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大吃一惊。后面传来一阵“格格”的笑声。他用手分开那双柔软的手，他看到了，他的后面站着的是一个姑娘，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那就是晓雪。
　　 “晓雪，你——？”他激动得呆住了，站着一动没动。
　　 “老师，不，亲爱的，我从县城找到地区的医院……”她泣不成声。
　　 “好了，都怪我不好，手术了没告诉你……”
　　 “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一个小小的阑尾炎，被我搁下了就溃烂了，好在医院抢救及时……你看我现在多好，就像是一头牛似的……”
　　 “老师，我们同病相怜。我要告诉您，他们要让我转学了，我不想再读书了，我逃出来了，我要用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你还没考大学，这不行！”
　　 “我想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我有几个初中同学现在边打工边上电大了，我想这也是一条生活之路……”
　　 郑鹏见晓雪铁了心，就说：“要是你真这样，我不能看你一个人流落他乡，我会考虑离职陪着你去闯……”
　　 “真的？”晓雪擦干了泪水，她把自己离开学校的经过给他讲了一遍……
　　 一周后，郑鹏走进了晓雪所在小城胡同里租的那间阴暗的小房间。他们在这个小空间突然拥抱了，她快乐着，在疼痛的一瞬间匆忙接受和偷吃了那颗性爱的圣果，把初爱的处女情结交给了她的意中人……
　　 他说：“你在这小屋子里坚持一段时间，等我养好身体带你走。”他在附近超市买了好多食品，还有方便面和牛肉干等，这是晓雪最喜欢吃的东西。
　　 “老师我有点怕，我怎么觉得刚才下身有一种电流似的感觉，是不是会怀孕？我真的很害怕……”
　　 “不会的，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我们婚后五年都没有……”
　　 “我怕失去您……”
　　 “怎么会呢？我回去休养一下身体，领了离婚证书就来接你，我们一起去闯天下，南方的城里有我好多小兄弟在打工，有他们照顾，我们不怕生活不下去……”
　　 “好的！”晓雪又是满脸的泪水，她觉得很幸福……他们又紧紧拥抱着，久久地……
　　 世界上巧合的事情是有的，一个月很快过去了，晓雪的那个属于女人的状况突然没有来，她有点紧张了，因为学校生理卫生老师在青春期教育讲课时说过：“当女孩子的月经不来了，除了要防止病变需要看妇科病外……如果婚后，最大的可能就是怀孕……”天哪，这该怎么办？
　　 那天傍晚，郑鹏又悄悄地来到了晓雪的住处，在一阵狂欢以后，她流泪讲了自己不敢启口的事……
　　 郑鹏的脸色顿时紧张，他告诉晓雪：“和妻子到了县民政局后，妻子忽然称要小便走得无影无踪，离婚书上只有他的签字……工作人员告诉他，如果女方返悔，就要三年不同居……他们的那张离婚协议书还留在民政局……”
　　 他告诉晓雪，他必须带着她逃离，再说县城的风声很紧，这个小城是不能久留的，于是，他连夜去长途车站买了车票……
　　 当他们登上长途车的那一刻，晓雪的心底，泛起了一阵阵莫名的酸楚。“哎，我真的是一匹不听人话的野马吗？我能这样离开父母跟着他去闯天涯吗？”她靠在他的胸口假装睡着了，她要跟着他去了另一个城市，那里有他的初中时期最铁的哥们。
　　 “亲，到那里去干什么，我们的目标不就会暴露，我想要的是沉默……”
　　 “在那里可以避几天，然后到医院做试纸看看是不是有孕了，如果有了就要做人工流产……”
　　 “为什么要这样？我要为你生个孩子……”
　　 “不能这样的，我家里那个没签字就走了，据说她住在一个小姐妹的家里了，她要拖着这门婚姻想到老……”
　　 “那怎么办？”晓雪听郑鹏这么一说，觉得眼前很是茫然。她开始不同意去医院检查，她要把两个人的结合体生下来……她听到郑鹏讲到还没有领到离婚证书时，她就失声哭了。
　　 他劝着说：“你现在还没高中毕业，怎么能这样呢？生活需要爱情，但生活要有基本保障，如果没有这些经济基础，这是对生活的极不负责，我坚决不能这样做。”晓雪最后含着泪答应了。
　　 车转又换了一辆，继续向南方的另一座小城驶去，直到第二天下午三点才到站了，也许是郑鹏早就联系好的，郑鹏的两个老同学来车站接了，他们用双眼神秘地看着她。郑鹏告诉她：“这是我的老同学，在这里的一家公司当管理员。”
　　 两位老同学看到郑鹏拉着一个女孩的手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便有些惊讶，因为他们以前看到过郑鹏的妻子。现在，面对晓雪，就立即猜出了七八分，他们眯着眼睛又看了晓雪好一会儿，其中一个黑脸的蓄着胡子的矮个子转过身，拉着郑鹏的手在悄悄轻问：“我的老兄，你是不是把妻休了？”
　　 另一个则问：“这是不是你的小情人？”郑鹏附耳给他们轻轻说了几句。
　　 “唷，这女孩年龄才十八岁？”他们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呵呵，我的老兄，你做这种事划不来，这么小的女孩……”他们一路上轻声轻气的，叽里咕噜了一阵。
　　 郑鹏捏灭了点燃的烟头说：“那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们。”说话间，他牵着晓雪的手转身就往后面走，他听不进他们的话，个性也犟。
　　 “老兄，你等等！”大胡子在后面喊着。
　　 “不用了。”他牵着晓雪的手只顾低头走路。
　　 晓雪突然明白了，这是郑鹏的同学在批评他了，批评他抛弃了自己的家室，而且还指出他这样做就是重婚，尽管发妻原来是同意他离婚的……哥儿们劝他早日把晓雪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在没有离婚之前干这事，不要说是爱情，就是爱死了也是人生非常不光彩的事……
　　 想到这些，晓雪忽然有点后悔了，想起当初，是她约他吃饭和过生日的，而且不是一次二次。她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他，这个责任也许不能都归于他，我虽然年轻，也已经成人了，也要负这个责任，在他没离婚之前，我怎能把一份处女情结轻易交给了他？那么现在该是怎么办？她在漫无边际地想。
　　 他带着她走在异乡的大街上，他的脾气其实也很倔犟，不肯求人。夜，悄悄来了，一轮圆月跳在了树梢头，银子般的光泻在小城的石皮街上，像是涂上了一层水银。转了几个弯，他们在小城一角找到了一家自助餐店，餐馆不大，但菜炒得很有色彩。他们坐下后，各自夹了一些自己喜欢吃的菜和面食，其实晓雪这些天胃口不好，根本吃不下，一看到有油味的东西就想吐。
　　 吃好晚饭，走在小街上就显得有点凉意，这是秋天，满街的梧桐树叶在风中乱飞，像是千百只蝴蝶在飞上落下。作为喜欢文学的晓雪，本来可以触景生情，随口赋点小诗什么的，现在她只觉得肩头有点寒冷。
　　 “我们该去哪里？她看看自己的肚子，仿佛又在长大似的，她有点害怕了。今夜住什么地方？能不能再住在一起？因为她知道，他的同学是不支持郑鹏这样做的。她怕失去他，她的眼前，又仿佛闪着大胡子疑惑的目光……
　　 “亲爱的，不，老师，我们今晚住在哪里？要是住在桥洞里，或者是工棚里，那里蚊子太多，我会受不了的。”
　　 “蚊子咬你就是咬我，旅馆会有的，面包总是会有的。”他说。
　　 当天晚上，他们在小街上转了十多圈，她和他牵着的手心里，已经在出汗了。忽然，后面传来了声音：“瞧，他们在这！“
　　 晓雪回头一看，银亮亮的月光下，原来是郑鹏的同学大胡子他们来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郑鹏脾气倔犟，不愿回头见他们。这时，大胡子从侧面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晓雪手里说：“小姑娘你拿着，出门在外，多加小心，这点钱是我们的心意，你们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说完就转身奔跑着向后走了，走得飞快……
　　 后来，两人为了逃过大胡子他们的眼睛和盯梢，他们又连夜乘坐最后一班车去了附近二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小城，这才安全地找了一个小旅馆放心住下。
　　 在旅馆，晓雪打开了大胡子塞在她手里的信封，只见里面放着二千元钱，字条上写着：“老哥，对不起，我们说得太那个了，但别见怪，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好，这点小钱你们一起吃顿饭，出门在外，凡事要小心，我们也许不该这样对待你……”
　　 郑鹏看了说：“这钱你先拿着，以后我会还给他们……”晓雪点点头。
　　 那个旅馆真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小木床和一个衣柜，没有电话和电视机，两个人睡只能是侧着身子。那一夜，他们像是新婚一样，前前后后地抱了一夜，他手术后才不到两个月，他依然是那么地需要，两个人像是两条泥鳅，几乎要把那张床摇翻了……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晓雪特别发慌，她希望这样的做爱能把那个肚子里的肉团流出来，这样谁也不知道……可是事情常常这样，你不想要的时候，他会偏偏牢牢驻扎在肚子里。怎么办？她为此想了很久。可不是吗？郑鹏是有家室的人，而且自己还在上学……不行，应该流掉才对！
　　 郑鹏头上淌满了汗水，他见晓雪沉默了挺长时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就说：“宝贝，我对不起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明天去流掉吧，现在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晓雪听了就哭：“这是我的，也是你的孩子。”
　　 他说：“是的，这是我们的孩子。宝贝，我真的想当孩子的爸爸，但我还没有离婚……对不起，你还是一个学生……”
　　 晓雪最后决定去小城医院先检查，如果是真的有孕了，就做人工流产。这件事死也不能跟家里人说。她觉得特别得无助，只是不停地流泪。他安慰了她好长的时间。
　　
　　
　　 【四】
　　
　　 也许他太累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晓雪扑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月光，回忆又立即拉开。
　　 那是假日的一天，她刚来过例假不久，她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很迷糊的女生，总觉得两性的交往是很好玩的，是不会怀孕的。于是在他开刀后那个康复的日子里跟他缠绵了，后来到了该来例假的时候没来。以前，晓雪也曾经出现过晚几天的情况，但总没事。当她和郑鹏发生关系之后，那老朋友晚了一个星期还没来，她就彻底地害怕了……
　　 等二天，当她看到试纸上出现两条红线的时候，她立即就感到手酸脚软。当时她就傻眼了，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恐慌得不行。天呀，这怎么办呢？难道真的怀孕了，怎么办？不？我还要上学，我还是一个学生，怎么只是一次就有了他的孩子？当自己爱的人和自己有了小小结晶的时候，当眼前两条红线出现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想把孩子生下来，可以感受当妈妈的幸福，但事实告诉她：这是不现实的，是根本不行的……
　　 要去做人流，听说是很痛苦的，所以晓雪很害怕。然他紧紧抱着她说：“为了学习和今后找个好的工作，人流了我依然会爱你，我们以后要结婚的……”
　　 可不是吗？他家里的妻子是一个石女，法律上最后是会同情的……他说离婚是必须的……
　　 “他的妻子是石女？”她感到不可信。
　　 早在初中青春期教育阶段，生理卫生老师曾经说到过这个问题：“石女主要是女子月经的通道生得畸形、堵塞得不来月经。这是一种先天性的女性缺陷，在过性生活时才被发现……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小县城的卫生医院。医院的各种条件也不错，据说该医院是附近一家大型企业资助翻新的，平时除了为百姓服务，专为工厂工人做健康检查，和除病结合在一起，所以医疗设备有点超前。看到很整洁的医院，晓雪的心也定了不少。
　　 为晓雪作会诊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医生，是妇产科主任，姓王，大家都叫她王主任，据说她丈夫就是大型企业工厂管理的一位领导，她是从省级医院主动要求调过来的。医院的设备很好。无痛人流手术前要检查：包括尿检、B超、心电图等检查，主要是为了排除宫外孕、妇科炎症等异常情况，并可准确地判断孕囊大小和位置，从而提高手术的安全性，这些检查一般需要1至2个小时左右。晓雪经过检查，排除了宫外孕的情况，医生确定了做手术的时间。
　　 妇产科主任很和善，说话轻言细语的，让晓雪害怕的心中有了点点暖意，医生问过情况之后就告诉她：“如果你怕痛，我们为你做一个无痛人流好吗？”
　　 “无痛人流安全吗？”晓雪开始有点害羞和担心。
　　 主任解释说：“保宫无痛人流和别的人流手术是不同的，可以说它是目前国际上最尖端人流技术的代表，很安全，而且流得彻底、快速、无痛地终止意外怀孕。不但缩短手术时间，而且无划伤，是在可视的情况下进行操控的，是采用一种微管吸出来的，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是最小的，也不需要住院。”她还说：“这种技术和设备只是我们这里才有，其他的地市级医院还刚开始呢！”言下之意，采用这种技术是让晓雪放心再放心不过的了！她羞怯地点点头。
　　 医生问了很多，也讲了很多。晓雪真的在这方面长了不少知识呢。一想起肚子里有个小小的生命，她就要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的了，难道这就是一种糊涂的爱所造成的？
　　 要进手术室了，面对那种她从来没有尝过的滋味，她害怕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他拥着她的手安慰着，似在给她新生命的力量……
　　 手术室是一幢单独的楼层，房间四周是粉红的暖色调，这样的病房让晓雪感觉有了一种温馨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