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风雪夜归(中篇)
李君茫然了,如此看来,所有的这一切肯定还是因为自己那份既可怕又可恨,又脏又累的井下工作所造成的。前些时期,井下发生了瓦斯大爆炸,那么多的井下矿工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竟然是无一生还,通通归了西天!据救护队的工人后来描述:那厚厚的钢板矿车均被炸成了扁柿子,那铁道轨也如蟒蛇似的被炸得七扭八拐变了形状。那些矿工的遗体更加恐怖,均被炸的四分五裂!
李君无心思继续呆在家里,因为手指的炎症依旧没有消除,那淡淡的黄浓水水依旧还在往外渗透着。老同学陈建农把李君吼了去,他对李君说,自己的姨夫是个很出名的医生,他在米泉三道坝医务所里当医生,不妨到他那个诊所去瞧瞧,兴许还能够柳暗花明呢。
陈建农的姨夫很好客,他个头不高,胖乎乎的,一副憨态可掬的容貌,对人一脸的憨厚之态。他热情地把陈建农和李君迎了进去,听完陈建农的陈述后,先把李君手指上的纱布解开,一看那里面尽是黄色斑点的浓。他就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瓶清水,接着就对着李君的手指冲洗了起来。那瓶清水确实太厉害了,一倒上去就使那些浓水水顿时开了锅似的翻起了白色的泡沫。李君和陈建农顿时惊呆了。少许,陈建农的姨夫又为李君重新抹了药膏包扎了起来,随后道:“嗨呀,你们早点来的话嘛,早就痊愈了。假如再晚来一个礼拜的话,说不定就要被截肢了。”
李君和陈建农顿时惊恐万状,李君问道:“叔叔,你刚才那瓶清水水是啥东西啊?怎么那么厉害呢,一倒上去就冒起了泡泡。”
叔叔说:“那没啥可神奇的,只是一瓶双氧水罢了,是专门消毒用的。”
“喔,嘿嘿嘿。”李君和陈建农都干笑了起来。
叔叔说:“估计过几天就差不多好了,不然这样,反正你们也没啥事,每天过来清洗一次,到时候我再看看,可能不出一个礼拜就可以痊愈了。尕毛病,不算什么的。”然后,他对陈建农说:“农农,中午就别走了哈,你姨姨可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你小子了,还经常念叨着你呢。等会我去买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两个小家伙。”
无奈何,只能按照他的意思不走了。李君和陈建农跑到农业社老乡家里去买了一只大花公鸡,然后就掂着回到了叔叔家里。叔叔家里面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陈建农嘻哈着给李君介绍道:“李子,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表妹,她的名字叫丑丑,丑八怪的丑,嘿嘿嘿。”陈建农一脸的坏笑。
“去去!表哥,你才是个丑八怪呢,嘻嘻。”丑丑白了陈建农一眼反驳道。
李君扫了她一眼,顿时目瞪口呆,灵魂出窍。她那里丑啊?简直就像个美丽的仙女从天上下了凡尘。她匀称的身段,眉清目秀,尤其是她那樱桃小嘴红红的,有棱有角,她那娇柔迷人的脸蛋蛋,粉粉嫩嫩的。与此同时,丑丑斜瞟了李君一眼,也似曾相识似的盯着他目不转睛。
七、
李君陪着陈建农到后院茅厕去解手,李君嘻哈说道:“农农,你的表妹好好漂亮哟,嘿嘿嘿。”
陈建农撒着尿撇嘴道:“咋了,是不是看上俺表妹了?我可告诉你哈,你可别小瞧她目前是个乡下妹,但是呢,她的择偶标准可是高的很呐。前些时候,有人帮她介绍了几个当地的小伙子,她连出来见人家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呢。”
“喔,是吗?”李君顿时仿佛被冷水激了一下,不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
陈建农低头瞟了李君一眼道:“怎么样,底气不足了吧?嘿嘿嘿。”陈建农把腰带扯紧了,道:“不过呢,我刚才偷偷瞄了她一眼,她好像对你还,还挺那啥的。”
李君厚着脸皮笑道:“嘿嘿,那是,也不瞧瞧俺是谁,哈哈哈……”
“去你的,”陈建农推了李君一把道:“看把你拽哈的,好像你有多老道似的。不过呢,我和你那可是铁哥们。假如你真的看上了俺表妹,我绝对无条件地支持你,帮你拉皮条,嘿嘿嘿。”陈建农特别爱傻笑,他一米八多的个头,相貌端正,国字脸庞,浓眉大眼,十分的俊郎帅气。
“喔,是吗?”李君搂着他的肩膀头道:“好好,真够哥们,说句实话,假如你表妹真的点头答应的话嘛,那么,俺这个臭煤黑子还有啥可拽得呢,是吧?”
“依我之见呢,”陈建农故作深沉状,说:“老弟你要是想真心和她谈对象的话嘛,我看还是大有希望的。毕竟,她和她母亲刚刚从口里来投奔我大姨,目前在这里两眼一抹黑,户口没有,工作没有,啥都没有,可以说是一穷二白。”陈建农趴在李君的耳朵上悄悄说:“以后,她不去找个合适的对象安个家的话,长期待在大姨家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是吧兄弟,你说俺分析的可有道理?”
“啊哟,原来这样啊,一个臭盲流嘛,哈哈哈……”李君仰天大笑起来。
“去!”陈建农推了李君一把道:“看把你个臭煤黑子拽哈地,我可告诉你哈,我姨夫都说了,目前只是让她先跟着学医,在医务所里帮忙打打针,拿拿药,再过些时间就让她混到米泉中学里去读书,等高中毕了业就去参加工作,最起码可以当个知青吧。一旦分配了工作,嘿嘿,就你小子这么个怂皮样子到那时候还想然乎俺表妹呀,去去去!快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哈哈哈……”
李君尴尬笑道:“喔哟哟哟,哈哈,你呀,说话怎么能够大喘气呢,原来,原来这里还留有这么一小手呐。”
“一小手,不会吧,你搞错没有,绝对是一大手呐,看你还敢穷拽不?”陈建农说着,就亲热地把李君的肩膀搂紧了。
李君眺望着远处的农村田园景色仿佛若有所思,呢喃道:“唉,兄弟,等会儿,你帮我在你姨姨姨夫面前问问这个事情嘛,我可是当真的哟。”
“啊!真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呢。”陈建农接着又把李君搂得更紧了,道:“好,等会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们,介绍给俺表妹,嘿嘿嘿。”
饭做好了,大家围坐在餐桌旁。在陈建农的介绍下,李君认识了丑丑的母亲和阿姨。
丑丑和母亲的祖籍是山东菏泽地区,由于在那里无依无靠,所以,就按照宝贝乖女儿丑丑的意愿跑到新疆来投奔舅舅,其主要的目的自然还是为了丑丑的前途。丑丑初中毕业后,竟然一门心思想跑到那个遥远而神秘的新疆来。新疆乌鲁木齐这个大西北边陲之城,在丑丑读初中的时候方才懵懵懂懂获知了一丁点儿信息;那辽阔而美丽的大草原,那如云朵般游荡的羊群,那神奇而巍峨的博格达雪峰以及王母娘娘的那个洗脚盆——天池。还有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哈密瓜,葡萄,库尔勒香梨……
谁知,后来果真脚踏实地的来到了新疆,来到了米泉三道坝的舅舅家里。然而,随后却令丑丑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此村落是个七沟八梁的农业社,四野荒山土丘,除了庄稼地里还有那些许可以令人欣慰的绿色农田景色之外,不然,丑丑还真后悔来到了这么一个人烟稀少与空气干燥的糗地方。后来,舅母和表姐表弟们陪伴着她到乌鲁木齐市里潇洒地转了一个圈圈,那高楼大厦林立,那二道桥少数民族的喧闹市场里,那些维吾尔族艺人的唢呐声声,羊皮鼓被敲得震天响,“嘣巴巴嘣巴,嘣啵楞楞嘣巴,嘣嘣嘣巴……”
维吾尔族老商人一捋他那浓浓翘翘的黑八字胡,咧嘴嘶吼道:“哎,亚克西嘛,嗨来麦斯吃啊,烤羊肉,新鲜的羊娃子肉嘛,唉嗨!亚克西。”
八、
舅母给丑丑买了一套深蓝色的牛仔衣和一双皮鞋,那紧身的小上衣,那飘逸的微型喇叭裤,再加上那双暗红色的高跟鞋,丑丑穿上之后,顿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妖娆靓丽。丑丑名叫孟秀秀,丑丑只是她的乳名。小时候由于家境困乏,秀秀和村里许多孩子一样,如同一只乡村里的流浪狗狗似的被散养着。她穿着一条宽大的裤衩子,没扎小辫子的头发乱七八糟,整天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嘶吼着疯跑着,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个臭小子呢。所以,母亲和乡亲们嘻哈着称呼她为“丑丑”。谁知自此一叫,竟然叫惯了嘴。到目前为止,她早已出落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而且还是个娇柔可爱的含苞欲放的大美女。然而,那不雅的乳名却如吸铁石似的紧紧粘贴在了她的身上。
秀秀朝气蓬勃,时而身着那套西部牛仔服装从街头潇洒飘过,瞬间就吸引了众多人们的眼球,自然还夹杂那一片片的唏嘘赞叹声。至此,舅舅家里面的那道门槛几乎差点被那些说媒提亲的踩折了。然而,爱情的档次与品味却是百人百样,口味不同。秀秀撅着小嘴对着舅舅舅母和母亲道:“哼!你们怎么尽给俺拉扯那些农业社里的丑八怪呀,也不看看他们那些臭轰轰的恶心样子,多看一眼都让俺倒胃口。”
母亲瞪着眼睛撇嘴道:“哈哟,死妮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连个户口都莫安上哩,还,还尽挑剔。”
舅舅微笑道:“嘿嘿嘿,俺外甥女长得就是气净,确实不孬。生活条件嘛,以后可以慢慢来创造改变嘛,嘿嘿嘿。”
舅母吼道:“就是哩啊,俺丑丑那可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丑丑,听恁大舅母的,咱可要不见兔子就别撒鹰哈。俺支持你,坚持到最后,不寻个漂亮的吃皇粮的小伙子俺可不依你哩,哈哈哈……”
秀秀此时也厚着脸皮道:“就是哩,谈恋爱找爱人嘛,又不是去找别的什么,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俺将来只想寻个好看气净地,就是让俺陪着他到田地里去拉犁子拉耙俺也心甘情愿,吃糠咽菜俺也心满意足。”
自从李君出现之后,秀秀不禁眼前一亮,在她那懵懂的幻想意念里,李君的相貌和举手投足之间均是秀秀所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模式。于是乎,她就躲在暗处悄悄偷窥李君,越看,越是迷恋,越看,越是心疼。他那瘦消的苗条身段是那么的可怜,手指还受了伤。在暗处,秀秀似乎情不自禁地一阵阵心酸。
席间,秀秀依然抑制不住自己的爱慕之情偷偷扫描着李君。可想而知,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那不言自明的举动肯定是逃不脱所有在场人的目光。
舅舅说:“小李子啊,刚才听农农把你夸奖了一番,看来你是个有才气,有理想有报复的年轻人。不过呢,就拿你目前的工作环境和家庭政治背景等等的干扰下,如此看来,唯一的出路可能只有一条可以改变你的人生轨迹,眼下你还要对美术继续深造,争取画出更好的作品。不妨给你指条明道,假如你的美术作品能够参加乌鲁木齐市自治区的美展,不用多,只要有一副作品被选上的话嘛,不是我瞎吹牛哈,到那时刻,你的命运绝对是要发生变化的,而且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变化呐。”
李君说:“叔叔,我知道了,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还欠缺些,待以后在美术培训班学习结束之后,再认真去创作几副作品,到那时候一定按照叔叔所指引的路,去投稿。”
“嗯,就应该这样,年轻人嘛,就应该有远大的理想和嗜好。目前是啥秋形势啊,尽是乌七八糟的,嗨哟,上山下乡,哼!说白了都是误人子弟,孩子们的学业都被白白耽误浪费了。”舅舅气愤难平。
舅母连忙道:“老魏老头子,老家伙,喏,再别胡说哈,莫谈政治哟。”
舅舅顿时清醒了似的嘿嘿憨笑道:“喔,嘿嘿嘿,就是就是,来来来,大家都莫谈国事,来来,都把酒杯端起来,一醉解千愁嘛,哈哈哈。”
大家都对着酒盅抿了一口,包括那个丑丑。
李君回到家里,他在此生中首次和父母亲开起了玩笑,他调侃道:“老爸老妈,你们不是常常想让俺给你们领来一个女朋友嘛,嘿嘿,这次呀,估计你们的愿望可能马上就要实现喽。”
母亲皱着眉头盯着李君道:“咦,那可好,好哇,在哪儿呀,谁家里的闺女啊?既然……那就赶快给俺领回来,让俺也瞅瞅。”
父亲扫了李君一眼道:“李凤芝,你呀你呀,你真笨呀,肯定是那个秦馨茹嘛,嘿嘿嘿,君儿,对不对?”
母亲眼睛瞪的更大了,朝着父亲吼道:“秦家那个妮子啊,梦玉都给俺絮叨过了,模样倒是不孬,只是那身体不中,听说还经常屙血尿浓哩呀。”
父亲撇嘴道:“别尽听梦玉在背后瞎捣鼓,起先还是她给她哥牵的线搭的桥,这还没有咋回事呢,又在暗处尽使坏捣乱,尽瞎打渣的。”
母亲道:“俺不管恁多,模样好,能当饭吃不?身体有病那可危险着呐,到时候生不了娃娃,那可咋办哩呀。”
父亲笑道:“嗨哟,你呀你呀,你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农村妇女。”
母亲反驳道:“恁能,恁有文化,恁要是莫文化那还能当上右派分子啦,害得俺孩儿到现在还要替你去背黑锅,去下井挖煤。”
“切!下井挖煤那能全怪我嘛,他不帮人家打架,哪能受处分,哪能调到那个煤矿去挖煤呀。手指头被人家差点砍掉,难道也要怪罪俺?真是的,一有啥鳖孙窝囊火气就往俺身上乱泼乱发。”
“哟哟哟,也是,这个小王八龟孙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母亲居然又咧嘴笑了起来:“嘿嘿嘿,俺君儿,这个闺女到底在哪儿呀?”
父母亲盯着李君,李君道:“听说她是咱们一个县里的山东老乡,满口的河南话,和俺娘倒可以说到一块去了。”
“啥,口里的?”母亲没等李君说完就吼道:“口里的可不中啊,莫户口,莫工作,家属可别往俺家里胡乱领哈。”母亲翻着白眼,似乎快翻脸了。