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三寸月光(小说) ————我们的同题
出事之后,我知余氏一个妇道人家,没了主见。她正处于危难之中,我不能不管不顾。于是,我帮她照顾孩子以及照料一家几口人的行动吃喝,她带了一个踏实可靠的长工把那粉香铺盘给别人了。因被砸毁,盘铺子的银钱还不够打官司跑腿。几个月下来,官府无人问津,那袁家有钱有势,早已买通了官府,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余氏大姐的积蓄越来越单薄,逼得她遣散了所有的下人,留下不多的钱用来过活。我只等着林隐学完再做打算,可她呢,接下来该怎么为自己打算呢?
陪余氏过了几天,我想去找一趟林隐,告诉他余家发生的事以及我接下来的打算。向余氏问了他们粉香铺曾经的位置,我便上路了。等我找到林隐所在扇子铺的时候,已接近中午。
虽然是秋天,但我看到林隐汗津津的脸,连忙取了手帕为他擦拭,林隐却怕被人看到笑话而止住了。
林隐向扇子铺的老板告了半天假,换了衣裳,带我去一家馄饨馆吃了午饭。两个人坐在街边的长凳上说了好久的话,他又把我送到余氏家门口。临走时,他塞给我一些银两,让我打听地方租下来以备我们开铺子用。我们又约好农历十五那晚在老地方见,磨磨蹭蹭又胡乱说了一会,他偷偷吻了我后才离去了。
十、
和余氏说了我的打算,看她的日子越过越难肠,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她说:“如月妹妹,我想跟着你,不管你走哪里我都想跟着。”
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可看着她乞求的眼神,我不忍心拒绝,这孤儿寡母的,后续日子可是怎么过?走一步算一步吧,先答应她再说。
我带余氏和孩子来到傅家甸的时候,傅家上下又一次显出了惊讶的神情。若他们第一次见到我是半死不活的惊讶,第二次是我整个人精神状态大有改观的惊讶,那么第三次便是带女眷上门的惊讶了。
门口碰到阿栓,他刚停稳马车,说是刚刚送老爷回到家,余氏已经两岁的孩子看到阿栓就笑得“咯咯”的,伸出胳膊示意让他抱。阿栓只得腾出手来抱孩子,一边上前去喊刘妈和春乔。
坐定后,我和傅老爷说了这一路的遭遇及接下来的打算,他说:“至于余家大姐,就让在家住下吧,家里缺帮手,刘妈也老了,就让带着梓默和大姐的孩子享几天清福吧!至于你,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记得,这里也是你的家。”
一番语重心长,我心里极为宽慰。其实我们之间不是父女,已胜似父女。我们都不说,但是彼此心里明了。
“伯父,我打听了,他留给我的这些钱,只够租个小点的地方,要进原材料和工具以及打点房子,还差很多呢,今天我就斗胆跟您借了。”
“这孩子,说的什么见外话。成成成,走的时候去刘妈那里拿。春乔,叫人给如月小姐把房间收拾了。”
春乔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皮,我狐疑地看向傅老爷。他意会地笑了笑,说道:“春乔这孩子伶俐踏实,在傅家多年了,正好前年,我从六桥镇大街上带来个小伙计来照顾锦秋的生活起居,我看两个人情投意合,便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保了这个媒。”
听到阿华,记得前一次来的时候,刘妈喊他去照顾少爷,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吃了一惊——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柳如华。
长成大小伙了,但还是那张脸:“长姐……”
光一声呼唤,我们姐弟俩便相拥而泣。人生,真是太戏剧化了。
那一夜,我们姐弟二人说话到很晚,说的都是别后的光景。他说芳姨又给我们添了个妹妹,自从改嫁后挨了多次继父的毒打,硬是改了抽大烟的毛病,现在生活得很好。他还说,妹妹已会唱歌,生得和姐姐一样标致呢。
辗转几天,我在傅家甸附近一个叫宁远镇的地方租到了一家院子,离六桥镇不过十几里的距离。临街两间房,二楼两间可以当卧房,后面院子里的植物因许久未照料而枯萎。
农历十五月圆之日等得我心力憔悴,当林隐从背后拥住我的时候,仿佛等了他千年万年。我在他的怀里久久地不愿睁开眼睛。
“好想你,如月,我好想你!”他附在我耳边喃喃地道。
“我也是,林隐,不管做什么,心里全是你。租来的院子,植物大多枯萎,等你回来,我们一直耕耘一起播种。等来年,院子里长出我们喜欢的花,红的绿的,蓝的紫的,我们一起看它们交头接耳,看它们窃窃私语。”
“嗯!到时候,我还要种下一地的月光,与你一同沐浴。”
林隐回扇子铺的时候,我拉着他的衣襟恋恋不舍,他说:“乖,再不走天就亮了,再说,你走夜路我也担心,再有六天我就回来了。”
“林隐,宁远镇东大街134号,你记住了吗?我等你!”我依偎着他悄悄地说道。
等待林隐归来的几天里,我着人翻新了院子里的土地,简单地打了几样家具——一张双人床、一个木质衣柜、一个圆桌外加两个凳子。这期间我回傅家甸一趟,邀刘妈回来为我们置办了两床被子和床罩等床上用品。刘妈跟我来的时候,梓默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姨娘,我也跟你去。”
我看着梓默一脸的央求,取得傅家老爷的点头,便答应了他。梓默和我住了三天,刘妈忙完要回去了,但是梓默不愿去,哭喊着抱着我的腿。没办法,我便让刘妈自己回去,过几天我再送他回傅家甸。
林隐要回来的那天,我和梓默上街买了猪肉和几样小菜,还有两种果子,这对于我们来说,相当于过年了。
“柳如月,宁远镇东大街134号,是这里吗?如月,快来接我……”
傍晚时分,我站在二楼的窗口看林隐呼喊,招手示意他上来。那一刻,我看到他掩藏着无比幸福的脸。
梓默看到林隐,躲在了我的身后,我拉着他的手,推到前面:“来,梓默,这是姨爹。”
“姨爹。”同样奶声奶气的,让我想起他第一次叫我。
给林隐递毛巾擦脸,他还盯着孩子看:“这谁家的孩子,面熟得很呢。”
“我表姐家的,快吃饭吧!”
那一夜,我是属于他的,他是属于我的。我们探寻着彼此陌生的身体,从生疏到娴熟,从疼痛到愉悦。当林隐看到我身下开出的那朵红花,他心疼地吻着我,紧紧地拥我在他宽阔的怀里。
那是属于我们的日子,每一夜,我们倾尽所有力气将自己交付,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欢愉里说尽最缠绵的情话,我们在彼此的眼睛里寻找着炽热和光芒。
几天后,林隐去外地进货为铺子开张做准备,临走前他去隔壁房里看梓默,那时他正在熟睡。林隐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那一刻,我依着门楣看到他的眼底隐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一切顺利进展,我和林隐的扇子铺,终于开张了。他负责将竹子劈开、打磨、雕刻,把扇骨钉在一起,我负责剪裁扇面的大小、剪样、粘连、然后在其中一部分扇子上画上梅花……
扇子做了一百把的时候还不见有主顾来,我有点着急,因为我怕再不开张,我手头的钱就不够我们过活了。可林隐说不急,会有生意的。看着他自信满满,我也就放了心。
农历十月二十三日,我的生辰。林隐说他下午有事出去一趟,叫我早点关门歇业准备晚饭。他回来的时候,捧着一张红纸和笔墨,还有一对红烛,我不明所以。直至饭后,他点起红烛,放置好笔墨,才说:“如月,来来来!我们今晚写合婚庚帖。”
他握着我的手,写道:“林隐,柳如月,百年好合,岁月静好!××年十月二十三日。”我们写了同样的两张,各自保存一张。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永不分离!”
我同样看着他的眼睛说:“地老天荒!”
如林隐的预期,扇子铺的生意越来越好,我怀有身孕后,林隐为了更多地照顾我,为铺子请了两个伙计。
那天,林隐早早地关了店铺,上楼给我做吃的,秋老虎还没走,屋子里燥热的很,饭后我们坐在院里乘凉。满院的菊花开得艳丽,白的紫的黄的,果真是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林隐说他喜欢菊花,因为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于是,我们种了满院的菊花。
夜风吹来,林隐摸着我的肚子,说:“如月,我们给孩子起名字吧?”
我说:“好。”
“林白,好不好?你看这满地的月光,多皎洁,多美!”
“好,就叫林白,我喜欢。”
“你看,我们的扇子铺开张这么久了,还没取名字,光我写的‘扇子铺’那三个字真是煞风景,难怪主顾很少呢,你说取什么名字好呢?”他看着我缓缓地问道。
我看着一地的莹白,对林隐说:“三寸月光。陶渊明有‘世外桃源’,我们有我们的‘三寸月光’,‘三寸月光’便是你我的‘世外桃源’。”我轻轻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林隐看着我,没有说话,而是把他的唇凑过来,吻了我的耳朵和头发。
傅家甸是我执意要去的,因为刘妈托人捎话来说阿栓和余氏大姐这月初六日成亲。二来我想和傅家老爷说明,等孩子出生后通知林隐的父母来认亲,到时候我以傅家养女的身份出现,这样对我来说不会显得那么窘迫。
林隐不放心我,初六那天把扇子铺的生意交给两个伙计,一定要陪我走这一遭。刚走到傅家大院门口,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转身就跑。我不明就里,但看到不远处的傅老爷立即变了脸,呵斥道:“畜生,我看你到哪儿跑,今天你还要逃一次?我拼了老命都要把你……”说着他去拿阿栓手里的鞭子。
那一刻,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呆呆地愣在一旁,说不出一句话来。
写在杨先生七月十四日的生辰,以此为贺!
2015年7月9日完成初稿,7月13日定稿,写于兰州。
一万八字我居然可以读得很快,而且还可以读两遍,这就是顺畅啊。
羡慕啊,啥时候也能静下来写点像样的东西呢……
缘分。什么都不说了。杨,牛肉。晚安。
你在,什么都好。
相当欣赏!
为我的拙文添彩,很开心大家一起为文。
客套的话不再说。杨兄,安好。
猪,你生日快乐!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