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走！到了山顶大沟沿上，四大爷坐在大沟边上，这里能看到全村各家的房子和院落，也能看到院落的人出出进进！四大爷能分辨出是谁家。往远一望还能看到公社大院，虽然公社院里看不清楚，但也模模糊糊地看清楚是人们在公社的大门前，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四大爷后悔当初不该陷害爷爷，后悔不该和大队王仁争书记，更后悔自已贪婪的心在不断澎涨，最后破灭！
　　 四大爷望着村子里，特别是自已家的院落里，自已的亲人们进进出出。四大爷后娶的四大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七岁，女儿四岁和我同岁！四大爷望望远山近岭，群山连绵起伏，成片成片的黑松几乎都百年以上，很多都是原始森林，松涛阵阵如虎啸猿啼。四大爷抬头望望蓝天，瓦蓝色的天空如清洗过一般，是那么明亮，那么洁净，蓝天下，漂浮着几朵白云，随着微风，慢悠悠地游曳着，不断地变换着形状，特别象很多动物，虽然似是而非。
　　 四大爷看看跟前的野草和野花，都在随风摇曳，水灵灵的充满勃勃生机，蝴蝶和小蜜蜂煽动着翅膀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好不自由！身后是百年以上的松林，林中鸟鸣此起彼伏，小动物也不甘示弱的附和着叫几声。四大爷这时才觉得，人生有自由真好，这世间还是很美妙的，这大自然恩赐给人们的和平环境是无以伦比，只要自已心不高不贪，老辈人说，知足者常乐！四大爷这时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内涵。可是说这些一切都晚了。如果自已被打死，或是进监狱渡过余生，还不如在这了结自已。
　　 四大爷望望眼前这条深深的大沟，他觉得眼前这个大沟逐渐巨大起来，鲜活起来，这个大沟就是大地的生殖器，他就坐在这个生殖器的上边，随时都能回去！死在这个鸟语花香松涛阵阵的地方，也比被打死或进监狱强，四大爷坐在这个巨大的生殖器边上，回忆起自已的这一生，有成功，也有失败，但一切都晚矣！
　　 渐渐地，太阳落山了，西山上的晚霞是那么明媚，那么艳丽，五光十色的余晖，很快就被黑夜吞噬，这时鸟儿归林，牛羊归圈，忙碌一天的人们也都陆续回家，很快村子里每户人家窗户纸上都透出微黄的光亮，那是人们点着煤油灯在做晚饭或是吃晚饭，四大爷这时也听到自已的肚子在咕咕叫着，一天了，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四大爷挪了挪坐麻的双腿，咽了口唾液，他这才发现，自已嘴里的唾液很少，觉得嗓子干渴的厉害，这时他多希望有一碗凉凉的井水，一口气喝下去！
　　 初夏的晚上还是有些凉，猫头鹰和其它夜间喜欢活动的鸟兽都出来了，不时的嘶鸣着，给这宁静的夜晚增添着恐怖的氛围，四大爷浑身打了几个寒战，用无限留恋的眼神望着自已家的院落已经没人，家中窗上亮起了煤油灯的光亮！四大爷从怀中掏出瓶子，打开盖慢慢地喝了下去！
　　 四大娘和孩子们等了两天不见四大爷回来，就去公社找，到那后，四清工作组说，他们没见四大爷去，还以为爷爷没告诉四大爷，正准备派人去找四大爷呢！这时家中人都慌了神，全村撒出人四处寻找四大爷。找到下午，有人发现西南山上有一群乌鸦在盘旋，不停地哇哇叫着，不肯离去，人们到那发现四大爷尸体早已冰凉，僵硬。
　　 村里人把四大爷抬回家，放在他家后院的大道上，据老人讲，人自杀属于横死，横死的人是不能抬进院子，只得放在后院的村道上。那天下午我在东河套玩水，听后去的小朋友说，四大爷找到了，喝卤水死在大西沟，被抬回来放在他家后院大道上了。我听了后，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竖起来，感到后背发凉发冷，我急忙洗掉满手的泥沙，就往家跑。四大爷停尸的地方，是我回家必经之路，再晚了，我更不敢回家。
　　 我回来时正好路过四大爷停尸体的地方，远远望去，只见一张炕席鼓鼓的下面盖着东西，周围不见一个人影，我看那炕席好象在动，我以为我是因为害怕，眼睛看花了。我紧紧攥着两手，腿发软发轻，慢慢走着。这时天刚刚黑下来，可是路上竟连个人影也找不到。我走到炕席跟前时，悄悄地想从边上绕过去；正在这时，突然从炕席底下拱出个人来，黑乎乎的吓的我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如钉子牢牢钉住一般，根本挪不动腿，大脑一片空白。当我慢慢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是四大娘时，这时我已经是两手的汗水，前胸后背冰凉一片，浑身象打摆子一样哆嗦。
　　 我迈着又软又沉的双腿，本想快跑，但就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拖着两条没有骨头的腿挪回家。一进家门，看见在锅台边上忙着做饭的妈妈，我这心脏才落回肚子，但心跳的连自已都能听得见，咚咚咚！咚咚咚！我想自已脸色一定煞白，好在家中点的是煤油灯，晕黄的光亮也看不清楚脸的颜色。
　　 我没敢告诉妈妈，妈妈见到我，疼爱嗔怪地骂了我一句，又上哪去野来？每次天都黑透了都不回家，都是让你哥叫你回家吃饭，今天我老儿子长出息了，这次还知道自已跑回来呢！
　　
　　 爸爸和四大爷是同一年结婚；哥哥和四大娘的大儿子同岁，我和她的小女儿同岁！
　　 那时四大爷的大儿子李玉军在外地工作，回家奔丧后，就想留在家中。也可能王仁觉得自已举报四大爷，逼死了人命，良心发现，就安排李玉军到大队当了民兵连长。李玉军比他爸爸有过之而不及，但玉军这时结婚了，媳妇和婆婆弄不到一块。李玉军表面上训斥媳妇，其背地里挑唆媳妇把婆婆赶走。四大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根本就不买那个帐，自已两个女儿刚出嫁不久，大女儿嫁在本地，二女儿远嫁黑龙江。四大娘想拿出婆婆的架势压迫着媳妇，媳妇觉得不是自已的亲婆婆，所以认为四大娘对她不好，我常常看见李玉军的媳妇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地抹眼泪。
　　 爷爷去世后，我家从那个大院搬出来，盖了新房，那个院子留给大爷一家！
　　 就在我家盖上新房不久，院墙地基刚刚垒起，公社工作组找上门来让爸爸拆了，说国家有规定，不让套大院！爸爸当着工作组人员的面，拆下几块石头，见工作组走后，又把石头垒上。那时山上有狼，有狐狸等野兽出没，家中养猪鸡鸭鹅，不套大院，野兽会进院吃猪鸡鸭鹅，再一个猪鸡鸭鹅也会往外跑，跑进生产队地里吃庄稼，大伙也不愿意。其实这是李玉军唆使工作组来找上门，农村盖房子都套大院，不套怎么养家禽家畜！李玉军找到工作组组长，他知道组长是大城市里长大的，根本不懂农村实际情况！
　　 我家院墙还没套上呢，李玉军又使出一箭双雕的计策，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我们家正在吃晚饭，前院的本家孙子李田园从新垒的墙基上跳了进来，悄悄地来到我家，很神秘地告诉爸爸，李玉军要整爸爸。爸爸一愣说，他整我干啥啊？我也没得罪过他！
　　 原来晚上李田园的爸爸去李玉军家借水桶，一进院发现李家非常热闹，门是关着，但因夏天太热，窗户敞开着，一盏带玻璃罩子的煤油灯，淡黄的灯光照着一屋的人，有小队队长李玉堂，是李玉军的堂哥，有一个富农分子是我们出了五服的侄子，叫李水日，有四大娘。
　　 李田园的爸爸听李玉军对他的继母四大娘说，难道你不想为我爸爸报仇吗？我爸爸就是他爸爸逼死的，如今他还赶着生产队的大车，我让他赶不成，我不把他整死，也让他扒一身皮！
　　 四大娘说，那也不是你二叔告的你爸爸，再说他爸爸已经死啦！
　　 李玉军咬着牙根说，谁是我二叔？谁是我二叔？我一辈子也不认他这个二叔，他爸爸死了就以为逼死我爸爸这笔帐就这么算啦？我要让他儿子还，我要让他们家也死两口子，双倍地给我爸爸偿命！
　　 李玉军教四大娘说，爸爸今天晚上在小队饲养院给马添草时，碰到四大娘，爸爸就把四大娘硬生生拉到草屋子强奸，正强奸着呢，李水日来小队饲养院听到四大娘的喊叫跑到草屋子，用草叉把爸爸打跑！
　　 生产队成立时，爸爸就在生产队赶大车。为了照顾马匹方便，爸爸时常和饲养员住在饲养院，饲养院有一盘火炕，饲养员是位没儿没女的五保户。饲养员岁数大了，遇到刮大风下大雨或下大雪时，爸爸就住在饲养院帮着五保户照顾马匹，半夜起来给马添草添料。
　　 四大娘听了李玉军的坏主意气坏了，骂到，李玉军，你爸爸刚死才几年啊！你这不是在祸害我吗？我懒你二叔糟蹋我，让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出去见人啊！你弟弟妹妹以后怎么成家啊？不行，坚决不行！
　　 最后小队长李玉堂说，就说没强奸成，只是被强行拉到草屋，把裤子给扒下来了，就被李水日撞上用草叉打跑啦！
　　 四大娘说，这也不行，多寒碜啊！这李氏家门一个小队人，让人家怎么看我啊？不行，不行，坚决不行！你给你爸爸报仇，我不拦着！但你拿我名声去糟蹋，那我可不干！
　　 李玉军，李玉堂，李日水轮流劝四大娘，四大娘就是摇头不同意，李水日比李玉军还着急，因为李玉军许愿，只要扳倒爸爸，就让李水日赶大车。赶大车相比较其他农活来说，是个轻松活。
　　 李水日一肚子坏水，解放前就因他老子是地主，养成他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习惯，土改时他老子被区小队镇压枪毙，他虽然表面上老实，不敢乱说乱动，但有合适的土壤，他那一肚子花花肠子就显现出来！他对李玉军说，大叔，你给我四奶奶跪下。这是给我四爷爷报仇的大好机会可别错过了！四奶奶，你可不要错过啊！我就说他没祸害上你，就让我用草叉子给他打跑啦！
　　 李玉军很听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泪聚下地说，妈，我求你了，你不能让我爸爸这么冤死啊！要不百年后你怎么去见我爸爸啊！这么好的报仇机会咱们不能放过啊！妈，你放心，咱们村子没人敢笑话你，再说是他硬拉着你，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是他的对手，你也没被他祸害着，有什么丢人的啊！妈，我爸爸虽然走了，我一定会象亲儿子一样对待你！再说我弟弟和妹妹都小，你不得指望我啊！你今天要是不听我的，那你们以后还想指望我吗？
　　 这也是四大娘最怕的，李玉军以后不管她，还欺负她们孤儿寡母，那她们娘仨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她知道李玉军人阴暗，咬人的狗是不露齿的。她虽然平日和李玉军媳妇较劲，但李玉军媳妇是个口快心直没脑子的妇人，可李玉军就不同了，他比他老子要坏上百倍。所以四大娘勉强同意，说，玉军，你起来，就冲你那几句话，妈明天就在全小队批判会上揭发他。
　　 每天中午饭后，小队都有批判地主和富农的例会，让他们好好改造，不要乱说乱动。因为都是李姓家族，一个祖宗，所以平时也只是走走过程，大家都没有认真过！
　　 李田园爸爸听到这些，吓坏了，水桶没顾得上借，就悄悄溜了回家，找到大儿子李田园，让他把事情经过告诉爸爸，让爸爸不行，可赶紧出去躲躲。爸爸和妈妈听后，如晴天霹雳，妈妈当场就气哭了，要去找他们算帐。
　　 李田园说，二老太爷，我爸爸可嘱咐了，你们千万可不要去找他们算帐，人家不会承认，还会倒打一耙，问你是听谁说的，那不是把我爸爸出卖了吗？咱们俩家关系不错，我们家孩子多，平时你们也没少照顾我们家，所以我爸爸才让我冒险来告诉你的。
　　 爸爸劝哭骂的妈妈，你也不要着急，我也没去做，他们陷害我也没用！明天要是说这事，我就问问四老婆子，我什么时候强奸她了，我媳妇长的比她好看何止百倍，还比她年轻，我强奸她个老帮子干啥？
　　 第二天中午，照例批斗地主富农的会，刚开上不一会，人们懒洋洋的，东一句西一句批着，这时四大娘进屋，连哭带骂地朝爸爸扑上来，很多人都一愣，困的打盹的人，也被惊醒，一脸的茫然，很多人就象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只有事先李玉军串通好的那几个人才知道内幕。
　　 四大娘被人们拉开，她就按李玉军教的说爸爸强奸她，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不时两手交替着不停地拍着巴掌或拍打着两个膝盖，上身前仰后合地哭骂着，拉着哭坟的腔调数落着说，哎呀，我不活了，我没脸活着啦！我一头撞墙撞死算啦！我这么大岁数，寡妇世业的，他是牲口还要祸害我呢！我当只和他求饶，他都不放过我啊！他把我拖到草屋子，要不是李水日赶来用草叉把他打跑，把我救了，我就被这牲口祸害喽——哎——唉！
　　 原本还很平静的会场，四大娘的高超演技，如扔进一颗炸弹，人们开始惊鄂然后沸腾，四大娘的哭骂声混合着大家的咒骂声响成一片。爸爸被气得浑身哆嗦，用手指着四大娘，你！你！你！你了半天，才说出两句话，你个老不要脸的，你也不害臊！
　　 妈妈气极了，朝四大娘扑上去，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老了老了还学会祸害人了，你也不害个羞！我汉子昨天晚上在家和我睡一个炕上，他怎么会看上你个老帮子！你们家没有镜子，你尿泡尿照照你个老妖精样子！你个老逼帮子！老不正经的！老了老了还想野汉子啦！你想你找去啊？你害我家男人干啥，我男人也没挡着你去找野汉子！
　　 女人一急，什么难听话都骂的出来，平时看妈妈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妈妈会骂出那种难听话，不过当时我和哥哥站在小队院墙上看，觉得妈妈骂的很解气！
　　 这时李玉堂大喝一声，让大家都不要出声，让四大娘说经过，让李水日作证！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李玉军当时没在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