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天堂
此时雨急急忙忙来了,篝火在雨中噗噗地作响,腾起一团团白雾。柯露德将玛丽亚放下在树洞前。他们站在雨中,额头互抵,身躯紧拥。他们双唇轻轻碰触又分开。细密的雨水浇透了他们全身。
“亲爱的柯露德!”
“亲亲的玛丽亚!”
柯露德深情地吻住玛丽亚。“不要阻止我,玛丽亚。”他抬起手,温柔地剥光了玛丽亚,然后剥光了自己。玛丽亚青春的酮体,在雨中,在红湿的火光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柯露德将玛丽亚腰肢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
“亲爱的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
“亲爱的柯露德!”
柯露德抱起玛丽亚进入生命树里,生命树里便涌起一团又一团蜜。
晕红的篝火在跳闪。雨雾氤氲而慵懒。伫立在岛上的久旱的生命树,终于迎来了雨季的到来,伟岸的身躯里似有陶醉的呢喃。它在黑暗里挺立着,它的光滑而坚硬的树干在雨夜里闪着水亮,它的体内饱吸着水,蕴藏生机无限。
云在黑夜里飘,盖住了岛。岛上的灌木丛枝条,湿漉漉地倒伏在水地里。岛北端的礁石,一片一片的亮湿。土石结合的缝隙里,有水开始渗出,汇集。
风起,吹皱了海面,海水轻吻着沙滩,潮涌上来,拍击着礁石和岛岸。
雨越来越大,天地合一。洪荒里只剩下雨声,一阵高过一阵。海在翻腾,浪花在跳跃,沙丁鱼感受到了新雨的滋润,跃出水面,又潜入水底,又跃出水面。
一声惊雷,天地颤栗,雨水惊凝地顿住;又一声惊雷,雨水像开闸的洪水,喷涌倾泻。
“啊!亲爱的柯露德。我们在哪里?”
“哦!亲爱的玛丽亚。我们在天堂里!”
九
荒岛上的雨季已经到来。
白天一会雨,一会太阳,一会又是雨。空气潮湿而闷热,岛上到处湿漉漉。那些看似枯死的灌木丛,饱吸了水分,又开始发芽长叶。湿润的沙地上,不知名的野草嫩嫩地生长着,方向杂乱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高高的生命树上,叶子似乎一夜间就绿了。在绿叶间,居然开出了粉红的花朵。
多么欣欣向荣的季节,多么美丽的世外桃园。柯露德每天带着玛丽亚徜徉在这春天般的景色里,看新叶张绿,看潮起潮落,白日采叶捕鱼,夜晚摘星揽月。玛丽亚给这个世外桃源取了个名字:天堂岛。
然而,这天,玛丽亚忽然感觉精神萎靡不振,她病了。这可急坏了柯露德。
因为湿热,岛上滋生了蚊子。因为湿热,人体寒热调节容易失和。这样的环境,对于柯露德他们又是新的考验。
幸亏玛丽亚是个医生。她艰难地度过了这一关。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躲在生命树洞里,蚊子极少进入叮咬。真是神奇的生命树!
但是因为这场病,玛丽亚想家的情绪又弥漫开来。她又常常坐在岛西岸,看着落日沉入海里,那里是她的家乡。她常常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茫茫的大海,轻轻地唱着柯露德教给他的那首歌。
柯露德从岛北端艰难地采来一块一块礁石,在岛的东南西三面沙滩上布上更大的SOS图案。他一时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希望某天,高空的卫星和飞机能够发现这个呼救信息。
那天,柯露德去探看的岛,其实距离只有几十公里,柯露德因为视力不好,所以看起来朦胧一线。那是一片珊瑚礁,上面寸草不生,面积也比这个荒岛大不到哪儿去。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柯露德忽然想起那次回岛的时候,是因为火光的指引,他才找到目标。
对,火光。在高高的生命树上点燃一盏不灭的灯光。这样天上的飞机卫星可能会捕捉到。
柯露德找出储藏的海龟脂肪,做了很多根粗长的蜡烛,他重新在弗兰德登过的生命树上打桩,登上了树顶,点燃了生命之光。但是,灯光实在太弱,夜里看起来几乎星星一样。柯露德将剩下的脂肪,做了一支巨无霸蜡烛。
这天深夜,柯露德被玛丽亚叫醒。
生命树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原来,蜡烛引燃了枯死的树顶。
生命树内部疏松多孔,极易燃烧。这棵枯死多年的生命树,终于在这个夜晚,重新焕发出灿烂的生命之光。
巨树整整燃烧两天两夜,夜晚的荒岛被映照得一片通红。
一个星期后的上午,玛利亚正和柯露德海边捕鱼。忽然她听到天空隐隐约约有飞机的轰鸣。接着,一架飞机钻出云层,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啊!飞机!”玛丽亚激动地大声喊,“柯露德!亲爱的柯露德!飞机!飞机来救我们了!”
“飞机来救我们了!”她情不自禁地奔过去搂住柯露德。欢喜得哭了起来。
“啊啊!是飞机的声音!”柯露德也激动万分。他视力不好,找了一阵才看到飞机的影子。
飞机轰鸣着,越来越清晰地低飞下来。玛丽亚他们疯狂地朝飞机挥着手,叫着,跳着,跑着。
飞机在上空绕了一周,径直朝西飞去了。
柯露德回到岛上,在另一棵枯死的生命树身上凿了一个洞。他神情庄重地起出弗兰德的遗骸安放在树洞里。然后他再次打桩上树顶,点燃了火。
柯露德手里握着那个胶木盖玻璃瓶,和玛丽亚一起朝弗兰德深深鞠躬。
弗兰德,我们带你回家,卡尔弗特,华盛顿。
十
美国军事侦察卫星上的红外遥感监控设备,捕捉到了大西洋深处异常的热点。高清分辨率图像显示,是一个小荒岛,沙滩有国际呼救信号图案。国防部批准了这次特别救援行动。军事飞机抵近侦查后一个星期,一艘舰艇出现在荒岛不远处的海面上。一架直升机从舰艇上起飞,落在岛边的沙滩上。
柯露德头戴玛丽亚编织的藤条鸟羽冠,满头长发整齐而顺溜,胡须用匕首刮得参差不齐。身上乌黄的背心和西装半截裤都已经破烂不堪,赤着的双脚黑红瘦削,伤痕累累,他右手挎着装着弗兰德骨灰的皮包,左手搂着旁边的玛丽亚。
玛丽亚头发梳着一个中国式的发髻,那把蹩脚的木梳就扎在发髻上。她脖子上戴着那串贝壳项链,身上黑底百花的连衣裙也是破烂不堪,脚上穿着那双球鞋。她依偎在柯露德身旁,双手搂着柯露德的腰。
他们转身最后一次流连地望着这个荒岛,岛上的灌木丛重新变得一片葱茏,高高的生命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花朵谢去,果实又孕育在枝桠间。
作为大西洋海难幸存者,经过一系列身份验证和繁复的手续,柯露德陪着玛丽亚,回到了她的家乡卡尔弗特。然而,杰克在得知玛丽亚遇到海难后,已经带着露丝离开了卡尔弗特,于半年前组建了新的家庭。近两年不相见,露丝对母亲也已经淡漠了。
在荒岛上的日日夜夜里,玛丽亚对丈夫和女儿几乎思念成疾,这种对亲人的思念也是支撑她的信念和力量。现在历尽千辛万苦回来,却是人去楼空。玛丽亚遭受着这沉重的心灵创伤,神情恍惚,郁郁寡欢。
为了实现弗兰德生前遗愿,柯露德和玛丽亚多方奔走。得知弗兰德生前是一个致力世界和平的民间组织成员,在去非洲的途中失踪多年,如今已经无法联系到他的亲人。
在将弗兰德的骨灰撒入大海的时候,玛丽亚终于忍不住伏在柯露德肩头痛哭失声:
“柯露德,我心里难受!弗兰德为了世界和平,丧生在与世隔绝的荒岛;为了去救助更多的需要帮助的人,我失去了家庭和亲人;而你,也是为了心中的理想,漂泊在异国他乡,妻子生死永隔,女儿也竟然不愿意与你回到祖国。亲爱的柯露德,我在想,我们这样的付出是否值得……”
“亲爱的玛丽亚!”柯露德紧紧将玛丽亚搂在怀里,右手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金色秀发。“别难过,玛丽亚,别去掂量这一切值不值得。我们真心付出热忱的爱,这就是我们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不管我们得到怎样的结果,都不会影响我们生命里放射的光辉。”
“柯露德,你一定要回去吗?你会不会再来?你可以不回去的,不是吗?”
“玛丽亚,我是中国人,我的根在那里。但我想,会有一天,我们再次重逢的!”
柯露德回到了祖国。他失踪了七八个月,已经被认定在海难中死亡,工作丧失,户籍一度销除。柯露德在等待政府重新安排的日子里,每天出神地呆坐着,手里总是捧着那顶藤条鸟羽冠。他想念他的玛丽亚。
玛丽亚也在等待政府重新安排她的着落。她常常在孤独冷清的家里,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海滩。她手里总是握着那把木梳,坐着在藤椅里凝神呆想,直到昏然睡着,梳子从手里滑脱,掉在一旁。她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她的脖子上,日复一日,戴着那串贝壳项链。
这天晚上,新月如钩。独坐房间里的玛丽亚忽然听到窗下外传来略带伤感的歌声:
遥远的夜空
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
玛丽亚霎时眼泪夺眶而出,“亲爱的柯露德!你来了……”
卡尔弗特港口,一艘去非洲的轮船又要远航了。
甲板上,一位先生握着一把蹩脚的木梳,在给一位女士梳理着那头金色的卷发。金色的卷发瀑布一般泻过颀长而白皙的脖子。
“女士,惬意的海风吹过,愁云该成了高空的白云朵朵了。”
“是的,先生,因为它已懂我心!”
两人相视一笑,深情相拥。
“我们去哪里?”
“我们再去大洋彼岸。那里有属于我们的更美更广的真正的天堂。”
大爱和小爱 ,涉及到很深刻的方面,我只是尝试做个诠释,但感觉没有完全表达出心中的感觉。感谢紫玉清凉的抬爱。今后多写来回报关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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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感谢紫玉清凉老师的修改,感谢绝品组老师们的指正。祝老师们创作愉快,身体健康!
《坠入天堂》,湖南人写的小说,绝品中的绝品,真不是一般的精彩!
一篇绝品小说引来一篇绝品点评,佳作连连,都让我仰视!
当然,我也只有羡慕和崇拜的份,写我肯定是写不出来的,好好向老师学习才是!期待老乡更多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