夸你是一块不可多得的教书好料子。”校长顺势又夸了金子辰一番。
“嗯。谢谢校长对我的企盼,不过……”
“多从长远利益出发想想吧!”校长又一次启发金子辰,但金子辰再没说什么,心事重重地走出了校长办公室,看来,她已做好了下农村的决心。
自从上次收到申瀚的来信之后,虽然为此被申浩奚落了几句,但金子辰仍然及时给申瀚写了回信。可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了,一直不见申瀚再来信,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准备离开学校,情急之下,她忍不住亲自来到学校负责信函管理的兰老师办公室打听:“兰老师,有我的信吗?”
“这段时间好像没见有你的信,又想你哥哥了?”兰老师开玩笑地问。学校都知道金子辰有两个亲如兄妹的双胞胎哥哥,至于其它的一切并不知情。
听到没有申瀚的来信,金子辰顿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按照申瀚平时的性格和为人,他绝不会这样怠慢金子辰的,这么久不来信不应该是他的所为,难道他出什么事了吗?她不敢往下想像,便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里。
“初中毕业生已经分配了,金师傅的女儿金子辰要上高中了。”金宇航厂里上上下下把自金子辰可以读高中的事,看得就像是中了一个大奖,人人声声夸奖不断,个个句句羡慕不已,整个厂里传得沸沸扬扬。听到那些赞扬,听到那些夸奖,金子辰父母心里更像喝了蜜一样的甜,高兴得连做梦都在笑。可是,一当听说金子辰闹着要下乡、不愿读书时,金家就像炸开了锅,几天来,辛勤的父母被金子辰这一折腾仿佛老了好几岁。
“子辰啊,你好好的有书不读,偏要跟着下农村,是怎么回事啊?人家下放农村,那是上面安排的,是没有办法了,可你却偏偏也要去凑这个热闹,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以为农村就那么好玩的?”金子辰低着头,任凭父亲怎么发脾气,怎么说,她只是不做声。
“父母生你、养你都不容易,希望你长大了能有个好前途,能有个幸福的生活。”父亲语重心长地继续劝说着。
“我就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才想下放的。”金子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难道读书就不能有幸福生活吗?”父亲总是弄不明白金子辰心里的想法,一个劲地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也许她有她的想法。”这时,向来不爱发表意见的母亲好像在帮着女儿说话。
“你有什么具体的困难,有什么难言之隐对我们也不可以说一说吗?”父亲又耐心地劝说着。
“父母亲不要为我操心了,我已快二十岁的人了,我会自己拿主意的。”
“昨天你申叔叔还在跟我提出,说要你和申浩快点把婚订了,我婉言推辞了,说你们还小,不着急。你这一下农村,人家申浩还会娶你吗?”父亲说。
“我正是要他死了那个心,他想要订婚就叫他和别的女人去订婚,想和我订婚,那就叫他再到娘肚子里打一个转。”看到金子辰的话那么硬,金宇航仿佛明白了女儿要下放的原因。
“啊?你难道就是为了躲避他才要下乡的?”父亲一脸惊讶。
“我早就猜到咱子辰不可能和申浩在一起的。”母亲好像事先早就预料到了。
“唉,这也都怪我们做大人的,不该早就给儿女们来个什么‘指腹为婚’,给孩子们设置了一个心理障碍。”此时,金宇航很后悔不该把孩子从小就困在一个感情的圈子里。
“也不尽然是这样。”善解人意的金子辰不想让父母再为自己操心而加重他们的心理负担,便把话扯开去了。
“婚事不同意可以说出来,你总不能为此而葬送自己的前途嘛!”父亲左劝右劝仍然无济于事,金子辰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