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暖】艰辛打工路(征文·纪实散文)
师傅同吴叔叔握手,叫吴叔叔亲家的时候,吴叔叔显得十分惊讶。吴叔叔嘴巴张了好几张,明显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喜极而泣的泪珠,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滚滚而落。“他大叔,大侄子,你,你,你们可真是稀客!贵客啊!娃娃一大早就打回来电话,说你们来了!这不,他们小两口这会儿也正在飞机上朝这边赶回来着呢!俄这,俄这,俄这破茅屋,委屈您们啦!”吴阿姨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用衣袖把几张凳子使劲擦了又擦,递给我们,示意我们坐下。吴阿姨那爬满皱纹的脸庞上,读出的全是满满的慈祥。一小会儿功夫,吴阿姨从厨房端出来三四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茶,抱着白糖瓶子可劲儿里往碗里放糖。吴大叔一边劝我们趁热喝下,一边继续同我们唠着家常。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难道当年矿难,矿上就没有一点儿赔偿吗?”师傅问。
没有睐,都是小老板,穷得没法子,出了事就跑路睐,抓回来坐了几年牢就完事儿睐。再说睐,事故都已经出了睐,就是真的再让这些小老板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睐,又有什么用呢?都是穷苦人出身,乡亲们也都于心不忍睐。听了这话,我被彻底感动了,感动这儿的乡风民风是如此的淳朴!感动这儿的乡亲们的心地是这么的善良!
“连医药费都没有报销完,就这样,就连泽杰现在坐这辆轮椅还是几年前村里出钱给买的睐。我们村是个穷村,村委会到如今连个办公的房间都没有睐。”
“俄(我)也弄不明白,泽杰,你说你当时连自己一家都养不活,咋会又想起来收留魏家这孤孩子睐?”吴大叔狐疑的问吴叔叔。
“矿难时,老魏他们两口子,在井下坚持不到三四天就相继去了。临终,老魏拉着俄的手,泪流满面一再嘱托,如果俄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帮他们照顾好孩子,俄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
“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儿,都很听话。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争着不去读书。俄,是用棍子一个一个的把他们两个臭小子硬赶进学校去的!俄说,如果你们谁敢不去读书,俄和你妈就去喝农药,就去上吊!两个娃娃都害怕睐。穷人的娃子早当家!所以他们学习从来不用俄们大人操心,都很自觉。其实,他们学习的什么,俄也不懂!俄,小时候家里穷,没有读过什么书。亲家啊,不怕您笑话,俄,小学二年级都没有念完。还不如他妈妈,他妈妈还小学毕业睐。是不是啊?老太婆?”吴叔叔说这段话的时候,向院子里的吴阿姨望了望表示询问。吴阿姨没有插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在那儿洗着手头上的菜,腼腆得像一个小学生一样。
“俄骗他们,说俄和郭达老师,就是电视上经常演小品的那个郭达,是老战友,是好朋友。在越南战场上,俄救过他的命!郭达老师现在发达睐,出场演出一个小品就能赚上百万,可有钱睐。过几天就来接俄过去住一段时间,然后回来的时候还会送俄一笔钱,足足够咱们一家吃饭穿衣和跟你们交学费用不完。你们就放心睐。”
“小时候,他们完全相信睐!读高中,他们就有所怀疑。考上大学,女儿静静就彻底不相信睐。”
“两个小鬼是一同考上大学的吗?”师傅问吴叔叔。
“年龄相同,一直同一个年级,直到一起考上两所不同的大学才分开。女儿静静考的还是名牌大学睐!静她娘,你去把静静的录取通知书和那些奖状什么的,都拿出来给亲家他们看看!”吴叔叔炸着嗓门朝厨房吆喝着。
正在杀鸡宰鸭忙得不亦乐乎的吴阿姨急忙放下菜刀。一转身,不大一会儿从里屋房间捧出了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和好厚好厚一叠各种证书和奖状。看来,吴叔叔吴阿姨一直是把这些像无价之宝一样小心翼翼的珍藏着的!
故事讲到这儿,每个人心中都明镜一样。只有俺这个愣头青,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脑子里缺根筋,短路的家伙,傻乎乎的多嘴多舌,问了一句我自己都悔恨终生,知道自己不该问的话:“吴叔叔,您既然不是去找郭达老师,您又没有劳动能力,您是怎样弄到钱来把我小吴弟弟和静静妹妹供养大的?这个,我很感兴趣。”话没说完,就看见师傅脸色发黑,把脸拉得老长,双眼使劲瞪着我!我知道我嘴巴惹祸了!
我一句话问得吴叔叔悲痛难忍!一句话问得吴叔叔泪如雨下!
“亲家啊!您莫要怪娃。娃没有说错啥话!”
“大侄子!你没有说错什么话,你更莫要自责,你听叔叔一点一点慢慢与你细说。”
“叔是一个人悄悄在外乞讨啊!”
一句话,听得我热泪横流!我悔恨死了!我这分明就是在吴叔叔滴着鲜血的伤口上,再狠狠地撒上了一把盐嘛!一幅幅画面立刻浮现在眼前,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儿子、为了女儿、为了家、为了生活……用仅存的双手拖着残疾的身躯,放下尊严、走街串巷、风中雨中,挨家挨户四处去乞讨……从山西到河南,穿过安徽到福建……从太原到包头,穿过长春到沈阳……经受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欺负、白眼、凌辱和辛酸!当然,吴叔叔得到过最多的,依旧是那些无数个好心善良的人们的无私相帮和相助!
2008年那一年,北京奥运会成功举办,举国欢腾。
眼看临近腊月,和往年一样,吴叔叔一边乞讨一边往家赶,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赶在小吴和静静放寒假之前赶回家里,以免露出破绽。离过年越来越近,吴阿姨每天不断地到村口张望,腊月十七……一直盼到二十三,小吴回来了,静静也回来了。可是吴叔叔人呢?人呢?腊月二十九除夕,整个九州大地上已经鞭炮声,声声响起。可是吴叔叔人呢?年夜的饺子,吴阿姨热了一回又一回,谁都无心吃,谁也吃不下!吴阿姨焦急得眼泪一次又一次,不住地往下流。新年的钟声刚刚响起,小吴和静静就分头行动,他们准备在大山南北,祖国各地,茫茫人海之中去寻找他们最最亲爱的父亲——吴叔叔!一个春节,吴阿姨都在泪水之中度过。邻居和全村的乡亲们,也替他们着急。原来是,吴叔叔在行乞中,被一只恶狗扑倒在地,脸上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吴叔叔被好心的路人救下之后,舍不得花钱,舍不得去医院,看到自己这个狼狈相,吴叔叔伤心至极。为了不让吴阿姨他们担心,那年春节,吴叔叔决定索性不回家过年了。
雪上加霜的是,吴叔叔在一家人家乞讨的时候,男主人不仅不给一分钱不说,还说是吴叔叔惊吓住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反而对吴叔叔拳打脚踢……
除夕夜,寒风呼啸,雪花飘飘,冷得瑟瑟发抖的吴叔叔蜷缩在别人家的屋檐下,望着漫天烟花,两行老泪止不住的流啊流。过年了,身无分文的吴阿姨,她们怎么过呢?一年到头了,能不能和孩子们一起吃上一顿饺子呢?小吴、静静两个孩子的学费该怎么办呢?一次又一次的无奈、绝望和揪心缠绕在心头。
正月初八,北京天坛公园,静静终于寻找到了自己的父亲,父女俩当场抱头痛哭。擦干眼泪,静静把父亲背回旅店。这一次是静静手拿农药瓶子威胁父亲,要么就是父亲回家不要再出来遭这份罪了,哥哥的学费由自己打工来挣!要么就是父亲继续这样,但是,明年的今日就是自己的忌日,父亲,你要不要亲自来给女儿上坟!这一次是吴叔叔彻底妥协了……
听完了吴叔叔和静静他们一家人的故事,我非常感动和肃然起敬。
(二十一)
从山西回来,大家皆大欢喜。星期六,哥哥突然打来电话,说想让我尽快回去。哥哥电话中说,母亲年纪大了,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经常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要进屋里来还是要出门去,站在楼梯中间不知道是要下来还是要上去。一年多了,一个人都不认识了,连哥哥姐姐谁是谁都分不清楚了,一个人走不出村口都迷路回不到家了……听得我很是心疼!哥哥还说,母亲现在唯一记得我的名字,常常一个人摸到村口,对着远方不断地呼唤着我的乳名。
师傅批准了我辞工。我拜别了师父师母、婷婷小吴和晓晓、接下来再去拜别河南大嫂和欧阳兄弟他们。最后我去河南大哥的坟上了坟,又绕道湖南岳阳,给云姐上柱香。
再见了!让我难以割舍给与我人生道路上帮助的亲人们。我必须要回到自己的母亲的身边!去报答我的母亲养育之恩,我要陪着母亲慢慢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